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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风流-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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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庄和到似乎全然不在意郑嘉树这番话,她低着头继续看自己的书,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如何失礼?如同那天在这个家门口那样么?”
  郑嘉树脸上有一丝显而易见的怒气,“你还好意思说那天么?你有脸做我都没脸提!”
  温庄和啪地将书往桌子上一摔,霍然起身,“郑大人,就算你是陛下的表弟,是今上宠臣,也没道理这么说话罢?我要跟谁说话,怎么说话,说什么,那都是我的事,就算是穆鸿烈……你的人盯着呢,也该知道我什么不该说的都没说罢?既然知道,郑大人又凭什么这么跟我说?再说,我有脸没脸也只跟我哥哥有关,跟郑大人无关。”
  这件事当然跟郑嘉树没关系,然而郑嘉树就是咽不下去这口气,“你那是在穆鸿烈面前丢我的脸!你不要忘了,他还以为你是我的人呢!而且不止他,那天之后,就连这个都城的许多人,也都是这么以为的。你落我的脸,怎么就和我无关?”
  “穆鸿烈相信?他怎么可能相信,一个男人要让人监视自己的情人?”温庄和冷笑一声,言语中的讽刺不言而喻。
  “老情人就在此地,新欢放心不下,让人跟着点儿,这事儿有什么不能理解的么?”郑嘉树一咬牙,“温庄和,这是在梁都,只要你一步走错,我都有借口能杀了你,所以你最好……”
  “最好听郑大人的,然后献身于大人,是么?”温庄和嫣然一笑,“大人,陛下可未见得就很喜欢看见您和我这种人混在一起罢?尤其是,当我手上还有可以动摇天下的玉阎罗的时候。郑大人,您和穆鸿烈是一样的,装得再深情,也不过是想收服了我向君王邀功,而且,即使最后真的一往情深了,也照旧会为了自己的命和前途,想方设法的杀了我。”
  “这个当,我十年前就上过一回,难道如今还能不长记性么?郑大人,那您就太小瞧我的记性了。”温庄和神情一冷,眼中带着明显的不屑,“所以,您就省省罢,深情款款醋海生波这种戏码,我看着恶心。”
  郑嘉树勃然变色,却偏偏一时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温庄和转过身背对着他,过了一会儿听郑嘉树不说话,自己似乎也平静了下来,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郑大人回去罢,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你说了那种话,难道连道歉都不打算给我一个么?”郑嘉树冷着脸问道。
  温庄和并没转过身去,她长叹一口气,“郑大人,我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我希望穆鸿烈走了以后,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井水不犯河水……您也可以放心,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投奔吴国了。玉阎罗也好,火器图纸也好,终归都会是陛下的,都会是梁国的。”
  她不该那么说郑嘉树,如果他喜欢她,那她不该伤害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如果他不喜欢她,那她更不该得罪自己的大靠山——但当看见那种嘴脸,听见那种语气的时候,她就是忍不住。
  他们都是一样的,企图控制她,企图操纵她,企图夺走她的一切。一个是贼,一个则是越来越像那个贼的人,她实在无法低下头。
  “你跟我的井水不犯河水,就是往我母亲身边送婢女,然后讨好花容么?”郑嘉树的声音益发冷淡生硬起来。
  “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我也不会再联系懿徳。这样可以了么?郑大人请回去罢。”温庄和有些不耐烦。说完这句话,便立刻要离开。
  “温庄和,我再说一次,你如果胆敢明天在我面前,在所有人面前,和穆鸿烈做出任何不轨的行为,我绝不会放过你哥哥。”
  不知道是郑嘉树最后这句话真的起到了什么作用,还是怎么样,反正还好,那天在众目睽睽之下,鸿烈并没有作出任何失礼的事,他只是走到温庄和面前,看着她的眼睛,然后笑着说道:“我一直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跟你说一句对不起——为我无休无止地,对你的利用。”他顿了一下,有问了一句,“那么,你原谅我么?”
