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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公子的女人-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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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桐有一丝惊惶地瞥了那高大男人一眼,好似讶异着他为何不待相请,就进来得这么快。

温老夫人苍老却精明依旧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器宇轩昂的高大男人,刻意加深了轻蔑高傲之色,可是没想到她惯施的沉重压力对他而言,却像泥牛入海般消失无踪,他的神情平淡如故,甚至连眉抬也不抬一下。

温老夫人多年经商,阅人无数也见惯大场面,可此刻胸口却升起一股忐忑不安的凛然,她看不透这个年轻人。

尽管他也在打量她,她却无法从他深沉的眼神里看出一丝端倪。

而迷雾般无形的对手远比嘶吼叫嚣或挥舞着武器而来的敌人,更加可怕。

“你要跟我谈生意?”温老夫人冷冷开口。

是另外一头觊觎温家虽一时落拓,却体质依旧雄厚可观的野兽吗?她是老了,精神不若以往了,但仍嗅闻得出猎人嗜血的味道。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让“漱玉坊”落到这步田地的,但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想过要重新整顿温家产业,可一来缺钱,二来缺才,往日通路已萎缩,再不就是被对手扒吃抢夺了大半,加上这两年自家桑叶欠收,其它桑农们又纷纷将质量上等的桑叶转卖给了其它能付现银的商家,于是她温家的蚕茧逐年减产,质地也不若以往。

温老夫人苦笑,干瘪的老手颤巍巍地紧抓着扶手,那坚硬的雕花线条深深指陷入肉。

不过就这两三年,赫赫显名的“漱玉坊”就逐步崩坏,眼看着将瓦解消蚀一空了。

至今,她还不愿相信受上天恩宠眷顾的江南温家,竟会蒙受这一连串天灾人祸的噩运肆虐。

“是。”齐鸣凤淡淡道。

“谈什么样的生意?”温老夫人警戒地盯着他,语气不愠不火。

“我要“漱玉坊”出产的八千匹最上等的月光缎、五百匹霞影纱。”他口气淡然,字字却如雷震耳欲隆,轰得秋桐和温老夫人心下大大一跳。这是一笔天大的巨额订单啊!

温老夫人有些喘不过气,她目光炯炯地紧盯着面前伟岸高大、面色平静的男人。

“你说,八千匹上等月光缎、五百匹霞影纱?”

“我会以高子市价两成的价钱购买,但三个月后交货。”齐鸣凤的眼神漠然,淡得近乎无聊。

温老夫人兀自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之中,而欢喜得心儿坪坪跳的秋桐却无意中瞥见了他冷如寒冰的目光。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的脸上没有喜色,没有兴奋,甚至没有任何波动的情绪。

相较之下,昨夜的他虽凶悍深沉而危险,却有人气多了。

可今天淡漠平静的他,却比昨夜身上散发出汹涌凌厉气势、令人喘不过气来的那个男人,还更加可怕。

为什么?他明明就坐在那儿,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

“为什么?”姜是老的辣,温老夫人没有被这雪中送暖炭般的天大好事给冲昏了头,在定了定神后沉着地问:““漱玉坊”近几年状况并不好,我们的蚕丝产量锐减,出货量缩少,放眼江南地区,百步一坊,十步一织,你为何偏偏挑“漱玉坊”做相与?”

秋桐有些紧张,不安地望了老夫人一眼。

有必要把“漱玉坊”的窘状一一说清吗?

这样吓走了大户可怎么办?

“久闻江南温姥姥是商界巾帼奇英,今日一见,果然气度胆识与众不同。”齐鸣凤若有所指地扫了一眼秋桐,嘴角微带一丝讽笑。“非一般庸俗妇人愚见可比。”

秋桐的脸颊顿时红了起来,有些恼火地偷偷白了一眼回去。

是怎样?当地真笨到听不出他就是在明指老夫人这株桑,暗骂她这棵槐吗?

他锐利的眸光在接触到她不服气的白眼后,嘴角若隐若现地浮起了一抹笑意。

见他居然微笑,秋桐心慌仓皇地收回视线,专心直视着温老夫人,心儿却是一阵莫名所以地坪坪然。

“没错,温家近几年在商场上的确不是最红火的。”齐鸣凤好整以暇地抱臂,坦白道:““漱玉坊”的规模也减缩不少,但是凭心而论,做工与质料尚比“吹云坊”略胜一筹……尤其是月光缎。至今江南诸商家依旧未能纺出相似于温家温润皎洁轻软的月光缎,更别提懂得用月光缎为基底,层层铺迭纺绣出月光掩映的独特绸色。这是“漱玉坊”独门之秘,也是温家手中最大的筹码。”

温老夫人心下一惊,没料到眼前这个年纪不到三十的年轻男子,居然能一语道破温家丝绣之所以风行百年,靠的就是以独门月光缎为底,交错相织出的各色绫罗绸缎。

“你应该不单单只是想买我温家的月光缎吧?”她眼里盛满警戒。

纺出月光缎,以及用月光缎为底交织成各种绚烂璀璨花色的两大秘诀,才是他想夺取的目标吧?

