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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把本宫看得太轻?”
“皇后娘娘错言了,我相信的既不是自己,也不是你,而是长乐郡主。因为你怎么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闻言,我怒目而起,像只被踩住尾巴的猫张牙舞爪:“你以为她是谁!你凭什么认为我斗不过她!”不过是一个不知羞耻缠着别人的丈夫却把自己丈夫丢在一起的无耻女人罢了!
卢肇人同情地看着我:“原来你这么不了解她,难怪这么不自量力敢挑衅她。”说完他又自嘲笑起:“我又何尝真的了解过她?她从来只让我看到她想让我看到的她……”
看着他这副表情,我想去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夜晚,无意撞见他和长乐在密林私会,长乐转身轻轻地离开,就仿佛带走了他的灵魂和呼吸。当时我问他是不是爱着长乐,他勃然大怒,差点杀了我。
原来,也是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子,所以才会对长乐如此歌功颂德?
显然,卢肇人看出来我对长乐郡主的不屑,以平稳的语调说道:“也不怕告诉你,如果她身为男儿身,当今天下恐怕就不会姓萧了!萧家若没有赵家的支持,焉能斗得过百年战族司空氏,焉能取得天下创建帝业?你可知赵家真正当权者是谁?不是景王,也不是洛邑王赵之城,而是她长乐郡主赵伊莲!没有她,他萧晚风岂能活到今天!”
猛然忆起,昔日曾与萧晚风说起长乐,他总不愿深入谈及她,只一次淡淡道了声:“可惜了,生为女子;庆幸,只是个女子。” 当时,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而今似乎隐隐约约明白了些什么。
尽管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萧晚月曾对我说的那句话是对的。
无论晚风怎么爱我,长乐对晚风而言,都是我无法取代的。
想到此处,不由让人气馁,也更让人怒火中烧。我发狠地瞪着卢肇人:“那么就拭目以待吧,皇上到底选择相信本宫,还是选择相信赵伊莲。无论怎样的结果,你都不会死得太冤枉,若是本宫输了,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拿命赔你;若是赵伊莲输了,你也算为本宫做出了一点贡献。黄泉路上好走,卢大人。”
我使了使眼色,柳荫苒亮起兵器,率部众将卢肇人包围在中间。
事已至此,卢肇人竟依然面无惧色,懒懒散散地盘腿坐在地上,有点无精打采,苦笑道:“看来刚才微臣是犯了大忌,拔了虎须惹皇后不快,真是自找死路。”
“就算你没有惹本宫不快,也非死不可。”
“本来以我的武功突出重围也不是难事,不过好像不经意中了迷香之类的毒?”
“是的,就在本宫拉你脸皮的时候。”
“皇后娘娘总是算无遗策,让微臣佩服啊。”
“那你就带着对本宫的这份敬佩乖乖上路吧。”
“可是微臣对这个花花世界还是非常留恋的,现在并不想死,那可怎么办?”
“这可由不得你了!”
“皇后娘娘可先听微臣说一件事,再决定要不要杀微臣也不迟。”卢肇人露出一副自信的面容。
柳荫苒提醒道:“此人巧言舌黄诡计多端,你不要上他的当,让我现在就解决掉他!”
眼见剑锋即将劈向颈窝,卢肇人大声喊道:“难道你们就不想找到楚在劫的尸骨了!”
柳荫苒猛然停住动作,我一把拎住卢肇人的衣襟,失声道:“在劫他在哪,在哪!难怪我一直找不到他,原来是你藏起了他!你把他藏在哪里了!”
“皇后娘娘还是先放开微臣吧,不然微臣怎么说话?”
我将他推到在地,他伏在冰冷的大理石上狼狈地干咳着,许久顺了呼吸,才说道:“前不久微臣发现‘悦容’在长川城上空飞着,寻迹找去,遇见了一对夫妇,他们似乎在打听……”他抬头看向我:“……打听皇后娘娘的消息。微臣见他们形迹可疑,就派人将他们抓了起来,身为人臣,自然有义务保护皇后娘娘的人身安全,消除一切危险隐患……微臣如此忠心耿耿,古道热肠,没想皇后娘娘今日居然这样对我,果真自古良臣难觅明主……”
“废话少说,这跟在劫有什么关系!”我厉声将他伪装的委屈和满腹牢骚喝住。
卢肇人不满地睨了我一眼,接着说道:“抓到那两人之后,微臣自然要对他们严加盘问和调查了。这一查可大大出乎了微臣了意料,你道他们是谁?”
