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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馥峰又道:“研讨会在今早圆满结束,我明晚的飞机回台湾。之前听朋友提过,说这家披萨专卖店的东西很好吃,又说大教堂那边有家咖啡馆的东西也是一绝,听以从研讨会会场出来后,就走过去买,希望东西没冷掉。”
“拿来。”她伸出手。
他乖乖将整袋食物奉上。
“你可以走了。”拎着“贡品”,余文丽后退一步,关门。
她在生气。
对!她很气、很气!如果他不能直接、肯定、斩钉截铁地拒绝李若桐那项工作,不能给她她要的答案,那她就要持续跟他冷战到下一个创世纪!
以前看表嫂和表哥之间冷战,因事不关己,己心不乱,只觉得无奈好笑,现在自己尝到这滋味,心又酸又气苦,哪里还笑得出来?
咦……门铃有响吗?
为什么门铃不响?
还是响了,可她没听见?
她要他走,他真的就走了?他……他、他……
冲上前去,她又“砰”地一响打开房门——
男人还在,同样的站姿,不变的眉眼,沉静微郁。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冲口就出,立即后悔自己口气这么凶。
“我等你开门要我进去。”静语,一颗融雪在额角蜿蜒出水痕,他抬手揭去。
“你!”真是又恼又恨,偏偏又心疼他。
咬咬牙。“进来啦!”丢下话,她径自转身走开,把他带来的食物拎到靠近阳台边的茶几上。
随即,身后传来关门落锁的声音,然后是他的脚步声。
她头也不回地命令道:“把大衣脱掉,浴室里有干净的毛巾,拿去擦擦脸。”还说要跟他冷战咧,结果提早破功!不过,这绝不表示她已气消。
范馥峰低应了声,照她的话动作,等擦完脸出来,见她已经把披萨、可丽饼、南瓜汤和咖啡全取出来摆上,而自己则曲腿缩在单人沙发里,怔怔地喝着他带来的卡布其诺。
“你没吃点东西垫胃就喝咖啡,这样不好。”他眉峰淡拢,走到她身边。
“被某人气饱了,吃不下!”赌气地灌进一大口深褐液体。
他忽地蹲下按住她的手,四目交接,她的猫儿眼满是不驯,他的眼深幽幽。
“干么啦?”她手中的咖啡被取走,塞进一杯浓香的南瓜汤。
“吃不下,可以把汤喝一喝。”
她瞪着他,胸脯起伏略大,突然天外飞来一笔地问:“你已经拒绝李若桐了?”
黝脸一愣。“我……还在想。”
事实上,他昨晚至今根本没办法认真思考这件事,只担忧被惹恼的她,怕她顾着跟他生气,任性地对待自己。
“那你慢慢想,等想好了再来理我!”把南瓜汤往茶几上一搁,撇开小脸。
“文丽……”心焦地再次握住她的手,范馥峰真气自己如此口拙。
昨晚被她赶回去他下榻的酒店后,躺在床上怎么也无法合睫,心里乱糟糟的,想了好多话要对她说。他不想她生气,希望她永远快乐,他知道她的极力反对全是为他,但有些事对他而言,其实已无须再去计较得失。
只是,他希望得到她的支持。
无论做什么,他都虔诚地希望有她的认同。
一种几近疼痛的柔软情绪缠绕在胸臆之间,越缚越紧,越紧,教他越能看清内心,他在意的人、在意的事,究竟为何。
“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她马上堵回来。
微怔,他方唇浅笑,忆及夏日河畔的邂逅,那时的他,犹然不知她会这么闯进他心房,在那最深处落地生根。
“余小姐,有人曾经告诉过我,那句『你知道吗』其实只是一句发语词,表示我底下有话想说,你可以直接略过不理,因为重点在后面。如果非出声不可,建议你可以反问:『什么?』,或者是『我应该知道什么?』,这样我才能顺利把话往下讲。”
听他拿她以前说过的话来回堵,余文丽一方面感到好笑、一方面又得命令自己别给他好脸色看。
“我什么也不想知道了!”说来绕去,不就是要她别恼,但她偏要!她偏要!
“你不想听,那我的心事又能告诉谁?”
“你的朋友五湖四海,你、你想跟谁说,还怕找不到人听吗?”她嘴硬。
他低笑,略带苦恼地叹息。“这些话很私密的,只能说给爱人听,爱人不听,那我不说就是。”
爱……爱、爱人?