商场诡谲如战场,温老夫人深谙抛饵钓大鱼的道理,此刻温家虽是条饿得狠了的大鱼,却也不能贪饵香,就此白白上了钩去!

“我说过了,”他淡淡开口,“我要八千匹月光缎、五百匹霞影纱。这门生意不做,行,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到“吹云坊”去,只是少了这单生意,你的损失会比我大。温老夫人,这您、心知肚明吧?”

温老夫人一时气窒,脸色微微涨红。“你这黄口小儿也敢在我面前故弄玄虚,拿“吹云坊”

来恫喝我?哼,我还不知你究竟是真商贾还是假行骗……你是什么字号的?又凭的什么招牌来与我做相与?”

“麒麟。”齐鸣凤微微一笑,但笑容里半点温度也无。“我的商号,唤作“麒麟”。”温老夫人倒抽了口凉气。

秋桐心儿重重一跳,顿时也口千舌燥了起来。

麒麟。

紫背镭金,行云环雾的火眸麒麟形象倏地跳进了她脑中。

传说中神秘庞大、震慑八方的“麒麟”是近几年崛起的巨商组织,翻手云覆手雨,无论插足何界,必成当行鳖头巨富。

也许这样说还不够具体,但是她知道现在市面上买的米,购的面,建筑的木料,甚至银铺里打的金银有九成都来自“麒麟”麾下的体系商号。

究竟是打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有一年,米麦五谷欠收,一斗飘升成五斗价,人人叫苦连天,后来亏得“麒麟”开张立号,以大量五谷米麦平价捐注市面,这才解了缺粮之急。

后来神秘的“麒麟”便悄悄掌控了天下南北杂货民生用品的八九成,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它从何处来?东家是谁?又哪来那么庞大雄厚的资本?

大家只知道,也许此刻头上顶的还是皇天,但脚下踏的绝对是“麒麟”的土。

可是几时,“麒麟”把触角伸进丝绣业了?

她俩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因为若是“麒麟”

的人马真打算要跨足丝绣业,那么甭说“漱玉坊”

了,放眼江南哪家丝绣商号撑得过半年?

“你放心。”齐鸣凤不动声色,冷淡地道:“我们走的是南丝北贩的路子,没有那么大兴致插手江南的丝绣业。再说,我对转手盘卖的巨润丰利较有兴趣。”

秋桐掩饰不住地松了一口气,温老夫人面色也和缓不少。

“你……就是“麒麟”的主?”温老夫人有一丝胆颤。

“不。”他平静地道:“我不是主子,但南方事业由我辖管。温老夫人,相信你不至于连“麒麟”也信不过。”

“老身自然不是眼拙之人。”温老夫人绷紧的神经总算稍稍松弛了下来,揪着的心回到了原位。“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凤。”他简短有力地道。

“喔,凤公子。”温老夫人勉强放下了高傲,却依旧姿态雍容地道:““漱玉坊”三个月内纺出八千匹月光缎、五百匹霞影纱是紧迫了些,但是你放心,我们一定准时交付。”

“很好。”他点点头,目光注视着温老夫人,“不过在商言商,我出的价比市价多两成,只是三个月后倘若“漱玉坊”无法如期交货,温家必须加倍赔偿违约银两以弥补我的损失。”

温老夫人脸色微变。“加倍?这条件会不会太严苛了?商场惯例是以三成为计。”

“同为商家,温老夫人该明白时问就是金钱的道理。”齐鸣凤微挑一眉,脸上似笑非笑。

“既能允下如此庞大的丝货,我担起的责任和风险也不亚于你。对你我而言。三个月后买卖非成即败。尤其商人虽图个以利逐利,却也最重然诺,事成与否,一诺千金……老夫人该不会连这点都要晚辈调教子您吧?”

