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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妙的事在后头,高敏君喜欢我那位冷若冰霜的大哥。我请她陪我吃顿饭,想顺便多了解一下她和大哥的事。谁知道,我们竟然在餐厅里遇到我大哥,我为了试探……”
毕雅夫低头看著她,愈说愈是眉飞色舞了起来。
他发现只要他继续滔滔不绝,而她持续保持著这样专注聆听的状况,他就可以忽略自己对她确实存在著一些矛盾的心结。
“你说——你今晚在餐厅里当著你大哥的面吻她?”褚妙妙睁大眼,一口气梗在胸口,难受地发慌,只好用力地深吸了口气。
“当时我大哥的睑色可精采了。”毕雅夫往后倒入沙发里,这回的笑意倒是真的相当热络了。
“对你来说,吻人是那么容易的事吗?”她脱口问道。
毕雅夫的笑再度定格在唇边,像一张拍摄失败的照片。
“你现在是在质询我吗?”他的声音降了五度。
“你别误会。”褚妙妙不自然地一耸肩,挤出一个笑容。“我只是在想,如果吻人真是那么容易的事,那么,我和汪中明怎么会……”
“那不关我的事。”毕雅夫别开眼,脸色铁青地说道。
气氛又再度跌落到冰点之下。
“我去洗澡了。”毕雅夫急速地走到楼梯边,快得像是落荒而逃一样。
褚妙妙不想看他的背影,她冲到音响前,按下播放键,让JONI MITCHELL总像有好多故事要说的声音填满整间室内。
I've looked at love from both sides now (我现在从正反两面的角度看著爱情)
from win and lose(从赢与输的观点)
And still somehow it's love's illusions I recall(然而我毕竟知道那是爱的幻象)
I really don't know love at all( 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爱情)(注五)
JONI
MITCHELL唱,褚妙妙也跟著大声地唱,可她唱著唱著,身子却瑟缩成一团。
这么刻意营造出来的快乐,还算是快乐吗?
怎么她现在每踩出一步,都像是要避开地雷般的战战兢兢呢?
褚妙妙像一颗泄气中的气球,坐在楼梯台阶边,沈痛地做出了决定——
她不要再悬在这种情绪里了,他不愿意谈,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谈。
两人之间的情绪伤口只会愈裂愈大、愈裂愈大啊……
她想,她该搬出去住了。
“毕雅夫,我们待会儿去海边看日出,然后再去鱼市场买鱼?就像阿波罗还在的时候一样,好不好?”褚妙妙突然冲到楼梯边,对著楼上大吼著。
“好!”
毕雅夫雀跃的声音,像坐了火箭似地飞下楼梯,撞入她的耳朵里。
褚妙妙开心地微笑著,可是笑容却只有力气维持一分钟。
就当这场出游,是她离开前的最后一场纪念之行吧!
她“又”要“离家出走”了……
第六章
清晨的马路上,有著难得的宁静。
晨露在空气间染出一层薄纱,随意一台经过的车辆,看来全像沾染了几分浪漫。
毕雅夫和褚妙妙走著他们的“阿波罗路线”——在半夜四点出发去海边看日出。
没有阿波罗可以抱著取暖,他们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看完了让人眼睛酸涩的日出,他们到鱼市场买了褚妙妙喜欢的鲜鱼,也买了炸旗鱼黑轮。
他们忘了阿波罗已经不能嘴馋了,还是不小心多买了它的分。
褚妙妙拚命地吃下阿波罗的分量,像是要把所有快乐回忆全都一次累积到体内一样,撑得肚子又鼓又胀的。
褚妙妙按下车窗,慵懒地躺在副驾驶座上,抱著咖啡和她的专属毛毯,突然觉得一切虚幻得像场梦境。
“小猫,给我一口咖啡。”毕雅夫说。
“喵。”她懒洋洋应了一声,不愿起身。
走回了熟悉的情境里,他们之间又演得很自然了。但她不会傻到以为一切全都改变,这只是短暂的假象。
她还是要离开的。
“懒猫,我要喝咖啡啦!”毕雅夫伸手朝她的方向胡乱抓一把,把她原就不整齐的发丝揉得更劲爆了。
“我喝完了。”褚妙妙马上把最后几口咖啡全吞进肚子里,报了一箭之仇。
“你这只可恶怪猫!”毕雅夫在红灯前停下车,一手一边捏住她的腮帮子,不客气地一扯。
褚妙妙反抓回去,不但在他手背上留下抓痕,还附赠了一个鬼脸。
毕雅夫莫可奈何地瞪她一眼,突然发现车子正好停在哥哥的新住处外。
“喂,这里是我哥新搬来的高级大楼。管理森严,外表严肃,就跟我哥一模一样。”他指著右边的铁灰色建筑说道。
“喔。”褚妙妙无聊地应了一声,目光却好奇地停在一名拎著行李,走出大厦的年轻女人身上。
绿灯亮了。
毕雅夫却突然紧急煞车,将车停在路旁。
褚妙妙整个人往前一倾,毕雅夫则侧身扶住她的肩膀,拍拍她的肩膀安抚她。
“没事吧?”
