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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琼洗漱完，便坐在了妆台前，拿起了眉笔。唐欢擦完脸瞥见，倒是愣了愣。“你要出门？”他现在只要在家里基本都是素颜，只有那次见苏算梁她们才画了点淡妆。唐欢问完，就想到他也不可能一直不管楚家的生意的，其实要不是她不同意，年节刚结束那会儿，他就该管起来的。
楚清琼手一顿，放了下笔，转了个身，正对着她：“妻主，我等会儿要去铺子里看看，然后下午会去拜访一下许大人，不过，晚上会回家吃饭的。”
他机械地给她汇报行程似的，唐欢一下勾起了唇。“好。楚家的铺子一直都是你在管，要外出，我不拘着你。”他今日能放下楚家的事，配合着睡到巳时，她已觉得挺有进步，“不过，你这几日挑一天空着，留给我。”楚清琼狐疑地看着她，就听她继续道：“那日我不是说要去书院教书吗？总想着，第一次让你也一起去看看。”
楚清琼没想到她竟然还是这心思，蹙起了眉头。犹豫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接过秋松手里的袄子，有些笨拙地伺候起她穿衣，绕到她背后时，才开口道：“我那日说的话是真的，你大可在家里继续念书。”
其实她根本用不了等那么久的，也许一年不到最多一年半，楚家的事也该结束了。只不过是因为科考三年一届，错过了这次才要再三年。
唐欢一愣，顿了顿才道：“我知，可镇日待在家里读书未必有所进益的。倒是你，书南不在，许大人那里可要我陪着？”她现在还不想告诉他她的决定，省得他想得太多。
楚清琼见她有主意便也不再多说，只道：“你别担心，我会带着古朔的总管一起去的。”
***
楚家和古朔的知府向来是有来往的，当初阮氏的大姐掌权时还结了亲。不过，现在这位许大人对楚清琼却向来没有什么好脸色，主要也是看不惯他一个男子在外抛头露面。
府衙的后面就是许家的府邸。下午申时不到，楚家的马车就停在府门外，楚清琼独自撑了把伞下了马车，身后跟着宗总管。天空还下着雨，雨点子虽小却细密，冷风阵阵，虽有伞面挡着，那阴寒的雨滴还是顺着风势飘了进来。
楚清琼紧了紧衣，迈起步子正要往前走，突然听到有人唤了他一声。“楚公子。”他回头，就见一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笑着朝着他走来。她长相只能算得上略好，一双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眸光，却有着世家女子身上常见的傲气凌然，是那种很容易让天真少年迷恋上的气质。
只不过，也不知他最近看惯了还是如何，这位黎二少也好，还是今日见过的其他女人也罢，都让他忍不住和唐欢比较起来，然后就发现好像谁也比不上她。
楚清琼点了点头。“黎二少。”黎家在古朔也是算得上名头的富庶之家，富来钱庄在江南可谓家喻户晓。楚家许多的现银也是存在富来钱庄里，黎榕虽不是黎家的长女，但却是第一个嫡女，如今钱庄的生意便在她手里管着。楚清琼对她并不陌生。
“楚公子莫非也是年中有事，所以这时候才来？”黎榕走进了些，隔着雨帘看到他的模样却着实吃了一惊。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楚家的当家人这么清雅又柔媚的打扮，瞬间眼前一亮。黎榕伸手做了个请，眼角却一直无意识地上下打量着他。她以前怎的没觉得这人这般耐看，竟让她有那么怦然心动的感觉。“楚公子好像变了不少。”
楚清琼勾了勾唇，“我也是成了亲了，自然会与以往不同。”他注意到她的目光，侧头看她有意无意地提醒了一句。
黎榕看似镇定地收回视线，却被他了然的目光弄得心里很尴尬。她咳了咳，转开话题：“我听说楚公子开了间瓷器铺子？只是近日去瞧，怎的也没什么好货？”她倒也不是随意说的，本就痴迷瓷器，特别是前朝古物。她已经想问楚清琼好久了，总觉得以他的性子，只怕不会做些小生意就了事的。
“刚开不久而已。”他似乎不想多说，可越这样黎榕越觉得不简单，双眼发光地看着他，“楚公子日后若是拿到了什么好东西，可别忘了在下啊。”
楚清琼眯了眯眼，唇边笑意越深：“二少放心。”
***
两人进去的时候，许大人正和一四十多岁的女人说话，正是那日成亲时当众为难过唐欢的钱老板，见他进来，便鄙薄地道：“楚公子真是好手段呐，这才成亲几日，这就与其他女人同进同出了？啧啧。”
