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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街99号的微笑-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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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朋友很多啊,眼前你和少中不就是两个了吗?”费琦善于对斐丽打太极。
  “别傻了,谁是你的朋友啊?我们只是把你当摇钱树而已。不管!这次你如果不卖睑给我,还影响到公司的大好机会,你连摇钱树这个角色也别想干了。一句话,去?还是不去?”斐丽清楚费琦的弱点,她最怕的,就是自己会拖累别人;尤其是斐丽这个相交了几年,还将她从无尽深渊中拉拔起来的老朋友。
  ——为了朋友的幸福,非常时期,只好用非常手段了。
  斐丽在心中对自己说着。
  她将费琦推上车后,对着费琦背后潦草的马尾巴摇摇头,顺手扯掉塑料筷套,为费琦系上从自己头上取下的咖啡色发带。
  她多么希望看见,从前那个在乎自己的费琦再活过来。
  “灰色捷克”是一家和麦伦的品味十分接近的餐厅。
  旧灰色的磨石地板,黑灰色的铬铁桌椅,银灰色的扶手楼梯……
  每一个装扮入时的男女服务生,都穿着太空感的银色胶质制服。当他们托着餐盘,来回走动时,都发出塑料与塑料摩擦,漆漆啾啾的声音。
  透过周围一大片淡灰色的玻璃落地窗,映入费琦眼中的街景,也是乌乌灰灰的一片。
  “费小姐,第一次和你合作,觉得很愉快。”穿着灰色亚麻衬衫的麦伦说。
  “大家都是自己人,别这么客气,你叫她Fay就可以了。”少中对麦伦堆着满脸笑容。
  斐丽瞪了搞不清楚状况的少中一眼。Fay这个昵称是Paul专用的,费琦从来不让其它的男人掠用。
  “叫我费琦。”费琦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掉转回来。她从咖啡色的小牛皮背袋中,取出黑红色的长型烟盒,再从其中抽出一根和她的指头一样织长的戴维杜夫,优雅地将它点燃。
  戴维杜夫,那是Paul的最爱。从前,费琦还威胁过Paul,如果婚后他想要baby,就一定要把这个坏习惯给戒了。然而,每天一包,甚至更多的戴维杜夫,从两年前开始,却也成为费琦戒不掉的坏习惯。
  此时,费琦被戴维杜夫浓烈的烟幕环环围绕着,就像被身上散发着浓浓烟草味的Paul紧紧拥抱着一样。
  她脂粉末施的脸,就被这种熟悉的烟雾和气味,染上了一层夕阳般诡丽妖媚的颜色。
  ——这个女人真是难以捉摸。
  对座的麦伦,对她诡谲多变的美丽完全看傻了眼。
  “小姐,对不起,这里是禁烟区。”里着银色塑料衣的年轻女孩,漆漆啾啾地走过来,有礼貌地说。
  “喔,哪里才是非禁烟区?”费琦随着年轻女孩指示的方向,径自起身向前,将其它的三个人,张目结舌地留在身后的座位。
  “搞什么飞……”少中紧急煞住自己就要冲口而出的咒骂。
  “麦先生,对不起,你可能不知道,费琦她大学念的是艺术,个性比较随性率直些,呵!呵~~”斐丽差点被自己想出来的天才借口给大声逗笑。她对付这种事的灵敏反应,可是经过费琦的“魔鬼”训练给培育出来的。
  “不,不,是我不好,我以为,费小姐和杜小姐的皮肤保养得那么好,平时有定不喜欢烟这种东西,所以故意订了个禁烟的位置,没想到你们是丽质天生。”事实上,麦伦对费琦的怪异行径比较感兴趣,一点也不介意她的无礼。
  ——或许,她就是想出奇致胜,好吸引我的注意。