“你干么紧急煞车?”
“我看到高敏君了,我哥的秘书。”毕雅夫往前一指,正是褚妙妙刚才在打量的年轻女子。
“这里应该是我哥的家,而不是她的家。而且她拎著行李的样子,活像是要离家出走一样。”毕雅夫边说边打开了车门。“我下去找她。”
“我也要去。”褚妙妙也跟著下了车,因为高敏君脸上的茫然,她很清楚。
那时,自己一个人孤身北上时,八成就是那样的神态。接下来,当她再度离开时,也仍然会是那样的光景吧。
因为,现实总是无法圆满吧……
“嗨。我们可以载你一程吗?”毕雅夫笑盈盈地挡在高敏君面前。
高敏君讶异地睁大了眼,直觉地便把手上的小行李袋往身后一搁。“不……不用了,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没关系,我们接下来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褚妙妙脱口说道,直觉高敏君清晨的出走,八成和感情脱不了干系。
高敏君对年轻女孩一笑,谢谢她所表现出来的友善。
“我不打扰你们了。”高敏君轻声说道。
“没打扰。她是我的小猫——我之前载你回台北时,在车上跟你提过她的,你还记得吧。”毕雅夫笑著介绍道。
“你的小猫是人?”高敏君惊讶地看著他身边那个留著短发,有著一双精灵大眼的女孩。
“没错、没错。”毕雅夫笑著揉褚妙妙的发丝,眼眸水亮无比。
褚妙妙拉下他的手臂,狠狠瞪他一眼,徒劳无功地想把一头被天翻地覆过的发丝拨回原位。
高敏君目不转睛地看著他们之间的互动,她垂下眸,心里一阵难受。
“上车吧,天气很冷耶。”褚妙妙拎过高敏君的行李,帮她开了车门。
“谢谢。”高敏君感谢地对她一笑,默默地上了车。让他们决定她的下一步也好,反正她现在也真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哪。
褚妙妙钻人驾驶座边的副座,忍不住侧身偷看著高敏君。
高敏君正看著甫走出的那栋大楼,眼神很茫然,唇角颤抖得很哀伤。她一直看著、看著,直到车子转了个弯,整个大楼已消失在视线外了,却还是回不过神来。
褚妙妙悄悄转过头,感觉胸口被人插入了一把刀。
一旦爱上了,却又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就会是这般的萧瑟吧!
毕雅夫看了两个女人一眼,他将音响调整到广播电台,想让说话声音缓和一下车内的气氛。
我不知道,谁会来牵我的手。我不知道,空虚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梦要作多久。我不想梦醒以后,依然受伤和难过的我。别说你会懂,你懂的不是我的心。别说你会懂,你懂的不是我的心。你懂吗?你懂吗?(注六)
歌手杨乃文冷调的声音,以一种丝绒的唱腔这样唱著孤单。
褚妙妙踢掉鞋子,抱著双膝随著音乐轻哼著。
“男人都是混蛋!”褚妙妙猝地对毕雅夫说道。
“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毕雅夫苦笑了一下,敲了下她的脑袋。
褚妙妙蓦然回头看高敏君。
高敏君仍然侧身望著窗外,可脸庞上的泪水却是两道来不及消灭的心碎证据。
这一回,褚妙妙没有假装她什么都没看见。
“很惨,对不对?”褚妙妙说。
“走出那栋大楼时,最惨的时候就已经过去了。”高敏君抿去一颗落在唇上的泪珠,仍然是满眼的脆弱。
“对啊,就只有驾驶座上那种喜欢乱飞的花蝴蝶,才会一天到晚忙碌奔波于情海之中,而不懂得体谅别人心碎的滋味。”褚妙妙忍不住指桑骂槐了一句。
“蝴蝶不是本来就没有心吗?”毕雅夫佯装没听懂,闲扯淡似地说道。
“也许不是没有心,只是因为害怕改变,所以才总是坚持要维持原状。”高敏君看了他一眼后说道。
“没错、没错,我们家毕雅夫大人八成就是这样,所以才会年纪一大把了,还是仍在花间流连。”褚妙妙如获知己般地眼睛一亮,整个身子倾了一半到后座。
,“两位女性友人,请尊重一下在现场的这位证人好吗?不过,两位可以尽情地畅所欲言我老哥毕衡达的千百种缺点,我无所谓。”
“没人问你话,你不要插嘴!专心开车啦,”褚妙妙回头斥喝他一声,马上又转过了头,面对著高敏君。“你和他哥毕衡达吵架了吗?是谁不对?”
