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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是凑巧,她到‘万珍铺’的时候,正有一名郑嘉树的老熟人在店里挑选衣料。温庄和见了她不知想起什么,突然便眼前一亮,笑着迎过去问候了一句,“许久未见,花容夫人别来无恙?”
若要说温庄和认识花容的原因,那也堪称是一段传奇了。
当年温庄和初到梁国,一举杀了意欲僭主之人,一时之间‘声名显赫’无人可及。不过鉴于这种‘声名显赫’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好事,所以国都中的闺秀贵妇人人都怕和温庄和结交坏了自己的名声,甚至丢了一家子的脸面——哪怕太后已经明确表现出了对于温庄和的好感。
然而也有不怕的,这个不怕的人,就是当年还是郑夫人的花容。
其实大家都明白,花容对于温庄和也未必就是真有什么好感,那个时候的接近大概也仅仅是出于对梁国国都那个王公贵族的圈子的叛逆之意——你们越忌讳的人,我越要和她亲近。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花容会在温家兄妹在梁国最初那段尴尬岁月中扮演了‘拯救者’的角色,也不难解释温家兄妹最初是怎么进入郑家庭院的。不过这个‘拯救者’不但在贵妇之间不受好评,温端成作为受益者之一,实际上也并不喜欢她。因为如果不是花容当年一次不理智,温庄和也不必有‘郑家庭前起舞’这么一出儿。
不过温端成是温端成,温庄和始终都对花容没有恶意。至于后来不再和花容来往,一方面是考虑到自己哥哥的态度,一方面则是为了防止郑家的厌恶。
正因为这个理由太过于明确,所以当此时听见温庄和的问候的时候,花容显得有些吃惊,但她还是很快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笑着也问候了一声儿,“的确许久不见了,温家娘子可也一切还好么?”
花容并没有纠结于温庄和数年来的不理不睬,因为她很清楚,世异时移,如今的温家已非十年前的那个温家,而自己也不再是十年前的郑夫人了。她根本没有资本和温庄和计较过去,事实上,只要温庄和不来找她的麻烦,那她也就知足了。
温庄和看了一眼她手边放着的料子,对掌柜说道:“糊涂!花容夫人亲自来看料子,你就如此敷衍?取一些新进的料子来。”
花容淡淡一笑,开口给掌柜解围,“温家娘子别怪掌柜的。这也是我跟掌柜的要求的。我今天来看料子是给我家里那些孩子看的,换季了,该做新衣服了。但孩子多,我手头儿又的确不是那么宽裕,没法儿给他们买太好的。就好请掌柜的帮我选一些普通的料子。”
这话说得也是十分老实了。花容当年离开郑家的时候并没向郑家索要什么,只是依靠自己的一点儿积蓄置办了房子和一些田地,这份儿家底子,如果只是她自己一个人生活,那完全可以过上衣食无忧不必精打细算的日子。但如果再要抚养十一二个孤儿,再找一两个老妈子帮她照顾孩子,那就不算宽裕了。而且温庄和只是看花容的那一身粗布衣裙,和样子简单的一两件银首饰,就知道花容也并不是为了自己好过就会亏待那些孤儿的人。
一时,也不知是完全出自真心还是半真心半虚情假意,温庄和叹了口气,“花容夫人菩萨心肠,只是,这样儿也实在太辛苦自己了。”
花容笑着摇摇头,“我幼失怙恃,多年来身不由己,做下了许多让自己后悔的事儿。如今我还算有几分能力,就只想着收养这些孤苦的孩子,让他们以后不至于像我一样……而且,有孩子们在大家一起说说笑笑,也谈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就算真要说辛苦,那也是我苦了孩子们了。”
“但如果不是夫人好心,他们还不是得流落街头生死由天么?”温庄和虽然不属善男信女,但也并非全然铁石心肠,此时听见花容这么说,多少也还是有些感动的。
花容对于温庄和今天对自己的态度有些捉摸不透,但她既然安慰了自己,那花容也不好意思不领情,“我救了他们,他们也是在救我。只不过,我救的是他们的今生,他们救的是我的来世。”
积德行善,来世图个善报——这大概就是花容夫人近些年学佛的最大收获了。
感动归感动,温庄和到底还是没忘了自己和花容打招呼的初衷,“夫人行善修福,不知道肯不肯让我跟着打打下手,做些善事,也好稍减往日的罪孽?”