  对自己的魅力十分有把握的麦伦,在心中其实是这么想着的。
  “费琦,想吃点什么吗?他们的『灰色微笑』或『灰色异乡套餐』口味都很特别回。”大伙跟着费琦转移阵地后,麦伦向始终把Menu遗弃一旁,瞧都没瞧上一眼的费琦热给地推荐。
  “一杯草莓黛瑞克,谢谢。”费琦对站在身旁的侍者说,并从烟盒里抽出第二根烟。
  麦伦的尴尬稍纵即逝,他正逐渐习惯费琦与伸展台上截然不同的冷漠。而且,他欣然接受她的忽热忽冷;因为,他喜欢有挑战性的女人。
  “麦伦,关于如何表现下一季的服装,听说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少中一边问,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盘子里,麦伦推荐的特餐“灰头土脸”。
  “嗯……下一季,我准备发表一些非常春天的款式。”麦伦回答地十分模糊。
  斐丽看得出来,麦伦只是在敷衍少中的问题;他的注意力全摆在费琦咕噜咕噜,一口喝下整杯鸡尾酒的英姿上。
  “小姐,我要一杯黑色俄罗斯。”费琦点了第二杯酒。
  “那,你准备用哪一种方式,来展现所谓春天的感觉?”少中紧追不舍。
  “嗯……以在泰国丝上,印染一些大胆的南洋花朵或马雅图纹的方式吧。”麦伦的目光依旧定在费琦的身上。
  “小姐,我要一杯天使之吻。”一只手叮叮当当摇晃着杯中仅剩的冰块,一只手优雅纯熟地吸了一口烟,费琦不加思索地,点了下一杯酒。
  “那种异国风倩,由费琦来诠释一定很出色。”兴致高昂的少中一直热衷着餐桌上唯一的主题。
  “我也是这么想的。”麦伦递给费琦一个爱意与魅力兼具的微笑;然而,这个发散出去的微笑,就像将一粒小石子,扔进遥不见底的深谷一样,等待许久,都听不到落地的声音。
  “小姐,一杯雪乡。”回忆像一把熊熊烈火,将费琦饮下的酒精,在眼中轰然点燃,她的眼前,此刻正漂浮着一座现实之外,美丽的海市蜃楼。
  “费琦,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一垫肚子,这样比较不会伤胃。”察觉出费琦神情的怪异,抚着费琦开始发烫的手,斐丽关心地问。
  “是啊,他们的『灰色自恋』是一种低卡组合的套餐,很适合你们做模特儿的。”麦伦再一次摊开银灰色的菜单。
  “小姐,给我一杯伏特加奇奇。”费琦点了第五杯酒。
  “随笔给她一客『心灰意冷』餐。”斐丽失去先前的好口气。
  “小姐,对不起,我们并没有『心灰意冷』这客套餐。”服务生一脸无辜。
  “而且,我也不想吃东西。”费琦像孩子一样地要赖。
  “谁说你不想吃?这两年来,你不是一直都是靠这个主餐在维生的吗?”斐丽轮番抓起桌上滴酒不剩的香槟杯、雪利杯、平底杯……各式各样鸡尾酒杯,发出铿铿锵锵响亮的声音:“你看,这些不就是你的『心灰意冷』套餐吗?”斐丽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高昂的声调,引来其它三个人的错愕和服务生不知所措的表情。
  “斐丽,你搞什么飞机……”少中咬牙切齿。
  “我想走了。”推开桌子,费琦有些恍惚地站了起来。
  “我送你。”麦伦殷勤地帮费琦拉开椅子。
  “我想自己一个人。”
  “那……费小姐方便给我你的电话吗?往后的合作细节,我想再和你……”
  麦伦的话还没说完,费琦突然拉起衣袖,大刺刺地向麦伦伸出左手,露出雪白色的手腕上,一只盘枝错叶的镍铁手环:“有空call我。”“抹诡异的笑容,像一朵艳丽的罂粟花,绽放在费琦的嘴角。
  费琦的热情突如其来,受宠若惊的麦伦,面对那一只来势汹汹的手一脸茫然。他在昏暗的灯光下用力一看才恍然,原来镂着图纹的手环间,还烙着七个细小的罗马数字。
  ——这就是她的电话号豚?
