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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头应是,一边快步地往外走,一边忍不住冷笑起来。
人生在世,无非是让别人笑笑,偶尔笑笑别人。
楚悦容,你真是一个笑话。
悦容劫难逃风月 【第一卷】 幼年篇 常昊王篇 第五十一章 高唱一曲解冤情,何处山头可归宿
下了马车,再一次来到常昊王府,恍若隔世。犹记得上一次来的时候,人与人之间还是彼此陌生的,初识常昊王,初见司空长卿,又怎会料得有今日这般际遇?也不得不感慨,命运的线条生命的玄妙,像是参不透的经。
小厮在前面引路,园内竹影婆娑,虽然是早秋,不是那种葱油油的绿色,但枝桠交错,婀娜多姿,也别有一番韵味。
进了内堂官园,石径是一溜的水磨鹅卵石,光滑细腻,从竹枝掩映的圆弧窗内,刚好可以看见常昊王正坐在那里看书。
较于庭院的别致,房内意料之外的简约,仅一把梨花木刻椅,一张花雕书案。唯有案上的玉龙笔架,铜雀砚瓦,金凤笺花,方显出这是一个王爷的书房。
听闻小厮通报十姑娘来了,常昊王欢喜地站了起来,把手中的书丢了正要出来接我,煞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重新坐回去,板着一张脸又把书拿起来看了,却根本没放心思在上头,书册拿反了也不知。
察觉我走进屋子里,他装得漫不经心道:“你今日怎么有空闲来找本王了?”
我愣了半响,他这是闹的什么情绪?也没有细想,说:“悦容是给王爷唱小曲解闷来了。”
常昊王惊愕地看着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噔噔噔地蹭到他面前,破开歌喉便唱了《窦娥冤》正宫滚绣球那段:“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著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舟。地也,你不分好歹难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我唱得激/情澎湃,常昊王却听得笑趴了下去,掩嘴道:“我的好悦容,你这是在为谁叫冤呢?”我眨着眼睛,煞有其事道:“王爷要是还没听懂,悦容再唱一段给你听。”
常昊王急忙摆手,“行了行了,再唱下去这儿都要成冤狱了,你心里那点思量本王自然是知道的,燕山王这罪的确遭得有些冤,要放他也不是不可以,但须得拿了他的兵权,回封地养老罢,此生不得踏出封地半步。”
他应得爽快,我反而有点无措,“就这样好了?”他反问不然该怎样,我一时结舌,他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声:“只要你高兴,我什么事不会应你?只要你在心里将我装下,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地上的稀世珍宝,我都会不辞辛劳为你送来。只是……哪日在你的心里,才能为我让出一点位置?”
“你……”我正不知怎么回话的时候,目光一转,瞥见书案上放着一叠镶黄皮面的硬折子,上面写着“楚悦容”三个字,正是被萧夫人送进丽人宫准备选秀用的名册和生辰八字,不知怎么的,居然跑到了他的手里。
原来刚刚进门时他对我的那股恼气,是从这里头来的啊。
随手翻看着自己的名册,我道:“这是萧夫人送进宫去的,事先也没知会我一声,我不过今早方知道,正要找你想法子呢。”说的也的确是事实。
常昊王微微不自然地别过身子,“本王……本王又没要你解释什么。”嘴角却不自觉的扬出极为愉悦的弧度。
明明是在欢喜,还装!我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桃花眼水色唇,入鬓的飞眉上挑的眼角,天生一副游戏花丛的好相貌,此刻却为了我专注了痴态。心中莫名的柔软起来,也乐着说些好话哄他开心:“你也真是厉害呢,我都还没说,你早就做得稳稳当当了,有你护着,以后怕是没什么好让我愁的了。”
他被我说得眉开眼笑,煞有介事地侧身看了看窗外的风景,而后好整以暇地捋着垂在胸前的长发,又伸手整了整束在头顶的发冠,端起了王爷的架子:“你可算发现本王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了吧。”
这人怎也生得这么自爱?我掩嘴笑个不停,连连说是,随口问他这名册怎么会在他的王府里。
“丽人宫的内臣侍令张公公是本王的人。”常昊王说得没有一丝遮掩,就这么将自己安插在经天子身旁的暗人向我拖出,是将我当做自己人了罢。这份心思,让我感动又心酸。一个转身被他揽进怀里,在我眉角亲了亲。虽然早就习惯了他时而亲昵的举止,但总是不免地乱了心跳。
眉目疏朗嘴角含笑,他伸出手来扣起我的下巴,尽管我尽力地往下低头,还是不可避免地对上那双魔魅的双眸,“悦容,我想属于你,也希望你完完全全属于我。”
我红着脸说:“王爷又怎么会属于我一个人。”
他大笑起来,“这有何难,本王曾听闻牧场豢养马匹都是烙上印记作为拥有权,你便在本王身上做个属于你的标志,此生此世,便为你所有。”
这话说得,想他堂堂王爷,敢情把自己跟牲口比作了?我瞠目结舌,便见他从抽屉里取出别藏的墨砚,磨出了墨汁,又从玉龙笔架上挑出一支象牙毫笔交到我手里,随后捋起自个儿的衣袖,指着右边手腕,笑道:“来吧。”
“这……”我干巴巴的眨着眼睛,他还真的认真了?