花容一愣。
她一直认为温庄和对于自己杀夫一事是没有任何愧疚之心的。但今天听温庄和提及‘罪孽’二字,仿佛又是颇为悔恨的意思——毕竟除了这一件事儿之外,温庄和似乎也没有做过别的能称之为‘罪孽’的事儿了……花容迟疑了一下,再一琢磨却又觉得不像。杀人固然作孽,但严格意义上讲,温庄和杀的是逆臣贼子,如果说这是罪孽……那可就是大逆不道了。
花容犹豫了一下,“温家娘子何出此言呢?”
如果她真是在说杀夫一事,那花容是断然不肯和她扯上关系的。毕竟,一家子的性命不是拿来开玩笑的,如果温庄和真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悔意’,那到时候株连起来,花容还要不要命了?
温庄和从来没觉得自己杀夫有什么对不起人的地方,所以也压根儿没想到花容会有这方面的顾虑。于是,她便只是带上些愁容,自顾自地说道:“我当年少年无知,在吴国惹了孽债……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我心里头还是觉得放不下,只想着能有个机会,做些善事,抵去些孽债。”
听她这么一说,花容也就放下心来,“温家娘子有此菩萨心,那便是最好的了。不过,温家娘子大可不必说什么给我打下手的话,积德行善这种事儿,是不分主次的。”
温庄和听她这么说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但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温庄和也不会退了,便干脆硬着头皮承认自己是为了‘积德行善’而来,“夫人教训的是。只是我能做的也不多,所以想请夫人同意,让我略尽绵薄之力,给孩子们置办些衣物和日用之物。”
这倒是好消息,这些琐琐碎碎的东西虽然单看都不是什么很值钱的物件儿,但真要置办起来却也不是小数儿。如果温庄和愿意负担这部分费用,那无疑花容就能节省下一大笔开支,并将节约的这部分钱用于给孩子们改善伙食,甚至也许还能送那些男孩子去私塾念书、收养更多孩子。
然而花容如今向佛向善,却不等于她是个没心眼儿的。自己收养孩子也不是第一天了,温庄和怎么偏偏是今天忽然想开了,知道往日之非,决定要洗心革面了?这岂不可疑么?不过花容稍作权衡,就还是决定给温庄和一个机会,“浪子回头金不换,温家娘子有这样的心,我又岂有拦着的道理呢?”
温庄和听见那句‘浪子回头’,嘴角差点儿就忍不住抽搐,但即使不大高兴,她也还是顺着花容的话说了下去,“既然夫人肯给我机会,那今儿就当是第一次罢。”说着她转头对掌柜说道:“拿新进的料子来,多拿一些,给花容夫人看过了,就命人送到家里去。再挑几套文房用品,也一并送过去。”
花容微微一笑,“阿弥陀佛,温家娘子菩萨心肠,我先替那些孩子谢谢温家娘子了。”说着便要给温庄和行礼。
温庄和赶紧扶了她一把,“且不说这是夫人帮我,就单说当年夫人于满城不喜之中对我兄妹施以援手,我此生都该对夫人感激不尽,岂敢受礼呢?”
二人又客客气气地说了几句话,花容便带着本来是要陪她出来帮着拿东西的老妈子离开了。
那老妈子只是寻常老妇,似乎对温庄和印象极好,一出‘万珍铺’便笑着道:“阿弥陀佛,可算是有个善心人,以后夫人身上的担子也就能轻许多了。”
花容笑了一下,“是么?但愿如此罢……不过,徐妈,您还是去一趟郑家,求见郑大人把方才的事儿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人心难测,温庄和的心尤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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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庄和听了伙计的叙述,挥挥手让他下去,然后含笑把玩着手上那只象牙雕青鸾的杯子,对侍立一旁的掌柜说道:“‘天香楼’二十年来第一花魁之名,果然不是靠一张脸得来的。你得好好伺候花容夫人这边儿,好好地‘看住’了这单生意。有什么事儿,我都要立刻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遗留物
郑嘉树并没有沉不住气到会去问温庄和为什么要和花容重新亲近——毕竟温庄和是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的。
而与之相对的是,温庄和也不会自曝跟踪之实。所以两个人反而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平衡,像是有默契一样,谁都不提这件事儿。
这种平衡一直保持到了深秋,吴国使团到来,也就是太后圣寿前十天。
郑嘉树作为接待人,有些头疼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穆鸿烈,“襄王殿下既然来了就该先见过陛下才是,怎么可以先见温……靖安郡主呢?这岂非是……”
目无我国国君,不成体统,色乱心智!郑嘉树在心里默默地斥责了一番鸿烈,然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坐在一边儿的副使魏景阳身上,“魏大人?”
