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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等会儿他还得带着小楼去向娘亲上茶,要是她说了出来,可就玩完了。
但是要怎么安抚她?这女子可不比烟花场所的姑娘们,不是赞美个几句、送个小礼物就可以打发的;如果这两招行得通的话,他上次带她回长安时就不会这么累了。
还没想到个办法,如风小筑却已正在眼前。恰好此时门被打开,小楼身着淡紫衣裙,长发已知妇人挽髻;随身婢女方要开伞,两人就瞧见了立于前方不远处的冷如风。
“二爷。”婢女向他福了一福。
小楼白着脸,忍着臭骂他一顿的冲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冷如风伸手挥了挥,要婢女先下去,自己则上前将小楼迎进伞下。本以为会得到她的抗拒,却见她意外的顺从,这下子反教他不知该说什么,两人便无言的往前面大厅而去。
途中,他不时偷瞄身旁佳人──老实说,他到现在还无法将这位安静的美人儿和先前那位活泼的疯丫头视为同一人。虽说女人多变,可他见过的红颜无数,就没一个像她这样变得如此彻底的!到底是之前那才是她的本性,抑或现在这般才是?
之前老看她生气勃勃、活力四射,那像苹果般红扑扑的脸蛋,就是让人想咬上一口;
可现在她的脸色这般苍白……不知为何,他竟有些心疼起来。
忽然间瞧见自己尚在把玩手中的玉戒,正好两人行至园中凉亭,他便停了下来。
小楼不解他为何停下,只得抬首看他。
“这给你。”他将油伞搁在石桌上,然后握住她的手,将玉戒戴进她的手指,没想到却太大了。他将她两手十指全试套一次,连戴在大拇指上都会掉下来。
这下他才知道为何嫂子刚才会那般不肯相信。这戒指对女孩儿家来说,真的太大了。
“呃……”不知该说什么,他只能尴尬的看着她的纤纤玉指。
小楼也望着自己被他握住的手,盯着那挂在手指上宽宽大大的碧玉戒;他见戴不住,想要将玉戒收回,她却突然握紧了拳头,冰冰凉凉的玉戒边缘握在掌心中,瞬间沾染了些许暖意。
“没关系。”她赶忙抽回手,解下挂在脖子上一条由红绳悬着的护身符,将那玉戒套进红绳中再挂回去,然后才抬首瞧他,轻声道:“我挂这儿,一样的。”
“那……也好。”他直瞧着那根红绳带着碧绿的玉戒滑入她衣襟中,视线不可避免的落在她衣襟交叉处露出些许的白嫩肌肤;尤其由他所站的位置往下看,半抹酥胸更是一览无遗。
真想变成那只玉戒。
冷如风咽了下口水,轻咳两声,别开目光,掩饰一时的失神及他下流的想法。
他拿起油伞,再度挽着她住前厅行去,鼻中闻着她身上传来的幽香,心底仍然忍不住想着,这疯丫头的身材还真不是普通的好啊……小雨细细的落下,走在一旁的小楼心绪有些难辨。她不知道她为何会收下这对她来说大得有点可笑的玉戒,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送她东西吗?
唉……其实,长安城里最了解他的姑娘,可能就是她了。
说起来很好笑,她会讨厌他,真正的理由是──为了讨厌而讨厌。
从小因为爹爹的骄宠,她几乎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在侯爷府里根本就是个小霸王!再加上她小时候就长得一副骗死人不偿命的可爱模样,所以就算出了侯爷府,外头的人也不太舍得责备她,总是让她撒娇一下就算了。
第一次遇到挫折,是在五年前,当时她刚十三岁,是个被宠坏的小鬼。她不像个大家闺秀,不喜女红,也不变读书,更不想学习琴棋书昼──说老实话,哪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会想学东西而不是到处去玩?