“没有谁对不对的问题,只有谁愿意与谁不愿意再承受下去的问题。”高敏君低头,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褚妙妙深吸了口气,眼里闪过一阵水光。
“明知道冰山那一关不好闯,就应该要有著与冰冷奋战到底的决心。”毕雅夫淡淡地说道。当时他蓄意当著哥哥的面,偷吻高敏君时,确实看到哥哥为她动摇了。
“我曾经以为我可以忍受寒冷一辈子……”高敏君苦笑地低语著。
“没有谁可以陪谁一辈子。”褚妙妙说。至少,即将要退场的她,现在没法子相信“一辈子”这回事。
“小猫,你这话会让我伤心,我以为你要陪我终老一生的。”毕雅夫一手捂住心脏,佯装出痛苦的样子。
“我们不是男女朋友!你如果再多说一次这种话,我明天马上就去拿结婚证书!”褚妙妙狠狠瞪他,不悦地大声说道。
可恶,他为什么老要用这些话来撩拨人呢?她的心不是铁做的,她也会受伤啊。
毕雅夫没接话,脸庞覆上一层冰霜。他踩下油门,不再开口。
“他这个人啊,吵不赢我就耍性子。”褚妙妙挤出一个笑容,回头对高敏君说道。
高敏君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一圈后,最后停留在褚妙妙唇边颤抖的笑意上。
这张年轻脸庞没有斗嘴得逞的高兴,有的只是杏眸里闪动得极快的泪意。
于是,高敏君懂了,懂了褚妙妙对毕雅夫,是怎么一回事了……
褚妙妙对她眨了眨眼,两人之间,也就心照不宣了。
一样爱错人了啊。
“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家?”褚妙妙认真地问道。
“这……这样好吗?”
高敏君被她的提议吓了一跳,犹豫地看了毕雅夫一眼。
“小猫的邀请就等同于我的邀请。”现在只要能有人不让他和小猫陷入那种暧昧的氛围里,叫他蓬头乱发出门他都愿意。
重点是,他很想现场目睹老哥找到高敏君的情况哩。要他的“冰人”大哥气到跺脚,可不是件寻常小事呢!
“我还是不要去住你们那里吧,我不想让毕衡达知道我的下落。”高敏君摇头,不想她的决心又被推翻。
“毕雅夫,你发誓不告诉毕衡达。”褚妙妙戳著他的肩膀,大声命令道。好不容易有个同病相怜的人可以聊心情,她怎么样都要把高敏君拉回家。
“我干么要发誓啊!”他就想等著看好戏。
“你不发誓吗?当心,我下回不帮你挡那些找上门的女人。”她使出必杀绝招。
“我、发、誓!”毕雅夫咬牙切齿地翻了个白眼。虽然,他怀疑那种事,以后根本再也不会发生了。
“你吃早餐了吗?我叫他买点材料回家弄给你吃。你尽管把这位大少爷当成自己的奴仆一样。毕竟,兄债弟还嘛!”褚妙妙理所当然地说道。
“养虎为患。”车子停在红灯前,毕雅夫扑到副驾驶座,非常用力地揉乱褚妙妙的发丝,搓她的脸皮。
高敏君看著他们打打闹闹,只觉得他们都在极力的压抑情绪。
但,爱情的味道明明就在他们两人之间啊。
那味道,她也曾经熟悉过的哪……
“小猫,拜拜。”
毕雅夫揉揉褚妙妙的发,站到玄关穿衣镜前,将皮衣的领子竖得更挺了一些。
他的黝眸似笑非笑地睨著镜中的自己,五分的俊美加上三分不羁的神情,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