  麦伦觉得,这个女人越来越有趣了。
  为了要记下细小的号码,麦伦将头弯地更低,然而,真正看清那只散发着奇异风韵的手环时,他却忍不住微微一颤。
  原来,那并不是一只真正的手环;而是一个模拟手环,精致而细腻的纹身。
  这个纹身已经存在两年了,而且注定要一直存在下去,对斐丽而言它并不陌生,但是,每一次在费琦的手上看到它,她的心总仍是不由自主地一阵紧缩。
  斐丽知道,拨通那七个数字后,麦伦听到的将不是费琦的声音,而是Paul对费琦的亲密留言:“Fay,我是为你疯狂的Fay,我现在不在家,但是我想念你的声音、想念你的微笑、想念你的热情、想念你的身体、我想念你……请留言。”
  这个电话,原是Paul专门留给费琦的专线;如今却成为费琦封锁住自己的最佳武器。
  斐丽刚刚被激怒的的焰气,终究被心疼的感觉完全熄灭了。和费琦相识十年,斐丽知道费琦是一个对身体十分有洁癖的人,下了伸展台的她,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将身上的所有的首饰摘下。
  直到那一天,Paul将一只传说可以带来幸运的古埃及银制手环套进费琦的手腕里,费琦的身上终于有了一个不再是累赘的东西。
  “这只手环是我生命的一部份,它就是我的幸运。”费琦总是这么说。
  除了走秀外,费琦绝不让她的“幸运”离开自己半步;就像她离不开Paul一样,因为Paul曾是她命运的全部;而命运,往往却喜欢在你最离不开他的时候,玩笑似的背弃了你。
  斐丽一辈子也忘不掉两年前那天的情景,那是第一次,她真切感觉到命运的冷酷和无情——
  “斐丽,为什么Paul那天放下电话以后,就音讯全无?都已经五天了,他会不会……”费琦激动地抓住斐丽,浑身苍白地颤抖着。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他们的表现很出色,所以延长了演出的时间,会停留在船上更久一些。”斐丽尽量不让自已露出一点心虚的表情。
  “那,他也可以跟我连给啊。”
  “船上的收讯并不好,我也是透过辗转的消息才知道的,别神经兮兮的好不好。来!听话,把药吃了,先去睡觉,或许明天Paul就有消息了。”斐丽知道自己的谎言并不高明。明天以后呢?明天以后,她要对费琦怎么说?
  费琦终于安静地睡着了,漆黑的卧房里,只剩下Paul送费琦的日光灯鱼,群来群往的,在水族箱里闪着宝蓝色的美丽荧光。
  斐丽无力地将房门轻轻掩上,颓丧地倚在墙上。
  下个月,就是她和少中、费琦和Paul四个人要一起举行的婚礼了。事情怎么可以变成这样?
  她盈眶的泪水被一阵电话铃声止住,是少中打来的电话。
  “嗯……我今天会留在这里陪她……她已经睡着了,我只好先暂时想个借口哄她,如果她知道Paul因为一个玩笑而消失在海上,她一定会受不了的,而且,她的心理医生又出国开会去了,我担心她的病会恶化……明天?明天的事过完今天再说吧……嗯,我也爱你,明天还有一场秀,你也早点睡吧。”斐丽轻轻地将电话挂下。
  夜是如此地安详宁静,一种奇异的直觉,像涨潮时遏止不住的浪花,向她淹面没顶而来。
  斐丽推开已经半启的房门,卧房里依旧是一屋子的黑和令人窒息的安静;然而,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群来群往的日光灯鱼仍是房里唯一的光亮,他们星星点点地穿梭在浓密的、用费琦的长发编织而成的水草里。
  “费!”斐丽惊声尖叫了起来,她试着要将平静地睁着眼睛,整个头浸泡在水里的费琦拉出水族箱外。
  挣扎的费琦在水中吐出一串串仓皇逃窜的泡沫,闪着荧光的鱼群,此刻才惊觉外物的入侵,也在泡沫间惊慌地奔游着。
  “你怎么能对自己这么残忍?Paul只是失踪而已啊,你为什么要自己制造悲剧?如果明天Paul就回来了呢?你叫他情何以堪?你说!你要他怎么办?你们……你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啊……”斐丽心疼地对费琦狂吼着,一直强抑住的泪水,终于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
  其实,她心知肚明,Paul生还的机会根本是等于零,“我……只是想知道Paul的感受,我只是想感觉他,我只是想离他更近些了我…我只是……我只是想念他呀……”黑暗中的费琦喃喃自语着,右手反射性地要想抓住左腕上的手环。
  斐丽知道,她在找寻属于她的幸运;然而,她的手腕上只是一片失血般的荒凉和苍白。
  “啊……啊……”
  因为与斐丽的用力拉扯,断落在水族缸底的手环,冷冷的闪着银光。在斐丽怀中的费琦,只能无助地伸长手,隔着冰凉的玻璃,对着失落的“幸运”无语地叫喊着。
  因为虚弱的关系,她发不出一个完整的惊叹。
  为了转移费琦的注意力,斐丽一方面用婚事为赌注,强迫少中和费琦签下长约;一方面哄骗费琦说,少中的经纪公司情况很不好,她以后的幸福与否,就全靠费琦帮忙了。
  费琦每天在忙碌的工作中,等待着Paul奇迹似的出现。为了奇迹,为了好友的幸福,在斐丽的威胁下,她承诺再也不做傻事伤害自己;但是,将断落的手环和Paul的电话号确永远刺印在自己的手腕上,显然并不在费琦所谓“做傻事”的范围里。
  四月二十八号,那是斐丽和少中结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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