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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戏情缘-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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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浣浣对主子的咬文嚼字根本没兴趣,她只想把晓恩吊起来狠狠痛打一顿。
  “我要回去!”浣浣瘪着嘴,走了二十几里的路,巴望着会有什么貌似潘安的风流公子,为此她还特别涂抹了一脸胭脂;结果……那些汗水都白流了,连人都没见着。私自下山的结果,是回头还得被罚:写上三千遍的《道德经》。
  真晦气!她真是瞎了眼才跟了这个主人,真够晦气!
  “我不要跟你走了!”浣浣大声叫骂,顾不得主仆情份。
  “要走就走!你以为我稀罕吗?”晓恩倏地脸色一变,跟着也横眉竖眼,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我想,两位姑娘还是跟我走好了。”一个带着笑意的低沉嗓音打断两个女人的紧张对立。她们俩不约而同地朝那声音望去;浣浣反怒为笑,晓恩则是大惊失色。
  该死!下山还不到一天,这么快就玩完了,真不甘心!
  “二当家的,你总算来了。”见到小韬,浣浣松了口气,他比她预料的还要快到来,这下她有救了。
  小韬摸摸鼻子,倚着榕树干难得地露出牙齿。那冷峻的笑容中还带了点儿无可奈何,对她们俩,他是没法可想的了。再让她们互相吼个几句,八成可以把全城的人都弓!来看戏了。唉!卜山怎么会出这对活宝呢?偏偏一个是他妹子,一个是他的好朋友,女人真麻烦!
  “是吗?那倒应该谢谢你的记……”浣浣快速地旋身转向他,背对着晓恩对他挤眉弄眼的,小韬见状急忙收口。
  但是来不及了,晓恩已经瞧出其中倪端,本来她还在疑惑自己怎么这么倒楣,结果是……她看着浣浣,竖起两弯月眉儿,慢慢地卷起袖子,一脚已等不及地朝丫头蹬去。可恶,这个卖主求荣的家伙!
  方才她想凶主子的那股火气霎时全没了,浣浣干笑着连连退后,两手乱摇。“只是手痒嘛!不过沿路丢了几颗石子……”说着说着,她身形一闪,便躲到小韬背后去了。
  老天!这女人卷起袖子的架式还真可以把普通男子吓死。小韬拍拍浣浣,示意她没事,接着眉头又皱起来。“小浣,你就不能够把衣服拉好吗?我拜托你别丢人丢到山下来;还有,恩恩,不要再对小浣横眉竖眼的,她最痛恨侯老爹叫她练字,这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折磨她呢?”
  打从看见小韬,晓恩的心思动得比谁都还快。在卜山,她唯一顾忌的就是这位小哥,虽说他也是从小疼她到大,不许任何人欺负她;但那执拗起来的个性顶吓人的,连十头牛都拉不动。她恨恨地瞪着浣浣,不甘心地看看四周。
  不!她绝不轻易举白旗!
  她问吞吞地垂首啃着馒头,眼角余光勾住停在茶棚外的那辆大马车,霎时心念一动!想做就做,她立刻作了决定!
  “我想……”晓恩抬起头,看到小哥锐利审视的目光,忽又住了嘴。
  “想干什么?”他不愠不火地问。
  “就是那个……嘛!”晓恩打哈哈地笑了两声。“水喝得太多了。”她耸耸肩解释着。
  “二当家的,小姐是想……”浣浣急欲讨好晓恩,也忙打哈哈地笑着。这一路上晓恩对她不理不睬的,可见是真动气了。以往晓恩总是憋不到两刻钟就开口投降的,这回无论她怎么诱哄,晓恩就是闷不吭声,看来她可能做错了。
  唉!主人再不出声,等一回山,做丫头的她可就难受了。
  “我知道了。小浣,你陪着她去,记得看好她。”
  走到山后,晓恩寻个隐蔽地方蹲下,浣浣看到她淡蓝色发带隐约在浓密树枝间随风飞扬,只闻晓恩轻叹口气:“那人生得还挺俊的,可惜是个软趴趴的书生。”说罢又叹了一声。
  听到小姐终于开口了,浣浣不禁竖起耳朵,晓恩口中的“那人”撩得她心痒难耐。
  “什么书生?嘿!小姐,说话不要说一半!”她左顾右盼地,回头不忘对树枝间投一瞥,见到晓恩的发带才敢转头望去。