  无论是温庄和还是郑嘉树都深知什么是无休无止。
  十年前,为了得到温家的宝藏而接近温庄和,然后在不可能完成任务的情况下,轻易抛弃了她。十年后,又因为一块珊瑚佩而为了自己的活路去追求温庄和回头。都是利用,只是一舍一求,情形不同罢了。
  温庄和今天穿着一件红色泥金花鸟的长裙,富贵气象中却不知为何透着一丝寒意,“永远都不会了,因为,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因为永远都不会再见,所以要不要原谅也就无关紧要,所以也就不必昧著良心说原谅。穆鸿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也笑了一下,“既然永远都不会见了,那为什么不当是给死囚吃的最后一顿好饭,说句瞎话让我觉得宽慰呢?还是说,连这样你都觉得不值得?”
  温庄和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才缓缓露出方才交叠在左袖下的右袖袖口。
  那里一大块黑红色的印记。
  “这是我丈夫的血,这就是你欠我的。这件衣服我一直都没丢,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让你看看,你到底欠了我什么。”温庄和缓缓地道,“你欠我的,是血。”
  如果不是因为穆鸿烈,温庄和也许也不必远嫁,就算远嫁也许也可以不必在什么都没发生之前就杀死意图谋反的丈夫——这就是穆鸿烈欠她的血。
  郑嘉树看着这一幕,不禁一皱眉,但他并没做出任何评价,只是对穆鸿烈道:“天色不早,襄王早些启程罢。祝襄王一路顺风。”穆鸿烈听他逐客,便笑着摇摇头,说道:“你今日看我沦为如此境地,也许觉得好笑,但你焉知,这不是来日的你呢?”
  不是焉知,而是昨天就已经知道了。郑嘉树心中暗道。
  且不说是否说中了,单说这话说的就已经十分挑衅了,就算郑嘉树对温庄和一丁点意思都没有,也未必就能不生气,“襄王殿下,您这话……”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庄和拉住了,温庄和对穆鸿烈道:“你昨天问我的话,我还有一段没有回答完,既然你今日就要走了,那我也不妨就告诉你。”
  “鸿烈,爱从来都不是最可靠的感情,因为它不过是一时糊涂,是一时失察,是一时神魂颠倒。它可以很轻易就被扭转为憎恨、厌恶和恶心。但有一种感情关系是坚韧的,那就是恩情。恩情不会轻易被磨灭,也不会轻易被变换成其他的负面感情。你问我喜不喜欢郑大人,我告诉你我只喜欢过你。这是实话,因为我对郑大人不是喜欢,而是感激。感激他的恩情。如果没有他,我和哥哥也许早就曝尸荒野,也许早就尸骨全无。但因为有他,所以我今天还能站在你面前,告诉你我有多恨你,又曾经有多爱你。这种感情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牢不可破了。”
  “鸿烈,我喜欢你的时候,喜欢只一种是冲动,但我感激郑大人的时候,感激却是理智的。这世上不会有永远的糊涂,因为理智的时刻总是比较多一点儿。”
  喜欢,关乎你好不好,关乎于比较。但感激,却关乎过去,关乎永远不可能被替代的过去。所以喜欢只是那么一瞬间,但感激却有可能长久到一生。
  即使明知道是谎话,郑嘉树心中也还是一动。然而思及梁帝曾经的警告和温庄和昨天的冷言冷语,郑嘉树还是没做任何表示。
  穆鸿烈看着二人笑了一下,然后冲温庄和一拱手,“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如果有下辈子我当牛做马也还这笔债。”
  不,你怎么会还不清呢?
  血债,血偿。
  不就可以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八

  仅仅半个月后,穆鸿烈和大半个使团死于吴国境内的事就传遍了梁都。
  人人闻言色变,皆说,虽然吴国国主说这是山匪所为,但实际上恐怕还是和吴国国主有关,不是有人说么?穆鸿烈才一死,立刻就以保护不力为由罢免了魏景阳,还称魏景阳昔年与温家过从甚密,颇有可能合谋谋害襄王,更以此为借口,称‘襄王侧妃魏氏有兄如此,其子不堪袭王爵’,最终只让人家世子做一个闲散宗室。
  郑嘉树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温庄和做的手脚,但他想不通的是,到底谁会帮温庄和做这种手脚。不过这句话他不打算亲自问,他把这事儿直接交给了花容。
  “听说,吴国襄王死了?”花容瞧着被自己约过来,顺便给孩子们送日常用品的温庄和,试图从她脸上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然而温庄和听了这句话却仍只是面不改色地微笑,“我也已经听说了。只是没想到花容夫人回避俗世之人,还能如此耳聪目明。看来夫人这儿,虽然远离都城,但却丝毫不显僻静啊。”
  “郑大人想知道,是不是温家娘子下的手。”花容没有隐瞒。温庄和对于这种坦白似乎还是有些惊讶,“夫人就这么露了底牌,郑大人他知道了之后,能答应么?”