温老夫人双颊一阵热辣辣了脸色阴沉恼怒了起来。

想她叱咤商场数十年,行事手段爽脆狠辣,向来只有她训人,从没有人敢质疑过她所说的任何一句话,或是做出的任何一个决定。

可是他竟然……若不是形势比人强,她温如凰何须忍气吞声至此?

“漱玉坊”实在没有谈判拿乔的本钱了,更不容错失这次翻身的大好机会。

“我明白了。”她很快恢复优雅高贵姿态,淡定地点头。“就照凤公子的条件吧。只是“麒麟”必须先落下两成订洋,否则“漱玉坊”

又言何保障?”

“成。”齐鸣凤站了起来,高大身形令秋桐不知怎的反而绷紧了神经。“细节合同我会让人拟好送来。晚辈告退。”

就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温老夫人心下大为不满,眼角微微抽捂,却还是沉声唤道:“秋桐,好生相送,别让凤公子误以为咱们温家半点礼数也无。”

“是,老夫人。”秋桐脚似生根,有些迟疑又不甘愿地瞄了那蓄意停顿住脚步的背影,最后还是只得硬着头皮跟随了上去。

他是贵客,他手握能让“漱玉坊”起死回生的巨额订单,虽然方才侍立在一旁,她人在当场什么都听见也瞧见了,可依旧满脑子迷迷茫茫,不可思议。

这个行事神秘复杂诡异的男人,果真是那么好心肠吗?

秋桐边走边垂头低眉苦苦思索,猛然撞上了前头突然静止的强壮厚背。

“哎哟!”她当场眼冒金星,鼻头剧痛得差点掉下泪来。

齐鸣凤回过头,神情没有半点歉意,只是简短问了一句:“痛吗?”

“还好。”她捂着又酸又疼的鼻子,不敢抱怨。“倒是凤公子,不知婢子是不是撞疼您的背了?”

他凝视着她,唇角一闪而过的笑意,宛若大汉里初降的第一滴雨,尚未落地已然蒸发消散,随即淡然如旧。“如果我不是你家主母的贵客,你还会对我如此谦卑客气吗?”

怎么……说得这么直接?

她有点招架不住,只得摆出最安全的浅笑,卑微到底。“凤公子,您身分高贵,谈吐不凡,可婢子驽钝,却是有些听不懂呢。只是凤公子方才和我家主母不是相谈甚欢吗?既是商场上为友的相与,婢子是温府的奴婢,听从主母之命,自然得好好款待您。”

“是老夫人的意思?那么你打算用钱还是用人来款待我?”他眼底讽笑之色毕露无遗。

秋桐小脸一红,随即微微变色,惩着气低声道:“凤公子请自重。”

“自重?不掴我一记耳光吗?”他绽露着幽光的深邃黑眸紧紧盯着她,大手攫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直视自己,冷冷一笑。“你昨夜天不怕地不怕的愚蠢勇气到哪里去了?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强忍住惊喘,拚命想要挣开他有力的掌握。“凤公子,请……放开我,为难一个奴婢……不好看。”

“你以为当一个尽忠职守的忠奴就足够了吗?

你以为当温家再度兴盛起来时,你就可以身居首功,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吗?”齐鸣凤冷笑,残酷地道:“不,生活不只是这样的。

终有一天,你会被榨干、用尽,扔在墙角烂死,变成主子手中用完即丢的一枚棋子。”

秋桐被他眼底的杀气与嘲讽深深刺伤了,紧蹙着秀眉。“那又关你什么事?老夫人待我恩重如山,你凭什么三言两语就妄想挑拨离问我们?

你究竟是何居心?”

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昨夜如黑夜罗刹般地降临,今日又像救命天神般出现,对老夫人和她冷言冷语,却又提出了丰厚诱人,能令温家起死回生的庞大利益,可现在居然对她说出这样听似警语却大逆不道的话!

仗势着他现在是温家的救命菩萨,就可以羞辱她身为奴仆、忠心为主的小小尊严吗?

“你何必恼羞成怒?我只是在点醒你。”他笑得好不恶意。“又或者,你自己早知道了?”

她脸色微微苍白,不愿去正视他残忍话语中的几分真实。

她也不敢承认,经过昨日,老司先生的前车之鉴像鬼影般不时在她脑中冒出来,尤其今早他连辞行也无,就这样消失在温府里。

付出数十年的青春才干在温府里任劳任怨,到最后却船过水无痕,落了个了无声息。

难道真因他人已老,能力已干枯,所以老夫人这才将他丢弃了?

“不。”她强抑下内心深处的恐。陨,仰头直视着他。“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有,凤公子既然打算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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