“是谁?”
“那女子竟是皇后娘娘的血亲,楚府的九姑娘楚丽华,那男子便是楚府昔日的大管家柳固安。对了,听说他们两人以前犯下血案,杀了死空家的角子然后私奔出逃的。当然,这一切好像跟楚在劫的尸骨去向毫无关系,但是皇后娘娘这么聪明,想必早就想到其中关联了。”
我惊愕地瞪大双眼,在劫尸骨的线索就是断在一对神秘夫妇身上的,只知妻子唤丈夫“柳郎”,没想到,这是没想到,居然会是九姐和柳固安!卢肇人会认为他们两人是寻找在劫的关键,想必也在背地里偷偷追查在劫的下落。他到底安的什么心?不见到旧主真的死了,他就寝食难安是吗?
卢肇人笑道:“他们对微臣十分戒备,无论微臣怎么询问,他们都不愿透露楚在劫一丝消息,但皇后娘娘就不同了,你是他们的亲人,想必他们会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深吸一口气,我字字问道:“他们两人现在在哪?”
终于,是要开始谈判了吗?我不动声色地问:“你想怎么样?”
卢肇人笑得好不开心:“微臣今日要毫发无伤地离开夜梧宫。”
我正要出宫寻找九姐和柳固安,向他们询问在劫的事,谁也想不到他们竟被卢肇人关在长川城最热闹的天运客栈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卢肇人向来都是聪明的。
就在我刚刚走出殿门是,天赐遥相走来,神态看起来有点怪异:“悦容姐如果是要去天运客栈找九姐他们?”我觉得惊奇。他怎么九姐他们在那里,又怎知我要去找他们?不等我询问,天赐便道:“如果是的话,那就回去吧,已经不需要去了。”我经不住问道:“为什么?”
天赐站在枯叶如蝶的梧桐树下,那身华贵的绛紫朝袍被萧瑟的冷风卷起了衣角,以一种绝然的弧度摇曳着。还不到落叶的季节,已经纷纷落叶向大地了。他声音也如悲风般冷冷清清,并且带着细微的颤抖,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萧晚风刚刚下令捉拿他们,就地处决了。”
私下与我两人时,他仍是放肆地直呼皇帝的名讳。但此刻我心无纠正他,已经被他所说的话吓住了,惊呼:“你说什么!”天赐道:“奉旨办事的那个人就是我。”就在我以为快要找到在劫的时候,九姐和柳固安死了,还是天赐亲自下的手?我倒退几步,大惊过后大怒,大怒过后大悲,嘶声斥责:“天赐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怎么可以!他们是你的九姐和九姐夫啊!”
天赐的眼睛已经没了光彩,弥漫着冷冷的水色寒光:“萧晚风下令前曾靠于我耳旁说:‘成大事者,至亲也可杀。’他早就把我看得清楚,我是个连薰儿和五姐也都下得了手的畜生,还有什么不可以的,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握紧拳头,握得太过用力,以至于整个人看起来都像在颤抖:“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所有人都不会白白牺牲的,绝不会的!”
为什么越是有情的人,越是说着无情的话?谁真愿污秽的血,沾染双手的清白?何至于杀害至亲的亲人,一次又一次?我想起他上一次来找我时的模样,如死过了一遍,哭得我的心都碎了。现在的他,站在卷地荒芜里,无情如秋风,脆弱似枯叶,想要被吹走了。
有时候,杀人的人比被杀的人更痛苦。我再也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来,拥抱着他:“你要是觉得心里很难受,就哭吧。”
但自那日过后,他再也没有哭过,眼泪仿佛是对丧失良心的人最大的羞辱。
现在也只是紧紧将我抱住,通过耳角传来的他的声音,遥远如同天际。
“悦容姐,楚家就剩下我们二人了,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他叨叨絮絮反复地说着“只有你”三个字,仿佛那是他生存下来最后的力量,救命的稻草。
“天赐,你听我说……”我迫切地想要安慰他,或者,是安慰自己:“你不是孤单一个人,大哥他们还活着,他们还好好地活在世上,只是我们暂时还见不到他们……”
“不!”他一声低喝,将我的话打断:“悦容姐你真傻,怎么会真以为萧晚风能放过他们?赶尽杀绝、不留后路是他们萧家一贯的作风!你被骗了,大哥他们……不是暂时见不到,是永远都见不到了!”