她当然也不例外。当时的她只受到处捣蛋游玩而已,最常做的,就是偷溜出侯爷府四处作乱。
这样被骄宠的日子长久过下来,就算本性不坏,不知不觉中她也被宠得越来越跋扈,终于有一天闯下了大祸。
她不听劝告的趁筑城的工人午饭休息时,偷跑上正在兴建的城墙。当时筑了一半的墙并未稳固,加上前几天的大雨,石墙中才被填上的泥沙更是被冲刷得所剩无几;等工人们吃完饭发现有小孩子跑上去时,那一小段城墙已是摇摇欲坠。
她当时吓得不敢动弹,一名工人只好不顾危险的攀爬上快垮掉的城墙去救她;当那名工人才抓住她时,那段石墙却突地崩塌了!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巨量尘沙扬起,遮住了半边蓝天。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剎那间,她本以为小命就此休矣,却在下一瞬被人像拾小鸡般的拎了下来。
她是毫发无伤、面无血色的瘫坐在地上,那位冒着生命危险上去救她的工人却被石头碎片划断了脚筋,血流满地,从此再不能快跑。
尘沙还未全落于地,她右脸便被甩了一巴掌。骄蛮的个性让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嘴里还不知好歹的嚷着“大胆刁民,本姑娘是侯爷府千金”云云,结果话还没说完,左脸又被甩了一巴掌。
她这时才懂得闭上嘴,看清了打她兼救了她一条小命,同时也救了那名工人的家伙——
冷如风。
首先入眼的,就是那两撇呕心巴拉的八字胡,他一边帮那人止血,嘴上还不住的骂她,将她骂到狗血淋头,无法回嘴。
那是他和她的第一次见面。
虽然他那番话说的很对,她的确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是个只会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而且骄纵蛮横、不知死活的顽劣;虽然他那番话骂醒了她,让她重新检讨自己,并开始用心学习,但是,她还是讨厌他到了极点。
她相信,他一定早忘了多年前的那件事,但这些年来,她却一直没忘。而且从那时起,只要是关于他的消息,她都会特别注意,所以日子久了,除了一些丰功伟业之外,她发现这家伙风流花心不说,还奸诈狡猾得要命,根本就是小人一个。
也许她早先心底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爱慕之意,几年下来也早消耗殆尽,讨厌只变得更加讨厌,只差没厌恶而已。
结果,没想到事隔多年后,她竟然嫁给了他。而昨晚他那样对待她,今早却又送她玉戒……小楼困惑的瞄了身旁的男人一眼,老实说,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收下那只玉戒;经过了昨晚,她该是更恨他才对呀。
如丝细雨打在伞上、打在花上、打在叶上,所有的尘嚣似乎被隔绝于伞外;在伞中的两人,却各有各的思量……进了厅堂,平安无事的向上奉了茶,小楼并没有提昨晚的事──昨晚新郎棺没进新房反而跑去睡书房,这种丢脸的事,她才不会自动翻出来让人笑话。
冷如风虽不知她为何转了性,但还是暂时松了口气。
冷家几代皆是单传,没有其他亲戚,所以在向娘亲奉了茶之后,他简单为她引见师弟宋青云和弟媳白晓月,跟着将她护送回新房,自己便匆匆离去。
第三章
烦啊!
冷如风午时未过便溜出风云阁,躲到酒楼去,烦恼的一杯接一杯的饮着老酒。
在今晚入夜前,他得想一个既能让老娘不怀疑,还得让家里那女人同意的分房方法才行;
虽然其实他是有点想和她同房的,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没必要为了一朵花,放弃全天下的姑娘家,纵使那朵花很漂亮、很好闻、很让人垂涎也一样。
一想到今早瞥见的那细滑嫩白的半抹酥胸,他不由得又咽了下口水,再灌两杯老酒。
奇怪,他见过那么多风情万种的女人,比家里那株更漂亮的不是没有,但他却她特别有感觉。事实上,在她还未好好打扮前,他就对她很头痛了;她可能是他活到至今,除了亲人之外,唯一记得她的模样还叫得出全名的女人。
他本来就不太能拒绝生来就漂亮的姑娘,现在她除了长相可爱,又加上了窈窕有致的身段,然后原本怪怪的个性又变得很文静乖巧,实在让他很难抗拒。不过,他也怕她是装出来的。
又灌了一杯老酒,冷如风哀怨的叹口气。都怪皇帝老兄,害他现在面对美女,却只能看不能吃;若将她吃了嘛,到时就不能随便休了她,对不起她也对不起自己;可若是不吃,苦的一样是他。
唉,全天下的新郎倌大概只有他还要忍耐住自己的欲望,不能和新娘子洞房──就在冷如风坐在二楼窗边的桌子自怨自艾时,楼下大街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他低头一看,竟有人在皇城大街上厮杀起来。
一群蒙面人个个手拿大刀围攻两人不说,暗青子环满街乱飞;眼看周围民众就要遭殃,冷如风抓起筷子就射,转眼间便一一将暗青子打落。
咦,那被打着跑的两人好眼熟……对了,那不是海龙战家那两个跑腿的吗?