在他催促下茫茫然地不知写了什么,回过神才惊觉,竟是一个“月”字。
我心头升起凉意,他早知我倾心萧晚月,该不会多想吧?抬眼乍见他看着手腕上的“月”字出神,脸上尽是挣扎痛苦之色。我满心愧疚,探寻地喊了一声:“王爷?”恍若梦醒般回了神,他抬头对我僵硬一笑,把袖子翻回下来,将那多情伤心的烙印给严严实实地遮住了。
我取来湿布,踯躅道:“我来为你把字拭去罢。”
他闭目,浓密的睫毛细微颤抖着重重心事,“不用了,擦不去的,写上了就是一辈子的事,除非是剥了这层皮肉痛彻了心扉,否则是怎么也擦不去了。”
我不信,抓过他的手撩起衣袖便往“月”字上擦,竟真的怎么也抹不去。
“怎么会这样?”
他告诉我,先前我写给他的信他总是随身放在袍子里,闲来想我了便拿出来瞧上一遍以解相思,一日那粗心的丫鬟把袍子拿去洗了却忘了取出书信,就此模糊了那封信的字迹,他心疼了好久,后来差人寻来了这种遇水不化的笔墨,正准备择日送去给我。
我听着红了眼睛,搂住他的肩膀不住说着对不起。
他埋首在我颈窝上,反复问着:“悦容,我可以爱你吗,真的可以吗?”
捧起他的脸,在他唇畔上亲了亲,我哭道:“可以的,子都,我们可以的。”
在人的一生中,谁没有一个难以忘怀的人?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样的过程,见到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后面是什么。我告诉他,可能翻过山后面,你会发现没什么特别。回望之下,可能会觉得这一边更好。
“萧晚月就是我心头的那座山,尽管我不曾越过山头,但我明白,也许山的那一边并不是我想要看到的风景。你才是我现在需要,并且渴望依靠的山头。”
我无法否认,已被他的深情打动,我更无法否认,他能提供我以及弟弟们强而有力的庇佑。是真爱也好,是私心也罢,萧晚月是我拥有最美丽的梦,但梦终究是梦,是虚幻不可触摸的,而他赵子都才是真实的存在,才是我现实的生活和最后的依靠。
“为了你,我会忘了他,我会让自己以后不再想他……”
“不!你别再说了!”他低喝一声,翻身将我抵在书桌上,粗鲁地吻住我的嘴,仿佛我所吐露的不是誓言,而是最无情的伤害。
作者有话说:熬了一晚写了三章,明天就不更新了,因为要考试,亲们祈祷我一次性通过吧╭(╯3)╮
悦容劫难逃风月 【第一卷】 幼年篇 常昊王篇 第五十二章 梦中似虚又似真,前世今生终难弃
为期三日的选秀终于过去,三百八十九位新人昨夜入住丽人宫,为妃为嫔,还是为奴为婢,须看她们以后的造化。
拖常昊王的福,我自然不在这三百八十九人当中,心中大石总算落下,那夜安枕入睡了。
夜半醒来过一次,屋外正刮着大风,也不知是哪个粗心的丫鬟忘记了关窗,窗架被风吹得叭叭直响。我起身关好门窗后又重新睡下,凌乱的风侵袭我恍恍惚惚的梦境,似下起一场大雨,搁浅在我潮湿的梦里。
那是一个奇怪的梦,竟梦见我前世的丈夫,一身丧服,打着一把黑伞,置身茫茫风雨里,站在一座冰冷的坟墓前,流泪。
醒来后睁眼看见满屋子嫩黄的阳光,只有挂在枝头渐落的水珠,告诉我昨夜真的曾下过雨。我说不出心为什么那样默默地颓废着,是为了它那不再要求,不再知道,不再记得的遥远的记忆?
