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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震耳欲聋,雨越下越大,越下越疯狂。
我粗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
在劫偏头静静地看着自己受伤的肩头,突然怒吼一声,神态若狂地扣住我的咽喉,将我整个人提在半空。
我的双脚腾空乱踢,胸腔憋着一股气透不过来,而掐住咽喉的那只冰冷的手越来越用力,无论我怎么叫在劫的名字,他都没有反应。
就在我以为将被他杀死的时候,天空突然传来苍凉的鸣叫声,便见一只雪枭在半空盘旋不去,迎着暴雨嘶鸣。
很快地从层峦叠嶂的宫檐后头飞来五道人影,以闪电速度转眼逼近。
我眯了眯眼睛,透过大雨努力将来人看得仔细。只见旁侧四人皆身穿黑衣,衣襟袖角处以银线绣以星轮图纹,头戴斗笠,手持流星链,随着他们的移动发出铁链冰冷的哐啷声。为首者是个年轻的男人,面容清秀,着一袭苍色玄衣,束紫金冠,白绫广袖迎着暴雨飞舞,似白蝶蹁跹,腰中悬挂一把月型弯刀,宛如死神之镰。
苍衣男子在宫殿飞檐上停了下来,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尸横遍野的炼狱,居然还能不动声色地微笑。
四个黑衣人跃下屋檐,;落地的瞬间从四个方向朝在劫射去流星链,逐一困住他的四肢。在劫手一松,我随之跌落在地。
在劫痛苦地挣扎着,却被锁链紧紧禁锢,像一只困兽低吼着,突然一股暴戾涌现,竟将那四人连链带人往前拉过数丈。
飞檐上的苍衣男子见此,摇头哎呀呀地喊了两声,这才纵身跃下,加入战局。
我肉眼尚不及看清,他已以飞快的速度瞬间逼至在劫面前,随后拍了拍在劫的脸,无奈叹道:“我说小师弟啊,为什么总是要给师兄惹麻烦呢,跟在你屁股后面收拾残局很烦的呀!瞧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安分,居然还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师兄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呀,女人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强的。要强也得先喂春药,让人家心甘情愿被你强才是呀!哎呀呀——我跟你废话这么多干嘛,现在的你理智全失,什么都听不见去,还是乖乖睡一觉吧,睡醒后师兄再给你好好上一课,教你怎么将女人骗上床。”
说罢一记手刀往在劫后颈劈下,在劫闷哼一声倒了下去,被他抱入怀中,往肩上一抗,然后转身就走。
我惊呼:“你们是谁,要带我弟弟去哪!”
苍衣男子停住脚步,回身看我,突然暧昧地笑了起来。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袒胸露乳的模样,尖叫着双手护胸,便听他轻佻道:“原来你就是小师弟念念不忘的姐姐楚悦容啊……小美人,虽然你现在出水芙蓉、春光乍现的模样很迷人,但我实在没有心情对着一堆死人跟你谈情说爱。你也跟我走吧,我们找个好地方再花前月下也不迟。”
将在京往半空一扔,四个黑衣人齐呼:“少宗主!”扑上去将他接住,随后纷纷怒瞪那苍衣男子,似乎怨他出手粗鲁。雪枭从半空飞下,落在在劫肩头,亲昵地蹭着他的脸,咕咕叫了几声,也拍着翅膀朝苍衣男子嘶鸣。
“瞪什么瞪,免费出手帮你们制止这个总是走火入魔的少宗主了还瞪,啧啧,上梁不正下梁歪,星宗的人素质真是越来越低了,连那畜生也是,不知感恩。”
苍衣男子嘟囔真半蹲在我身旁,扯下自己肩上的银色披风为我遮身,多情得像个体贴温柔的情人,那双手却极不安分地在我身上游走。
我怒斥:“淫贼!”出手教训,却被他轻巧化解,死死固住我的双手,笑得极为得意。我无力反击,怒上心头,嘴一张就狠狠咬住他的手臂。只闻他嗤地倒吸一口气,苦笑道:“果真最难消的是美人恩。”广袖一挥,一股奇香钻进鼻子里,我便昏睡过去。
睁开双眼,我猛地惊坐起身,却发现自己正躺在香沁的软榻上。
环顾四周,是一件布置得极为精致典雅的房间,红烛摇影,暗香浮动,便见赭色木槿地毯上置着一张八仙桌,桌前坐着一个男人,正是那苍衣男子,此时已换了一身清爽的白衣裳,执着夜光杯对酒当歌,吟咏花好月圆。
可惜此刻窗外既无花也无月,只有滂沱大雨,让他这番意境显得非常的不合时宜,不免有些做作。
他悠然转过身,手肘支着桌面手背拖着下巴,懒洋洋地看我,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是在无病呻吟,故作风雅啊?”我哼了一声,算他有自知之明。不料他却道:“说你们是俗人,还真是俗。”我脱口道:“你又怎么脱俗了?”他笑说:“佛曰:心有如来,便是如来。我心有明月乾坤,乾坤明月便在我眼前,纵然乌云遮蔽,也可赏花赏月……”抿了一口酒,笑盈盈地盯着我:“……赏美人。”
我这才发现自己未着寸缕,惊慌失措地拉过被子裹住身子。他仰面一饮,将酒杯放在桌面,随后来到床畔旁攥过我以嘴相含,喂了我一口酒。
一口饮毕后,我一把将他推开,趴在榻上干咳不已,咳得满脸通红。他则伏在床头,慵然地看着我的狼狈,好不快乐。渐渐地我发现身体有股异样的感觉,怒目而视:“你给我喝了什么?”
