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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太太走后,我把门关上,回到客厅,丁荷已经坐回沙发,面无表情地继续看电视。
我想了好多开场白,都觉得不太好,最后勉强问了一句不太相关的问题——
“之前,那个人不是说是你的同事吗?”
“他应该只是带路的吧。”
“喔。”
接下来又是一阵很长的沉默,我看她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好自己先出声了,“你要不要解释一下刚刚发生的事?”
“需要解释什么吗?”
“不用吗?从头到尾我都觉得由自己像个笨蛋一样杵在旁边。”
“就……就你刚刚听到的。”
“你是说,你是个贱女人去勾引经理!事情是这样的吗!”
我几乎不对丁荷说什么重话的,所以她乍听我这样跟她讲话,显得非常讶异。她睁大眼睛看了我一下之后,竟然没有辩驳什么,就只是默默地点头。
我只好再问:“我的意思是,我想知道详细的内情。”
“什么叫详细的内情?我和经理什么时候约会,或是我们约会的时候都在干些什么这种详细的内情吗?”
“不是,我想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丁荷愣了一下,却无神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不知道?你自己做出来的事情却说不知道?!好吧,那我换一种说法问你:我们的关系出了什么问题吗?”
丁荷还是回答不出来,“应该……没有吧。”
面对她什么都不说的态度,我有点快要抓狂了。
“那你可以跟我说说有什么是你知道的吗?”
想了很久,她才艰涩地说出一点点话:“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其实那时我是真的觉得她很可怜,平常那么反应敏捷、伶牙俐齿的一个人那时却被吓得没了主意。我叹了一口气,“现在先别讨论这个,我想先知道你跟那个经理之间到底怎么样了,也许,才能决定我们接下来会不会在一起。”
她听到我这个不确定的回答后却慌了,“那你先答应我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她疯狂地拽着我的手,逼问我。
可是我觉得我在这件事上一定要坚持住自己的立场,所以我狠下心拒绝她,“你先把事情跟我讲清楚,我们才能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
“可是我没有什么好讲的啊,该知道的你不都刚刚就知道了?”
“那是别人讲的,我想听听你自己怎么说。”
“我就说我都承认嘛!”丁荷那时候已经到了有点歇斯底里的状态。
我抓着她,试图想让她冷静下来,“假如你不讲点什么的话,那我们也就可以跳过讨论的部分,直接决定接下来还要不要在一起。”
“你不要离开我!”
我摇摇头,“可是我没有办法。你现在不愿意与我沟通,然后希望我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了吗?要是以后还有类似的事发生呢?我们就一辈子不用沟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只要鸵鸟似地当作不知道就掩盖过去?”
“以后一定不会再有的!”
我那时听到这句话,真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你不能一辈子都像小孩子一样,做错了事还希望别人无条件原谅你,人总是要为自己负责的。”
“可是我真的可以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话讲到这里,我有点绝望了。看来她一点都没有想改进的意思,既然这样,我也就不用再多说什么,我是简单地回了一句:“那就随便你。”之后我就自己进房间了。
她有点紧张,因为之前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哄着她,从来没有丢下她一个人的先例,所以她也赶紧跑进房间来,犹豫了很久,才终于开口:“要是我跟你说的话,你可以不生气吗?”
我想我是已经气到一个极限了吧,所以面对她讲出来的很多孩子气又不合理的话,反倒可以平静以对,“你讲吧,我尽量试着平静点。”
“就……事情真的很简单呀,我外遇,跟公司里的经理。”
“多久了?”
“……快半年了吧。”
“怎么开始的?”
“我真的忘了,大概因为我是经理的特别助理,所以跟他有很多的时间相处在一起。我们常常一起吃饭谈公事,后来越聊越多……”
“你还记得你有男朋友吧?”
“记得啊。”
“那为什么还会搞出这样的事情?”
“我不知道。”
之后就是很长的沉默了。
傅奕谦停了一阵,“我当然知道我跟你不熟,所以这样问会很奇怪,我只是想知道一下别人对我的看法……你会觉得我很无聊吗?”
朱璃一开始有点不太理解这个问题,再加上听得很入迷,她回答道:“不会呀,我都认真在听,故事很精彩。”
这个不在傅奕谦意料中的答案反倒让他心情轻松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无聊的人?”
“呃……”
“我只是随便问问,所以你也是随便讲讲就好。”
朱璃有点不太好意思,“有的时候会讲一些满难笑的笑话啦,不过大致上还算有趣。而且这个问题问我真的不太准呀,毕竟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也许对一些超级超级保守的人来说,你可以算是限制级了,所以,当然也一定有人会觉得你很无聊。”
傅奕谦微微颔首,喝了一口水,重新开讲——
我当时就这样问她:“是不是跟我在一起你觉得太无聊,所以想追求一些新的刺激?”
丁荷听到这个问题,显得非常讶异,她瞪大了眼看着我,想说点什么可是却又一时语塞。
我叹了口气,“你反驳不出什么吗?可见你潜意识里应该也是这样想的。的确,跟我在一起应该满无聊的,我每天在台湾各地到处赶课,甚至连晚上、周末都要去加课,不能常常陪你,你觉得无聊也是应该的。”
“你……你不要这样讲啦,我没有这样想。”
“那你是怎么想?你会去寻求一段新的关系就表示你对旧有的关系觉得不满意,如果不是我太无聊的话,到底你在不满意什么?”
“没有啊,我没有不满意什么。”
“所以只是想找一点刺激的事情?”
丁荷这次沉默了很久很久,“大概吧。”
这是哪一国的答案?讲得好像她只是去游乐园玩玩云霄飞车一样的简单。
“结果呢?你满意你所得到的吗?”