向萧夫人请了安,草草用了早膳,便在书房例行每日之事。账簿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不再似以往那样有着安静的力量,我开始觉得莫名的烦躁,心头隐隐有种不安。
这时,屋外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小厮四下奔走通传:“宫中来圣旨了,老爷命各位夫人姑娘们快去大堂接旨!”
这几日的圣旨来的格外频繁,怕是府中又有哪位兄弟要加官进爵了罢。
的确是加官进爵了,那人却是我。
由经天子身边最受宠的内廷总管刘公公亲自授的旨意,被封为婕妤,位列三妃之下,九嫔之首,择日入宫。
我茫然跪在厅堂上,耳朵嗡嗡作响,刘公公那尖锐吊高的嗓音如此扎耳,“楚婕妤,恭喜了,还不赶快叩谢皇恩!”
非我所愿,仍要高唱谢恩,这就是皇家最自以为是的高尚姿态?口中喊着“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颤抖着手将圣旨接下。
刘公公误以为我是过渡欢喜,粉抹般苍白的脸谄媚笑道:“楚婕妤,以后风光了,别忘了咱家。”
草草收拾细软,只带了姹紫嫣红这两个随身丫鬟。出了楚府,门口镶黄皇撵等候,设着紫色团盖,四马驾之;一旁置着华盖抬轿,其后跟着长龙似的仪仗,护卫们手持旌旗、黄盖、孔雀翎伞等物,十分气派。
我四下张望,心中怀着不知名的期待,或许常昊王会闻讯赶来,驾着他那汗血宝马,对所有人喊道,我的王妃谁也不能带走。
而我也知道,眼前的一切才是事实:被清得干干净净的街道,除了仪仗浩荡,不见任何人影。
放晴的天空,一碧如洗,无雀鸟飞过,无半片浮云。
心仍有不甘,不是刚下定了决心要嫁给他么,怎么能轻易放弃?
欠身对刘公公道:“我那两个弟弟尚未回来,今朝一入宫也不知哪日才能见着,可否让我稍候片刻,待跟他们告了别再走?”
“这……”刘公公面有为难。
停靠一旁的华轿里传来笑声,修長的手掀开垂帘,广成昕从轿中走出,杏色朝袍迎风摇着,似在欢喜,似在嘲讽,淡笑道:“人可以等,吉时可等不得,婕妤娘娘,快上撵进宫吧,怠慢了圣上,那可是你担待不起的罪名。”
楚幕北和萧夫人在一旁应是,催促我赶紧上车,待在劫天赐回来自会向他们交代,若真要见面,一个月后也可向圣上请旨回家省亲。
我见时间不能再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听见了心碎的声音。向楚幕北和萧夫人以及其他各位兄弟姐妹们拜别,再看这一眼自幼成长的府邸,本以为终有一日会离开这座可怕的牢笼,谁料今日真的离开了,却要住进另一座更为可怕的牢笼中。
上撵前路经广成昕的身旁,隐约闻得他嗤笑:“赵子都想要越矩给你的千人仪仗,还不如名正言顺地让天子赐予,努力讨得荣宠升为皇后娘娘吧,楚婕妤,到时候别忘记是微臣荐你的锦绣前程。”
抬头惊愕地看着他,难怪我的名册分明已被常昊王消去,却最终还是被选进宫,原来都是他搞的鬼!
女人的幸福,难道如此廉价,注定要牺牲在男人们的勾心斗角中?
不,我不甘心!
闭目笑道:“悦容自然不会忘记大司马的好,他日必当重重酬谢!”
※※※
九九八十一根巨大金柱,雕刻着九龙蟠爪,撑起一座巍峨宫殿;繁缛复杂的帷帐如祥云般翻滚,似遥远国度梦幻蹁跹的彩蝶;延展的瑰丽猩红地毯,刺目得让人心悸;漏壶滴落的声音,拉长了宫廷最寂寞的回响。
那高高依坐在铜雀台上的,正是大经国最高贵的男人,执掌着神赐予人间最无尚的权柄。
终于明白,昨夜为什么会突然梦见他,我的丈夫张影。
眼前的这张脸,清晰得让我陷入模糊,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犹在昨夜那下着滂沱大雨的梦里。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要哭,我死了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结果?
“果然是你!”空旷的大殿响起一声惊呼。
我茫然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