他装出一副好心的模样为我解释:“是春露,男人饮之强筋壮骨,女人饮之四肢无力,还会浑身燥热,需要男人好好怜爱一番方可罢休。”摇头感慨:“春宵一刻值千金呐,果然不负‘春露’之名。”
他居然给我吃春药!我软躺在榻,怒骂:“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他似乎对诸如此类的怒骂习以为常,满不在乎地微扬眉梢,撇去我蔽体的锦被骑在我腰上,居高临下道:“若是小师弟知道我上了他姐姐,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那可真是值得期待啊……”
手指百无聊赖地拂着我的身体,自言自语道:“你知道吗,自从六年前师傅在皇都校场上见到十四岁的小师弟,就惊为天人,想尽一切办法收他做了第三个徒弟,后来居然还把一切心血都寄托在他的身上。我和大师兄从小跟着师傅,二十几年了师傅才将日宗和月宗交给我们掌管,可小师弟入门不过一年,师傅就把玄宗最神秘最有实力的星宗交给他,你说他楚在劫凭什么如此获师父青睐?他凭什么!”
说到最后,他的眼神不再平淡,也不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眼底满满的不甘和嫉恨。
我暗暗吃惊,在劫师出何门从来也没有跟我提及,那高深的武功也是我内心一直以来的疑惑,却没想到他居然是玄宗宗主袁不患第三个弟子。
“星宗的武学是玄宗最高深的,修炼者必须天生奇骨,清心寡欲。小师弟是师傅找了几十年的武学奇才,只是可惜了,他的骨骼够奇,但他的心不够静,更有趣的是他还有痴症,每次痴症一犯,就会走火入魔。越是厉害的武功,反噬后越会要人的命。”
他缓缓卸下上衣,露出精壮的胳膊,俯下身子亲吻我的耳廓,声音低哑如吐情人耳鬓情话:“你说他要是看见我上了你,会不会发狂,然后爆体而亡呢?”
恰时,房门哐啷被踢开。
“阿姐——”在劫披散着长发冲进来,受伤的身躯绑着密密麻麻的白色绷带,身后还有无数月纹黑衣的仆人阻拦。
乍见屋内光景,在劫愤怒不已,吼道:“柳君侯,你敢碰她一根头发试试看,我杀了你!杀光你月宗!”
柳君侯一声令下,十几个仆人扑上来扣住在劫,将他扣押在门口。
在劫身负重伤,似乎还被下了药内力尽失,虽十几人制止,也不过勉强遏制住。方才一番挣扎让他伤口撕裂,白色绷带上渗出鲜红的血迹,那头漆黑的长发墨缎似的垂在他脸庞的两侧,让他原本精致的五官看上去更为阴翳而危险,眼神凶狠的像野兽,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来咬断你的脖子。
柳君侯却不害怕,还无辜地眨着眼睛,笑嘻嘻道:“我的小师弟啊,这么冲动做什么,别忘了我们玄宗宗规,第一条就是门人不得自相残杀。你若是杀了我,灭了月宗,那就是犯了宗规,可是要处以极刑的哦,以后还怎么继承师傅的衣钵?”
我总算知道了,他为什么要带我回来。他恨在劫,又碍于宗规不能亲手杀他,只能用其他的法子逼在劫自戕,而他发现在劫之所以会发痴症走火入魔,似乎跟我有关,兴许他现在就是拿我做试验。
果不其然,柳君侯架起我的双臂将我抱在身前,手臂从背后环住我的双胸,右脚与我双腿交叉,很巧妙地遮住我身上的关键部位,只露着其他光洁的皮肤,却也与袒露无恙,气得在劫连连怒骂。
在劫骂得越凶,柳君侯似乎越痛快,勾起我的下巴亲吻我的唇,然后沿着下巴的弧度,慢慢往下吻去,还不忘说些暧昧的话挑衅在劫。在劫的那双眼睛慢慢地通红起来,瞳孔泛出妖艳的紫光。
我乍见心惊,这不是他走火入魔前的征兆?