魏景阳是傻么?他除非是有毛病,否则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出声儿说‘殿下您的确应该先去见见人家皇帝,而不是先见老情人’……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干脆假装不明白郑嘉树的意思,反正他们也各有其主,即使得罪了也没关系……这么一想,魏景阳就更觉得心安理得了。
郑嘉树皱皱眉,鸿烈则看着他笑,“怎么?先见见庄和不可以么?再怎么说也是故人,只是叙旧,不算什么正式见面。”
正不正式按理说都是不可以的。这就譬如你外出办差回京,既不先求见君王交旨,也无殊恩特许,就自己回家看老婆孩子了。这种事儿不治你一个大不敬罢官免职流放三千里,最起码也要连降三级罢?
“襄王殿下是吴国国主派来的使者,代表着吴国国君颜面和吴国上下对我主陛下的态度。而靖安郡主则是我主陛下一臣子。吴国使者先见臣子而后见我主,一是不敬,二是罔顾尊卑,置靖安郡主于不义不忠。故而,珮琛请襄王殿下三思而后行。”郑嘉树自认为有理有据,且不谈什么国体国礼,只说如果鸿烈真的喜欢温庄和,那么光凭第二条理由,他也该放弃见她。
鸿烈笑了一下,突然做出了一副退让的姿态,“既然郑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本王也不为难郑大人。”
郑嘉树对于鸿烈的这种善解人意,不但没有感觉‘松了口气’,反而更警惕了起来,“如此,珮琛就在此先多谢襄王殿下谅解了。襄王殿下放心,只要殿下见过了我主陛下,得了陛下首肯,自然不难见到靖安郡主。”他还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温庄和毕竟是温家的人,手里还握着了不得的东西,梁帝很可能因此不愿意让吴国来人见她。
鸿烈当然知道郑嘉树的这点儿小动作,但鸿烈并没有直接戳破,他只是笑道:“不过我得请郑大人替我带一句话给靖安郡主。”他微微偏了一下头,带着一丝含义不明的笑容,“不知道郑大人意下如何啊?”
郑嘉树看看左右众人,心道这么许多人作证,管他说出什么来,总之也是大庭广众之下,不会怀疑自己什么的。遂便笑道:“襄王殿下请说罢。”
无论是什么话,待会儿都先带着人入宫和陛下禀明了,如果陛下允许就告诉给温庄和,如果不允许……那反正自己也不曾跟穆鸿烈做过什么保证,也不算违约。
“请郑大人替我告诉靖安郡主,她给我留下的东西很好,我主陛下非常满意。”鸿烈说着便笑得更得意了些。
这句话不是说给温庄和的,而从一开始就是说给梁帝的。郑嘉树看了一眼梁国众人的神色,就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看了看鸿烈,“襄王殿下且早些休息罢,明天还要拜见我主呢。”
说罢,郑嘉树便起身带着众人离开。就在他还在考虑如何将这件事儿跟梁帝说清楚的时候,一出驿站,就见礼部左侍郎文仲远便立刻上前道:“郑大人,吴国襄王所言无论是何用意,都事关重大,该上报天听,由陛下圣裁。”
郑嘉树看了一眼文仲远,心道,看看这做派,就知道这老小子在左侍郎这个位子上干了十三年还不能晋升,甚至还时不常要被同僚排挤……真是不冤枉。我都没说话呢,哪里就排到你了?再说,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怀疑我有意为温庄和隐瞒,要欺君罔上?光凭着这个,我哪天要真是去陛下跟前儿告你黑状,你也只能算是活该……
不过总体上来讲,郑嘉树还算是一个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