冷如风一确定是自己人后,下一刻他已手拿纸扇,左一挥、右一扫,分开两边人马,风流潇洒的站在大街中央。
“这几位黑面仁兄,在皇城中大动干戈所为何事?”他皮笑肉不笑的问。
没想到那些人可懒得听他说话,几把亮晃晃的刀子毫不客气就向他砍了过去。
“嗅嗅嗅,你们当长安没王法了不成?”冷如风在刀光中左避右闪,依旧轻松的谈笑风生。
“撤!”蒙面人见在他手底下讨不了好,其中一人沉声下令。
眨眼间,蒙面人有秩序的各自四散而退,让人一时之间不知该追谁。冷如风当机立断,便要抓那下命令的人,岂料他才和对方对了一招,身后突传来箭羽刺耳的破空之声。
“二爷,小心后面!”战家两名家丁出声警告,要再挡已来不及了。
冷如风俯身想躲过,前方敌人却一刀由下往上撩;他向左一旋身,没想到还是躲不过身后那一箭。
噗嗤一声,箭头穿过厚衣深深扎进肩头肉骨里,顿时黑红色的鲜血染上了青衣。
蒙面人见他受伤,也不恋栈快速向后逃逸。
冷如风想追,头却昏了一昏,全身乏力。他低头一瞧,见肩头血成黑红色就知道糟——
这箭有毒!
“冷二爷!”两名伤痕累累战家家丁见他摇摇欲坠,忙上前扶住他。
“没事。”他两个字才说完──人就昏了过去。
小楼才在发愣,还未完全吸收冬月姐今晨便已离开的事实,心中只想着自个儿今后在这儿便真的是孤立无援了,却听门外有人急嚷着。
“不好了,夫人,二爷受伤了!”小婢女慌张的跑进如风小筑传报。
“什么?”小楼呆了一呆;她还未确定将来该怎样和他相处,小胡子竟然就出了事!她忙站起来急问!“他人在哪里?”
“正往这儿抬过来了!已经有人去请三爷了!”小婢女话才说完,就见家丁们已把冷如风抬了进来。
小楼见到他肩上触目惊心的黑血,吓得脸都白了。
宋青云跟了进来,忙着帮他止血疗伤,白晓月和冷民不一会儿也到了。宋氏夫妇面不改色、手脚稳定俐落地合作无间,而冷民和小楼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看着那被拔下的黑色箭头,和那一盆又一益的清水被染成黑红色的血水,让人忍不住要怀疑他快不行了。
小楼的手被婆婆紧紧握着,她感到婆婆的手微微的在发抖,转头一看,才知虽然婆婆脸上一副相信他绝不会有事的模样,眼中却闪着恐惧和担心。她心中一紧,不由得紧紧回握婆婆的手,给予她无言的支持。
冷家主母发觉她安抚的动作,抬头看着这个新媳妇,勉强露出微笑,嘴角却微微颤抖。
“娘,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小楼开口加强她的信心。
“嗯。”冷家主母点点头,更加握紧媳妇的手,婆媳相互扶持,极力镇定的在一旁等待着。
小楼虽然不喜欢冷如风,却也不希望他死掉;何况她才嫁他一天,他若死了,她非但要守一辈子寡,还会在疯女人的名号上再加个“克夫”的罪名!更何况……在她心中,无论是好是坏,她的确是一直占了一个很大的位置的。
她当然不希望小胡子死掉!小楼在心底祈祷着,希圣他能安然无恙。
好不容易,宋氏夫妇停下了治疗的动作,白晓月首先回身对她们露出笑容,轻声道:
“放心,箭头上的毒大部分已经跟着血水流出来了。二爷没什么大碍,只是失了些血,让他休养几天,调养一下就会复原的。”
听到这番宣告,两个女人才松了口气,连忙道谢。
宋青云和白晓月听了,不约而同的道﹕“这是应该的。”
发现对方和自个儿异口同声,夫妇俩互看一眼,不由得笑了。
宋青云见妻子手上还沾着些黑血,温柔的拉着她的手到一旁以清水洗净,然后拿布擦干。
冷氏先行到了床边看顾儿子,小楼的视线却离不开在桌旁的这封登对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