是爱人才能听的心事?
漂亮大眼湛着金光,几秒前仍逞强着的朱唇瞬间软化。她知道自己有够没骨气,还是在爱情面前低头。
“你!”双腮如桃,她轻咬唇瓣,眼眶忽然红了。“你只会气我!”
“文丽……”他将她从沙发里拉出,直接抱着她坐在长毛地毯上。“是我不好,我惹你生气,都是我不好。你别哭,我、我让你咬,看你要咬手臂还是手指头,唉~~别哭啊!”
偎在他怀里,眼泪说来就来。昨晚只是气,气到忘记掉泪,今早越想越委屈,不懂明明很要好的两人,为什么要吵这种架?
虽然从头到尾都是她给他排头吃,但她真是好伤心、好伤心,给他脸色看,她也很不好受。
“呜呜……谁要咬你?臭美!你别理我,我也不理你……呜……”嘴上这么说,她小手却很自动自发地攀着他的肩颈,把眼泪猛往他胸前洒。
好吧,至少她还愿意在他怀里哭泣,而不是如昨晚那样,硬扫他出门。
范馥峰低沉喟叹。
他大掌像在安抚一只可怜的、教人心疼的小动物般,缓缓拍抚她微颤的背脊。
“文丽……昨晚,我忘记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你说,在宴会上,我其实在勉强自己,我笑、我听、我和许多人交谈,想让自己表现得宜,其实我是在紧张。”他低笑一声。“或者你说对了,临时知道可能会见到『艾玛斯』的人和若桐,我的情绪多少受到影响,但你来了……文丽,你来到我身边了。”
感觉怀里的人儿动了动,他大掌轻压着她的小脑袋瓜,无言地乞求她听完这些话,直到她又静静蜷伏,如回巢的白鸽,他才又启唇。
“昨晚知道你来,我匆匆走出宴会厅,看见你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你好纤瘦,却无比亮眼,眼睛水汪汪,嘴角俏皮地浅笑着,我的心跳得乱了节拍,高兴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你来了,跟我在一起,见你笑,握着你的手,突然觉得即便避无可避会遇上不想见的人,也不是多严重的事。关于自己被利用、被蒙在鼓里、被弃之如敝屣,那时候的我确实没办法坦然面对,觉得人好复杂,在过完一段不算短的自闭生活后,又被朋友拖上阿尔卑斯山区住下,即便开始接触人群,回归正常的生活体系,那阴霾仍在,从未消失。”
略顿,他嗓音更沉。“可是我不在乎了,真的不在乎。那些人对我不好,无所谓的,因为我没把他们放在心上了……因为,我自然有对我好的人,那些把我放在心上的人,才值得我用生命去爱。”
摸摸她的头,俯首亲亲她的耳,见她小脸蹭啊蹭地仰起,腮畔泪痕犹在,眼眸如此美丽。他心口一热,吻住她的小嘴。
“文丽,不要不理我。”她是他的定心丸啊!
“哼……你、你你也知道怕了吗?”
“你不理我,我会好惨。”
“哼……”她嘟嘟的小嘴在他温暖的吮吻下软化,逐渐加深探索,延长了美好的缠绵。
关于他的那个“考虑”,仍然没给出个答复。但,余文丽发现自己已无法硬着心肠要求他、左右他的决定,即便她是千百万个不愿意他接下那项邀请,跟那个姓李的女人再次接触。
心脏热呼呼的,身体也热呼呼的,她紧紧揽着他,结束一抹长吻,两人仍不分开,她的脸贴着他的,用嫩颊轻蹭着他微微冒出胡髭的脸肤。
仿佛从未有过一刻,彼此感觉如此亲近,心迭着心,呼息静证谧地交错相融。
细品着恬静的氛围,她滑下手,改搂他的腰。
“咦~~怎么……硬硬的?”某物抵着她的臀侧,害她有点难坐。
想也没想,小手自然地探进他长裤口袋中,握住东西,掏出——原来,是他的手机。
“对了,有东西秀给你看。”范馥峰想到什么似的,伸手取过那台多功能手机,按下几个键,开始播放拍摄下来的影片,把手机凑到她面前。
是鲸鱼。
蔚蓝海中,一只中等体型的鲸鱼在水中不停地转圈圈,跟着半浮出来,用胸鳍和尾鳍拍打着海面,牠沉下去,又浮出来,来回三、四次,再一次沉入海中后,牠突然整个冲出海面,又“澎”地巨响跌进水里,激起好大的浪花。
短短两分钟不到的影片结束,余文丽忍不住又重看了一次。
范馥峰瞅着她专注的侧颜,手揉着她的发丝,静谧谧地道:“这只是大翅鲸。是研讨会里的一位年轻教授出海拍摄到的,我觉得有趣,就跟他下载了这一小段。”
“牠在干什么?”鲸鱼也会跳舞吗?