  茶棚外有一名背朝她作儒生打扮的男子正从柜台的伙计手中接过几包东西。浣浣转过身瞧了瞧恩恩,才恋恋不舍地望向那名男子。
  等了又等,那男人老是背朝她,终于在临离开茶棚时让她瞧见一半,但那侧面散逸出的温文儒雅也够她心醉的了;忽然,她觉得不对劲儿,回头看看那丛树,瞪着那仍飞舞不已的蓝带子半晌,不安的感觉立刻爬上她的心头。
  唤了晓恩几声,回答的却只有风吹林梢的沙沙响声,晓恩的沉默弄得她更加不安。待她走到树丛后,脸色才遽然大变。
  那丛树底下只空系着一条兀自飞扬的蓝彩带,晓恩早已不知去向。
  第二章
  把干粮朝后头车厢扔去,松吟听到“咚”地一声后,接着仿佛有人闷哼了一声。
  他好奇地转头望望,只听见半山腰茶棚里伙计的哈喝声和几个落单的商人谈笑声。他转回头,笑自己无端多虑,随即把手中缰绳一抖,那匹老马便懒洋洋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移动步伐,拖着沉重的车轮朝远处了无边际的荒野走去。
  望望远处迷蒙的天色,他开始盘算着今晚过夜的地方。
  从夔州沿水路而上,这路上已经探望过几位当年曾一同在朝为官的好友,到了中州这一带,景色渐渐不似江南那般宜人,但仍有令他流连忘返之处。
  这一趟出来,大江南北的随处遛遛,算算也有半年多了。走到中州,他才想起该回家了。
  除了午后半山腰的那间简陋茶棚,沿途竟没能再见到任何一个村落。山风干干冷冷地刮着,松吟沿着干涸的河床走,盯着远方一处浓密的林子,当下决定那儿便是今晚落脚之处。
  勒住马,他跳下马车舒活舒活筋骨,走到车厢后头,想拿出炊具,一拉开布帘,他当场傻眼了。
  一名粗衣布裙的束髻少年正拥着他的厚斗篷睡得好沉,松吟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头昏眼花,这……这名男孩打哪跑上他马车的?
  他摸摸脸,两颊竟没理由地发烫着,活了近三十年,他还没碰到过这种情形。一个陌生的少年,又身在荒郊野外的,他瞪着那仿佛正做着好梦的安详睡颜,好半天脑袋都是空白一片……那声低低的叫声……他猛然想起来,不是幻觉,这孩子是从野店溜上他的马车的。
  其实他有足够理由把这男孩扔下车的,但这种事怎么他都做不来,于是萧松吟,这个曾官拜翰林,兼任内阁大学士的高大男子,就这样呆呆地罚站在马车旁,看着一个素未相识的少年占去了他今晚的安眠之处。
  松吟出身于夔州,萧家历代经商,虽富可敌国,然少了个官字作陪,不免气势上就矮了一截;而在萧家八个兄弟里,就属排行老么的松吟天资最聪颖,不及而立之年,便风风光光地中了“状元”,随即任职于翰林院,不知羡煞乡内多少读书人。“翰林”!那可是当时文人最最清贵的仕宦途径。
  为此萧家得意非凡,毕竟翻开族谱,家族里还没有人能与官场沾上边。就算有,还不是靠钱拉关系,走后门,好不容易出了个“状元”,萧家当然理直气壮地抬头挺胸!
  自年幼时,萧松吟的志愿原是想拿个武状元的,奈何天生有些毛病无法克服,想想实在灰心,谁叫自己不争气呢?在爹娘的劝说下,他才弃武从文,转而在成册成册的文字堆里找回自信。由于长久埋首在书堆中,不自觉地培养出温文气息,当他和萧家几位哥哥站一块儿时,那儒雅气质在财大气粗的俗丽中便显现得格外突兀。
  不过,自信归自信,他朴直木讷的夭性并未因此而消失,也没因任官职而变得圆滑精明。松吟习惯凡事自己动手,生活也力求简单朴实,他从不会对下人大呼小叫,也不会因为小利小惠而对居上位者卑躬屈膝,要不然他不会对眼前这情况发上半天呆!虽念过数千册的书,但面对这种意外,他真的被“考”倒了。
  在他赴京师走马上任后,原以为自己真能为朝廷做些事,后来他才知道这种想法错得离谱。事后想想,他的个性本来就不适合待在那种明争暗斗、功利取向的环境里。在他人朝为官的那一年,正是宦官和仕人党派斗得最凶的时候。松吟虽然娶了锦衣卫贺统领的女儿贺斐贞,却没有因此而倒向宦官那一方,反而追随他的恩师卓中堂,断然拒绝了岳父大人的拉拢;岂料没过几天,竟传来中堂府邸遭人纵火的意外消息。这件事把松吟对朝廷的奉献热情全然浇熄,他就此绝意仕途,托病辞官,带着坚决与娘家断绝关系的妻子,转回夔州。
  那熟睡的少年拥紧斗篷动了动。松吟发出一声轻叹,停住冥想,怎么又想到这里来了呢?都几年了,经过那些事之后,难道他还放不下“名利”二字吗?