  “只要我问下去,温家娘子就总会猜到,与其如此,不如我就直接自己说出来的好。”
  温庄和掩口一笑,“夫人倒是很直接。那我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对,是我找人杀了穆鸿烈。那又如何呢?他死,对于梁国只有好处,而没有丝毫坏处。”
  花容念了声佛,然后叹息道:“这是何苦呢?”温庄和看着窗外院子里玩耍的孩子,淡淡地说道:“如果不是他,我今天或许就能像这样安宁地坐在自己家的窗下,看着窗外我的孩子在玩儿,对面,坐着的也不会是花容夫人,而有可能是一个对我好的丈夫。他欠我血,欠我命,欠我一辈子。我现在不过是找他要回这条命罢了,这有什么不对么?至于他的那些随从……为了伟大的利益,总不免要损失几个过路人,这岂非寻常?”
  “你要报仇就说报仇,还有什么利益?你要报仇杀穆鸿烈一人难道还不够么?”花容似乎被这句冷血的话激怒了。
  温庄和嘴角微微一挑,“如果只为杀穆鸿烈一人,我随便找个杀手就杀了,何必还为此付给那些山贼一百条火枪和五门大炮作为酬劳呢?穆鸿烈的命哪里值那么多钱?”
  就算花容不知道一百条枪和五门炮到底价值几何,但也可以猜得出这一定不是一笔小钱——毕竟,当日吴、梁对阵,吴国拿得出的火炮也不过两百门,火枪也不过两千五百条。花容这样一对比,更是不禁侧目,“你都杀了穆鸿烈了,你还想要什么?难道你还要更多人的性命么?”
  花容很想说,即使是黄金百万,也不够买一条性命。
  然而她知道,温庄和不会在意那些与她无关的东西。
  温庄和抿嘴一笑,“我只再要一个人的命,就可以知足了。夫人要不要把郑大人请出来,我们一起猜一猜,那个人是谁?”
  花容一愣,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即来不及否认,也还来不及问一句你如何知道,便听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从内间走出来的那个人,果然便是郑嘉树不错。
  “花容夫人从来没买过玫瑰香露,我也久已不用,但偏偏我方才坐下的时候就在这儿闻见了那个味道。所以斗胆猜一猜,至于真猜中了,那就是意外之喜了。”温庄和瞧着郑嘉树,“郑大人不喜欢我讨好花容夫人,但还让夫人叫我前来,这岂非是自相矛盾么?”
  花容见郑嘉树出来便主动起身让出了位子,自己坐了下首,温庄和却不过是微微欠身,甚至连起身都不曾。郑嘉树见状不大高兴,但也并没太过计较,“让你来,和你自己要来是两回事。”
  要你来,是命令。你自己要来,是违抗命令——温庄和当然明白这个意思,“郑大人这是拿我当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主儿呢?不过罢了,来都来了,郑大人有什么话就直接问罢,也省得大家猜来猜去,都不得安生。”
  “陛下不喜欢打仗,你再想要谁的命,都得自己想办法。”郑嘉树倒也是直截了当,“这也是陛下要我跟你说的。”
  梁帝什么都看出来了,所以才会有所谓‘不喜欢打仗’,温庄和倒也是沉稳,闻言只是笑了一句,“我也不喜欢看打仗,但这事儿,陛下自己说了算么?”
  郑嘉树脸一沉,“温庄和,你敢大不敬?”
  温庄和笑着摆摆手,“焉敢呢?我这么说,只是因为知道,陛下自己也明白这话说出来没意思,也没用。打仗这种东西,成者,面南而坐,万民拥拜。败者,死无葬身之地。谁喜欢?但有的时候,打仗不是为了制造问题,而恰恰是为了解决问题。而且,还可能是唯一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对么?”
  “那你刚才说的给了那些山贼火器火炮是怎么回事,你当初不是说你们因为没有原料,做不了火器么?”郑嘉树干巴巴地问道。
  温庄和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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