那一刻,我觉得这个世界很冷,冷得连呼吸都冻结了。
太极殿里多了一道金漆装裱的巨大屏风,绣的是万里山河。
萧晚风像往常一样坐在雕龙伏案前批阅奏折,香炉吞金,依旧染着熟悉的龙诞香,烟雾与窗口射入的光束缠绕在一块,翻滚如涛,也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我并没有看他的脸,只出神望向他身后的屏风,那斑斓的色彩,隐隐让我觉得刺眼。
萧晚风搁下手中批阅奏折的玉雕紫毫笔,抬头静静看我,也没问其他什么。心细如他,怎不知道我今日的来意?我又何必与他兜兜转转,让彼此显得虚伪?便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要下令诛杀九姐他们?”
萧晚风道:“他们当初既然离开了,就不该回来,回来了就得死,怪就只能怪她姓楚。”
他顺着我的视线看了身后的屏风一眼。
屏风上,江山如画,尸骨的堆积,被掩饰在山河波澜壮阔的瑰丽之下。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真的要赶尽杀绝。
我怒道:“我和天赐都姓楚,你是不是连我们也要杀!”
他淡淡道:“你们不一样,只要你们一天还是萧家的人,萧家都会庇佑你们。”
因为背负楚姓,无辜的人也要下黄泉?而我和天赐就算包藏了祸心都可以活着,只因为天赐娶了萧晚灯,我嫁给了他萧晚风?所以长卿死了,所以父亲死了,所以在劫死了,所以……
“我大哥他们呢,你是不是当初根本就没放他们走!” 他没有直接回答,依旧只是那句话:“只怪他们姓楚。”过了片刻,又道:“对不起悦容,希望你们理解我。”
他这样的男人总是很少道歉,所以能让他道歉的事,总是让人难以承受。
从前,我本能地对他深信不疑,却忽略了其实我们都站在不同的立场,一直都在相互欺骗。他并没有错什么,身为大昭的开国皇帝,在根基未稳的特殊时期,他有义务巩固萧家的基业,哪怕采取高压手段,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隐患都要斩尽杀绝。是我痴妄,这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弱点,总会投入太多感情,总忘记了,他先是一个皇帝,再是一个丈夫。
还有什么话好说?
“你要杀任何人都随便你,下次别再逼天赐了,他不是你,他是有感情的人!”
我转身离开,害怕再留下来,一些更加恶毒的话会脱口而出。
我没立即离开太极殿,过了转角后,在门扉后停住脚步。
透过玫红色的格子窗,大殿内的一景一物,历历在目。
我看到长乐从巨大的屏风后头走出,逶迤拉长的裙摆,拖出动情的声音。
已多日未曾见她,没想几日光景,她竟消瘦至此,纵然脂粉遮盖,仍掩不住苍白的气色。
她柔和地坐在萧晚风的身旁,幽幽道:“抱歉,是父亲让你为难了,你本是要放他们楚家子孙一条生路的。”
萧晚风疲惫地揉着发痛的额头,几许无力道:“景王进谏甚善,是朕太过感情用事。”
长乐郡主掩嘴笑道:“呵……‘感情用事’这四个字用来形容你,真是难以想象。”
萧晚风睁开双眼,眼角寒光乍现:“你也认为,朕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有一种人存在的本事就有股无形的压迫感。毋庸置疑,萧晚风更是这类人中的翘楚,不过微微动怒,便可教人双腿发软,屈膝臣服。但长乐郡主见此,神态仍如往常,嘴角噙着优雅的微笑,倒是说花的语气有些哀怨,叹息道:“什么时候开始,你对一句气话都变得如此在意?……看来,她总是能伤害到你。我真不知道,当初让她回到你身边,是对的还是错的。”
萧晚风沉默,突然道:“朕该吃药了。”
长乐郡主一怔,像明白了什么,缓缓笑开了,点头轻声应道:“嗯。”
言语间,她已取来盛药的水晶器皿,搁在案几上。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将任何药汁倒在里头,反而自腰际摘下一把短小精致镶着红宝石的匕首。圣驾前拿出凶器,就算是她长乐郡主,也难逃罪责。我大感吃惊,正好奇她要做什么的时候,便见她撩开自己宽长的衣袖,露出那纤细的手臂,臂腕上缠裹着一层层白色绷带。
她受伤了了吗?我疑惑着。
长乐郡主不言不语,一圈圈解开自个儿的绷带。我把眼一看,不自主掩嘴抽了口冷气。
阳光照在她的手臂上,苍白似薄冰,也让上头的坑坑洼洼,显得触目心惊。那一道道血腥斑驳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