  他放下帘子,轻轻地为自己的无力叹了口气。
  不过是个孩子!他暗暗谴责自己的无礼目光,脚步却眷恋不舍地离开车子。这男孩的睡态从容自在,一点儿都没有俗务烦心的困苦。哪像他,官场走了一遭,太多的恩怨、是非总让他没来由的长吁短叹。妻子于一年前病逝故里,让他欷嘘人生的无常,更添了几多惆怅,有时午夜梦回,他还是会忍不住地频频回顾过去那些日子。
  就让他睡吧!能这样无忧无虑,不也是种幸福么?
  天色越来越暗,天边的霞色仿佛像是烧到尽头的柴枝,残存的红光仍不甘心地对应着在树林后方初升上的月牙儿和烁星点点。
  他靠坐在树干上,盯着随火光摇晃不已的影子冥思。一会儿,他抬起了柴火,蹑足走到车边,再次盯着那名陌生的少年。
  半明半暗的摇曳火光中,他几乎被那张如幻似真的清灵给收服了。
  这也许是受不住中州连年的荒旱,想到城里讨生活的乡村少年。等他醒来,也别点破人家的难处吧!松吟心里盘算着。
  叹了口气,他又走回树边,好在身上衣服够暖,自己也练过打坐,懂得怎么让血气运转全身。这夜晚的山风冷得直刺人心,要不靠这样,等到明天起来,他大概会冻成一根冰棒。
  他觉得自己很呆,想想又算了,他还不至于会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男孩冻死。这个晚上,萧松吟就在反反覆覆的思潮中睡着了。
  人……不见了?
  松吟张大嘴,瞪着布幕飞扬的空车,一他再一次傻眼了!
  他傻傻地去揉眼睛,那斗篷叠得很整齐,就放在车厢中央,松吟一直呆站至日头上移,前头的马不耐地频频抽气嘶叫,这才回过神来。
  他愣愣地收拾好东西,每一次回头,就忍不住朝马车望去。
  他连车底都检查过了,连个影儿都没有,可是……他昨夜刻意弄的食物明明被掏了一半去。抱着浓浓的疑惑,他一步拖着一步上了马车,抽动鞭子,那马儿迈开四肢渐渐朝前走去。
  伏在大树上老半天的晓恩微微一笑,轻盈盈地往下一跳,小小声地落在马车顶上,跟着底下那老实的呆子摇晃而去。
  马车开始在泥路上移动,松吟本来打算要放弃了,直到车轮像拐到什么东西,令整个车子重重地顿了一下,他睁大眼,忍不住再次朝后望去的念头,车厢仍是空的;但他百分之百地确定,那顽皮鬼在车顶上。他叹了口气,不知怎么开口,猜是对方年纪小,脸皮薄,想搭便车不敢明说。他尴尬地抓抓头,叹了口气苦笑:算了,由他去吧!出门在外,也许人家有什么难言之隐,反正多个人对他也没什么损失。
  想着、想着,马儿已离开了树林子;至少有件事是可以确定的,自己还算正常,没有凭空捏造个人出来,他如是地安慰自己。
  她从没见过这么爱叹气的男人。
  半天以来,晓恩这么偷偷摸摸地趴在车顶上,还挺辛苦的。要不是看在这辆破车可以拖着她离开中州一望无际、枯早已久的荒原,晓恩说什么都不会这么委屈。
  幸好这一路上经过的景致还没让生性好动的她生厌,除了顶头的太阳大些,风沙强了点儿。她用包袱里的白衣裳把自己的头、脸包得紧紧的,两眼眯着望向四周无边无际的平原。唉!想当初老爹逼她多念书还真对了。这回出来,一接触就是卜山之外的大平原,遍地的砂砾和杂草,偶有一些矮小的兽类穿梭其中,无视于干干冷冷的强风吹袭。晓恩开心地咧嘴笑,一方面又抱怨老爹把她关在山上这么些年,硬是不让下山。每年,她只能干瞪眼目送阿爹和小韬哥还有一群大叔、大娘下山,瞧他们带回一些值钱的玩意儿。她哭过、闹过,无奈阿爹和几位大叔、大伯却对这点很坚持;就为老爹的一个想法——如果他们出事了,干贼的罪名老子一手扛,他要后代仍是清清白白的,干净得像个普通人家的闺女嫁出去!
  不过,要卜晓恩本本分分地嫁个男人,娴静地挨着一盏烛光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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