许大人扫了楚清琼一眼，面上带着轻视。黎榕看了看他，却不怎么好开口，一来这种事向来是越描越黑的；二来，她若是开了口难免会惹得许知府不快，她也没必要为了个半生不熟的男人得罪人。
楚清琼眯了眯眼，直接无视了她，只朝着宗总管使了个眼色，将楚家备的礼递给了许大人。他也没别出心裁，不过就是按照行里的规矩在木盒的内嵌里塞了银票而已。
两人落座。钱老板对楚清琼多有不满，言辞间便极是挑衅，污言秽语不断，许大人虽然没附和，却对他向来看不起，也并未阻止。
楚清琼眸中虽冷，倒是没怎么反驳。他这次来其实只是为了探探许大人的底，如今见她根本不曾试探过他名册的事情，便猜到她该是和阮家并非同路人想来是没得到消息。这么看来，只怕过不久这古朔府衙的主人是要换了。
***
早上淅淅沥沥地下了小雨，到了下午的时候天气越来越阴，雨势大了不少，雨水沿着屋檐落下断断续续连成了雨幕。唐欢看着屋外阴风刺骨，雨滴冰冷，眉头皱了起来。“秋松。”她就不该许他出门的，就算出门她也该随身跟着才是，弄得现在心里总也没着没落地担心。
“少夫人。”
“去拿两把伞来，再让人备车。”秋松一顿，低头应了一声。
***
唐欢出主院的时候，却见阮氏撑着伞远远走来，看到她出来倒是一愣。“这是要出门吗？”唐欢点点头，“是呢，清琼今日去了许大人那里，我看这天气心里担心，想去迎一迎。爹，您有事寻我？”
“没有，没有。”阮氏摆摆手，又一脸欣慰地看着她，“你去吧，自己路上也小心些。”
他来主院不过也是看天气不好，有点担心楚清琼有没有出门，若是出了门也是想让唐欢去接一接，可她能自个儿体贴地想到，却让他这做爹的心里更是欢喜。一时倒是感慨起来，就觉得自家儿子这眼光可真是好。这女人长相上乘，性格温雅，能甘愿为他入赘不说，还如此知冷知热，比起他侄女果真是好上不少。
☆、两相交融情意通
“楚公子，钱老板说的话你莫太放在心上。”许大人开口送客，独留了那位姓钱的妇人。两人出了大堂后，黎榕就出言宽慰道。楚清琼对于她这种马后炮的行为不可置否，只回了一句：“多谢二少，恶人多作怪，我本就不曾介意。”
外头还在下雨，瞧着样子像是今天要连夜不停了。楚清琼望着飘摇而下的细雨，忍不住就想到了年前她淋了一身湿回来的场景，之后待他就亲密了许多，突然间就觉得他不喜欢了许久的阴雨其实也没有那么的讨厌。就像她逼着他吃的那些东西，尝在嘴里其实也没什么味道，有一些意外倒是挺好吃的。
黎榕侧过头，就见身旁的男人眉眼弯着，不是时常见到的那种慑人冷意，眼中流露出的是她从未见过的柔色，衬得那风情的眼眸，媚色天成，让她忍不住心跳快了一拍，一下就忘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
印象里，她每次和他接触，这人要么就是冷冰冰，要么面上和气，其实说出来的话却都是刺，就像刚才，他明显就是说她在多管闲事。
楚清琼回过神，就见黎榕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瞧，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才勾起唇角道：“黎二少，听说你最近又娶了一位娇夫，我倒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他话说得客气，声音却明显冷了几分。
黎榕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楚公子说笑了，不过就是享享齐人之福而已。”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这人面前失态，人家不过就是换了一件衣服而已，其实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样难相处嘛，也不知道他家妻主怎么受得了他。
黎榕想起他那位好像还是个入赘的，那日她们成亲她正好纳小没去参加，一时间倒有些好奇，正想问上一问。瞥过眼，却见他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双眸直直地盯着前面，紧接着慢慢睁大，双唇微微张着，满脸诧异。