“牠在求爱。”
“……求爱?”扬睫,她颊边的桃红漫开了。
他牵唇,深黝的目光如融化的巧克力浆,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
“鲸类的交配,不一定是为了孕育下一代,牠们会因为相爱而在一起。为了求爱,会做出许多行为,牠们会追逐、会摩擦、亲近对方的身体,会用尾部爱抚对方,雄鲸鱼甚至会对着雌鲸鱼展现牠勃起的阴茎。”
不知怎么回事,温馨的淡甜变得浓稠起来,像他眼底的巧克力浆。
她心脏咚咚、咚咚地促跳,仿佛要发生什么事,她下意识期待着,既兴奋又紧张。
“你、你你也亲眼见过吗?”她记得昨晚他提过,那时“艾玛斯”先是赞助他、之后任由别人抢走他心血的那项研究,正是跟鲸类有关。
“嗯。”他颔首,微微浅笑中有抹神秘的性感。
“鲸鱼很聪明的,牠们也懂得利用声音求爱,有些鲸类在求爱时,会发出脉频式的声音。另外像座头鲸,在求偶交配期问,会唱出为时甚久,而且相当动人的旋律。”
他的脸越凑越近,温热气息烘暖她的耳。
余文丽忍不住颤栗,情欲被挑起,随着血液渐渐奔放。
“你听过吗?”他低低问。
“……就、就像手机里那只大翅鲸的叫声吗?”口干舌燥,这明明是种折磨,她却完全不想解脱。
他摇头,搁在她腰际的臂膀明显收拢,让她的柔软曲线贴附着他的男性身躯。
她听见他低柔的笑音。
“那不一样。座头鲸的叫声是所有鲸类中最特别、最好听的。”
“是、是吗……”
“你想听吗?”
“嗯。”轻应着。“你也下载到手机里了?”
他又笑。“没有。可是我会唱。”
“嗄?”润唇微掀,风情娇艳,迷惑的猫儿眼极近地映出两个他。他、他会唱……会唱鲸鱼的歌?
小脑袋瓜里还转着他的话,下一秒,那声音轻轻的、低幽的,他真的在她发烫的耳畔哼起那奇异的旋律。
眼睛温热得又要流出什么来,她交睫合起,在心深处叹息。
合起眼更能想象,她仿佛真听见鲸鱼的叫声,那求爱的讯息清脆且悠长,隐隐如海底声纳,即便声音渐缓、渐歇、渐止,那力量仍似扩散的水漪,一圈圈、一层层、一波波地涌人心房。
她的男人学会跟她调情了。
她不要他刻意写出的情书,不要他绞尽脑汁做出的情诗,只要他把对她好当作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也就足够了。
她喜欢他的求爱之歌。
“阿峰……”
“什么?”
“我觉得……”
“嗯?”
“我们应该……把那天在飞机上的小置物间里没做完的事……”
“怎样?”他的黑瞳已布满浓欲。
“……彻底做完。”
她再次揽着他的颈,红唇送吻,把他每一声低沉好听的愉笑,全化作情动的呻吟……
于是,他们双双跳起舞来,在蓝蓝海中、在温暖海域,雄鲸鱼在爱人面前转圈、翻腾、跃冲,他追逐着她、摩擦着她,一遍又一遍地爱抚撩弄。
她的裸身在潋滥着金阳的海面下发亮,诱引着他,让他悸动勃发,并昂扬着欲望对她骄傲地展现。
她接受了他的求爱。
在似近似远处,在绮丽的梦境、梦外,她一直听见,一遍复一遍,那只鲸鱼正为她歌唱……
第九章
没有梦幻的烛光,不需要慵懒的音乐,催情的玫瑰香精油也派不上用场,更不需要换上性感睡衣,一切的一切,仍浪漫得让余文丽想哭。
她在他怀里轻泣、颤栗,意识飞过海洋、飞过重重山岭,在云霓中起起伏伏。
像是……一辈子都在寻找他,与他相遇。
“我爱你。”她说,语音低柔得几近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