“我不知道。”
“要是今天她没有来闹的话,你打算瞒我多久?”
丁荷耸耸肩,“其实,我自己也很困扰啊,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结束掉……”
这种回答摆明了就是不想负责,我听到之后,觉得一阵怒火上冲,强力压抑着快要爆发出来的情绪。
“你要结束的话,它就可以结束,就不会搞到今天这么难看!”
我很少这么生气的,所以她一时也慌了手脚。
“我知道,所以本来我就跟经理说过我跟他绝对不可能有什么结果,可是没想到他越来越把我跟他之间当作一回事,还一直说要跟他老婆离婚,然后娶我。我很害怕……我也不晓得怎么办才好,没想到就变成今天这种样子……”
“难道你在做之前,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吗?”我觉得不可思议透了,怎么有人做事情瞻前不顾后到这种地步?
“有啊,我有想到,要是你发现的话,你会很生气。”
这句更好笑,她只想到我会生气,可是没想到她要负很大的责任,这才是真正重要的吧!
“那你觉得,要是我生气的话,你要怎么办?尽管你知道我会生气,你还是决定要这样做?”
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我觉得……我觉得你不会生气。”
我那时只能苦笑。是不是平常太宠她了,让她觉得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抛弃她?“可是你想错了,我会生气。”“那怎么样你才不会生气?我去跟经理说,我不要跟他再有任何关系了!”
我把她拉到我身边坐下,“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会觉得不高兴,我觉得不高兴的不是你和谁发生外遇,而是你不敢面对事情、不敢负责的态度。”
“我要负责啊,我会去跟经理把事情讲清楚的。”
我摇摇头,“不只是这样,你现在要检讨的是你的态度,你怎么可以把感情的事情当作在玩游戏,玩过就算了呢?”
“我没有!”
“你不顾我的立场就随便和经理外遇,但你又不是认真的想要和人家外遇,发生了事情之后,你就逃走了,这不是在游戏吗?”
“可是我……我一开始只是想找一个人可以常常陪我嘛。”
“所以你是在嫌我都不陪你?”
“你不能否认你是真的常常不能陪我呀!”她讲得真是非常理直气壮。
我哭笑不得。要是可以多陪陪她,我会说不要吗?但我家又不是多有钱,可以让我过着不用工作也能每天浪漫到死的生活。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你怎么能要求我无时无刻地陪着你?我已经很尽量抽空跟你在一起了,可是我还有工作要做,当然不可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你自己也有工作,难道你可以放弃你的工作一直跟我腻在一起吗?”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开始掉眼泪了。
我还是习惯地安慰她一下,“你现在先不要哭,我们讨论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听到这句话,紧张地抬起头来,“你真的会不理我吗?”
“也许吧。”
“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不可能了。我发现我们之间有一些问题是永远都无法解决的,只要这些问题没有解决,像今天这样的事就随时有可能发生,我不想在看电视看得好好的时候再被这样吓一次。”
“可是真的不会有了嘛。”
“要是事情都像你所说的不会有就真的不会有,那这世界不就太简单、太美好了吗?”
“你可以相信我最后一次。”
我那时觉得我真的是在哄小孩子,“你不可以永远都不长大。我本来以为你只是一些脾气会像小孩子一样,可是今天我才很惊讶地发现,你是本质上地停留在小时候。”
“那……那你陪我长大嘛,一直都是这样的啊,你说要照顾我的。”
“我曾经以为我可以慢慢等你长大,可是已经太久了;从大学到现在,我想我是真的没有耐心了吧。”
“等一下等一下,我怎么觉得……你的决定作得好快?”
“会很快吗?也许看起来是这样吧,可是我一直在作这个决定,我和你所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都在促使我作出这个决定,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丁荷急了,所以讲话开始语无伦次,“不要这样吓我嘛,我知道这次我真的做得不对,我一定会改的,而且……而且我会这样是因为我有的时候觉得你不够爱我嘛。”
这种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我不太能置信地再问她一次:“你刚刚说什么?你确定刚刚的话是你心里想的吗?”她点点头,“是啊,我有的时候觉得你不够爱我,”她看我整个人都傻掉了,赶紧再补上一句:“只有很少的时候啦。”
我实在不晓得要说什么,只好作了个手势要她接着说下去。
她吞吞吐吐地讲了:“有的时候,我觉得我说什么话你都没有什么反应,不管我高兴或发脾气,你的表情都差不多,还一直说我像小孩子。”
“那经理就比较有表情吗?”
“他会觉得我这样很可爱呀,然后一直说我很可爱。”
“老实说我那时真觉得荒谬透了,她会因为我跟补习班的学生打个招呼就生气老半天,可是她自己却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理由外遇!更荒谬的是,照她所说的时间推算起来,那次我们在餐厅遇到你时,她就已经跟她的经理在一起了,可是她竟然还理直气壮地跟我发脾气!我完全搞不懂她在想什么,惟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她只是一个纯粹的小孩子,会受不了眼前的小小诱惑而变节,可是当别人要拿走她的玩具时,却又任性地不准任何人动她的玩具。”
听到这里,朱璃突然插话,“可是,我觉得其实人都会有这种情绪耶。”
“你是说,'不想要自己的玩具被抢走'这种感觉吗?”
“是呀。”
“我当然知道没有人喜欢东西被夺走的感觉,可是任何情绪都有限度的,她的表现……应该就是会让别人认为是'偏执'的那一种吧。”
朱璃不再答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勉强把自己杂乱的思绪整理清楚,“你只为了这种奇怪的理由就跟经理外遇?我当然也觉得你很可爱,我不是也常常这样跟你说了吗?我说你像小孩子是因为你在生气或高兴的时候真的像小孩子,我对待一个小孩子的方式就是静静地在旁边看着、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