忙喊道:“在劫,你冷静点,他是故意的,就是为了逼你失控,你别上他的当!”
“阿姐、阿姐……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在劫骤然口呕鲜血,一股内力从身体爆出,将身后的人全都震开了。他伏在地上,又接连吐了好几口血,这一次的破功似乎让他身体虚耗极大。又见他随后一个翻身,身影在屋外快速移动,竟以锐利的手指将那十几个仆人的眼睛全都刺瞎了。几十人捂着窟窿的眼睛,倒地哀嚎不止。
便见在劫舔着修长的手指,嘿嘿怪笑。那双手指骨分明,宛如刀削的白玉,苍白染着鲜红,分外刺目。
我听见柳君侯在身后懊恼叹息:“哎呀呀,似乎玩过火了。”
屋外有人冷冷回道:“是的,这次你的确玩过火了!”
忽有一道黑影旋风而至,与走火入魔的在劫缠斗起来。百招过后,那人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在劫制服。
昏死过去的在劫,毫无血色的脸上还沾着几滴血丝,眼角无声无息地流出一滴泪,与血混合在一起,在他苍白的脸上划出了一道凄艳的弧度。就算丧失了理智,竟也能伤心地流出泪来。
那黑衣人小心翼翼地将在劫瘫躺在地,似乎对在劫极为呵护。
只闻柳君侯苦笑道:“大师兄,你回来了啊。”
话音才刚落下,一股内力疾风版迎面逼来,将柳君侯生生击飞到床榻后的墙壁上。
柳君侯沿着壁面下滑落地,半跪着吐了一口血。
榻上的锦被随之翻滚,遮盖住我的身体。
我惊愕抬头,触上了一双冰冷毫无感情的眼睛。
丫鬟自屋内来来去去,将一桶桶水倒入澡桶中,澡桶升起袅袅白烟,非是热气而是寒气,澡桶下叠着三寸宽七尺厚的冰块,是刚从冰窖里凿出的。
柳君侯说,他的春露并无解药,解法唯有二,其一当然是男人,其二便是浸泡零度冰水,每隔三个时辰泡一次,连泡三日方可。
寒意逼人的冰水,以此净身,有种骨骼都被冰镇碎的刺痛感。每隔三个时辰泡一次,便是一日要泡四次,我已泡过两次,险些挨不住这种寒冷的折磨昏死过去,如果接连泡三日,真不知道自己的身子能不能熬下去。
此时我更是恨透了柳君侯,此人在事后居然还敢厚颜无耻地自告奋勇,说要用自己的身体亲自为我解春露,还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自己闯下的祸端自己负责,我没差气得昏厥过去,他被袁少恒狠狠教训了一顿才稍稍收敛。
袁少恒是在劫的大师兄,一个面无表情、薄情寡义。好似早已摒弃红尘俗念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温柔的男人,比如在照顾在劫的时候,体贴的像个亲切的兄长。他令我想起了一个人,萧晚风。兄弟姐妹的情义总胜过世间一切,教训手足的手段也雷厉风行。只是萧晚风较之于袁少恒,要来得薄凉的多。
泡完第三次冰水,我坐在床榻上裹着被子瑟瑟发抖,心里计量着只要再泡一次,第一日就算挨过去了。我又想起了东瑜的事,楚沐晓兵变至今已一天一夜了,不知道现在的东瑜城市怎样一副光景。担心的事情很多,比如蔺翟云、大哥他们现在是否平安?比如天赐祭祖回来后该怎样面对这等骨肉相残的局面?再比如楚沐晓这么一闹让父亲生前一番良苦用心付诸东流,萧家如狼似虎必然伺机蠢蠢欲动,到时候该怎么收场?
萧晚月不正在东瑜?我可不信他携同自家妻儿前来东瑜省亲是因为想念萧夫人了,他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他做任何事总带着目的性。而萧染,我总是不经意间想起这个带给我奇特感觉的孩子,我私心里不愿意去深想这种感情有何而来的,是害怕深想下去又与萧晚月牵扯不清。
烦忧的事虽多,也有值得庆幸的。怀影目前尚算平安,只是受了点轻伤,现正在玄宗宗主袁不患那疗伤。当初袁少恒与柳君侯是同时秘密抵达东瑜行宫,柳君侯来解在劫之危,袁少恒则去就怀影。袁不患是大经国国师,对于赵氏皇族子孙的安危十分关心,他自然是知道怀影真正身世的,所以在怀影抓周那日他才会突然出现,赠怀影以玄宗信物,并扬言力保他一身平安。
现在我只求那晚的时不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