他向来都是一副深藏不露的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呆呆愣愣甚至看起来有些傻气的反应。黎榕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就见隔着门栏的大门外，一白衣女子站在台阶下。伞沿遮得有些低，细雨绵绵下，看不清来人面容，只是一眼扫过，这人身上的儒雅内敛让人印象深刻。
她往上走了几步，到了屋檐下才收起了伞。黎榕这才看清，那女人长相俊秀，一双眸子未语先笑，目光澄澈间气质亲切，周身上下都能看出浓厚的书生气。她也接触过世代书香的人家，却很少能够遇到这么纯粹的人。
楚清琼的目光一直锁在她身上，眼里就再也看不到其他。雨还在下，砸在地上啪啪作响。眼前，方才她打着伞款款而来的身影和许久之前淮城那一夜，她撑着灯笼来找他的画面重叠在了一起。他只觉周围一下安静起来，连那吵闹的落雨声都像是隔了一层似地渐渐远去，耳畔就只听得到她温柔地唤他：“清琼。”
他的名字总是被许多人以各种各样的口气声音称呼着，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她这般，那两个字总像是瞒在心底珍藏了好久一样，叫出来最后那个音习惯性地有些上扬，听在他耳里既欢喜又暖人。
他脑子里在敲警钟，他祖父弥留之际，那一句谁也别信，在这种时候不合时宜地冒出来。可心底却还有人跟他说，信她吧，靠着她一会儿谁也不知道，更何况她是他的妻主，对于普通男子而言，那就该是他的天了。
他脸上是明显的纠结。唐欢本来还想多打量打量他身边这个女人的，这会儿却也没那心思了，有些着急地拉过他，“清琼，你怎么了？”
楚清琼任由她拉着，目光却还是直直落在她脸上。“我冷。”他想伸手抱她，可又有些贪恋她担忧的目光。他终于有些明白过来，这么些天为什么她的亲密会让他这么慌却又从心底涌出来似酸似甜的滋味。原来，他这是动了心啊。
他一直知道她这样的性子很容易讨人喜欢，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是其中一个。但现在想想，也许早在淮城，她提着灯笼来找他的那一刻，他就该是动了心了。
唐欢握住他的手，果然触手如冰，眉头皱了皱，揽着他的肩带着他往下走。“你呀，以后下雨天还是别出来了。这种事情也不急在一时，换一天天气好的时候，不也一样？”
楚清琼靠在她怀里，听着她的叨念，眉眼微微弯着，温顺地应道：“好。”
两人旁若无人地上了马车。黎榕怔怔看着她们同撑一把伞，相互依偎的背影，一直到那马车缓缓移动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刚才，那略带撒娇意味的两个字是那个总是表情冷然的楚家家主所言？刚才，那温顺异常，想也没想就回答好的真的是那个尖锐犀利，丝毫不给人留余地的楚清琼？她该不是眼花了吧！
***
唐欢以前总觉得楚清琼在她的注视下脸红心跳的模样很好玩，可这会儿总算也体会到了是何滋味。这人从刚才开始就不知怎的一直盯着她瞧，入了车厢后也还是仰着脑袋，目光灼灼，弄得她终于开始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咳了一声，转身将他按进自己怀里。“清琼，你可是受委屈了？”她觉得他现在有点奇怪，他虽然一直话不多，可是从刚才开始却寡言得诡异。
楚清琼任由她抱着，整个人全部蜷缩在她怀里，闭着眼紧紧回搂着她。“嗯，她们说我抛头露面不守夫道，还有许多。外头其实一直传得很难听，我都知道的。”
他闷闷的声音传来，带着点委屈地抱怨。他今天果然很奇怪，若是之前，她问同样的问题，他绝对一句软话也不会说，更不要提跟她说什么伤心事了。可现在他却突然像是对她敞开心扉似的。
她心里却并没有因此有多少喜悦，反而沉甸甸的，一阵阵地发涩。她心疼地揉揉他的脑袋，开了开口却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无力地发现现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就没办法挡在他面前，更不要说护着他。
“我知道你不是。”她将他搂得更紧些，这样苍白的安慰至少她还能给。
“嗯。”他满足地弯起了眉，侧脸无意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