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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胧,温度宜人,她的心怦怦跳着;一路上,她没有看到任何人影,来到一棵大树之后,眼前出现一处宽广的平台,黑压压的人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她放眼看去,估计约莫有五十人左右。
篝火照亮夜空,她一眼就搜寻到那尊如兵马俑的男人,只不过距离实在太远了,她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只知道男人正拿起一个陶瓮,大口灌暍着酒,那豪迈的气势,跟先前的阴郁简直判若两人。
喧闹声持续传进她耳里,有人突然高喊:
“大爷万岁!”
于是众人跟着大喊:“大爷万岁!万岁!”
“大家安静。”一道洪亮的声音制止众人那股兴奋的躁动。果然,台下立即鸦雀无声。
“今日我们大获全胜,这全都是大爷、二爷、四爷领导有功,我们一同举杯,庆祝这一场胜利。”
“丽谷万岁!大爷万岁!二爷万岁!四爷万岁!”
哐当哐当之声此起彼落,觥筹交错。
楚天云在距离之外,仍可以感染到那股欢乐。
看着阎河身边那位风情万种的三小姐,只见三小姐挨着阎河,虽然看不太清楚面貌,但那姿势是如此亲密,绝对不是兄妹间该有的。
那老者又道:“此行,我们夺得白银、黄金、布匹,大获全胜……”
闻着肉香,楚天云已经没有心思去听老者在说些什么,她也好想大吃大喝一顿;可惜她是囚犯,满儿送来的三餐,虽不至于是厨余,但以她这个现代人的口味,着实难以下咽。
再闻着身上散发出来的酸臭味,尤其是这一头奇痒无比的长发,让她简直要崩溃。
她曾跟满儿要求过换下这身带血的衣衫,满儿却面露难色的说,除了医治伤势,大爷不仅不准任何人接近她,更遑论有衣衫可以替换。
她明白的,也就不为难满儿了。谁让她是囚犯,且还是个随时会人头落地的囚犯。
既然整座丽谷的人都在这,不趁此时洗澡更待何时?于是,她踅回,循着水声走去。
她拿走挂在壁上的火炬,凭着得天独厚的方向感,走过几个陡坡,三步并成两步快跑,须臾间已来到一条溪河前。
河对面是一大片林木,除了周身的亮光,她完全看不见四周景物,害得她全身泛起鸡皮疙瘩。
唉!都搞不清楚自己是人是鬼了,还怕那种不明的东西吗?牙一咬,她沿着河岸走,直到发现溪床旁有块突起的大石头,才将火把插在泥地上,照亮这一方空间。
她赤足踩进水里,从脚底窜起的冷意,让她打了个寒颤。忍着冻意,她踩稳脚步,一步步踏入溪水中,来到大石头的另一侧。
幸好溪水不深,才到她的腰际。她摸黑先脱下那件沾血的外衣,接着双手穿进里衣的衣摆里,解开胸前那条白布。
呼出一大口气,胸前解放的感觉真好!她半蹲腰身,双手在河水里胡乱搓洗着外衣和那条白布。
搓洗一阵子后,她才将外衣搁在大石头上。除了远处的欢声雷动,近处没有任何声响;于是,她大胆的脱下里衣,将里衣挂在手臂上,以白布当毛巾,避开颈上的刀伤,快速的在脸上、身上擦洗着。
幸好她是受过训练的;连续一年的早起晨泳,虽然冷水沁入肌肤里,但她感受到的却是洗去一身污臭的快意。
“是谁?”
威吓的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她反射动作的坐入溪里,顾不得脖子上的伤口,将背紧贴大石头,然后沉入水中。
水淹过她的嘴巴,她的呼吸变得又缓又慢,耳听八方,却听不到任何脚步声,火把在大石头的另一侧,因此躲在这一侧的她,完全被黑暗笼罩。
倏地,在她还来不及反应之前,她感觉头顶一道冷风吹过,接着,一条蒙胧的黑影像大鹏展翅般立在她前方的一块大石上。
“到底是谁?”
雄浑沉厚的声音,不用猜她也知道是谁。
她的胸口紧绷、气息紊乱。这个阎河不是正在狂欢庆祝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幸好她还将里衣抓在手中,于是她快速的在水里穿起衣服,只是都还没系紧衣衫,更别说将白巾绑回胸前,掌风忽至,她连看都还没看清楚,人一整个腾空,已经脱离水面,然后飞越过大石头,在她还没会意过来之前,她在惊呼声中整个人被重重的摔落地上。
“啊……”她惨叫,从半空中摔下的力道凶猛,让她的屁股几乎要开花,她痛到咬紧牙关,拚命抽气。
火炬下,她看着眼前的阎河,这是她跟他第三次照面,然而每次照面,她的下场都非常凄惨。
“你……”阎河眼神微眯,表情古怪难解。
天色黑暗,四周犹如泼墨,若不是这火把的亮光,根本伸手不见五指;但这亮光也只能照亮一方之地,无法照清高大的阎河。
这下可糟了。她如今跌坐在地,阎河却是高高在上,这绝佳的视线正好可以将她的狼狈看得一清二楚。
“我?”即使他的一张脸笼罩在黑暗之中,让她完全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她还是戚觉到他那目光如电,似乎要烧灼起来。
“你是女的?”
她瞪大眼,感觉到胸前的凉意,头一低,看见了那敞开的胸口,露出半裸胸脯。
刚刚被他拉离水面时,根本忘了里衣尚未穿妥,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形下让他发现小林是女身。
她连忙将衣襟拉拢。他的注视,除了让她感到难堪,脸颊上还有着莫名的燥红。
“不知羞耻的女人!”阎河咒骂着,表情很是错愕。
他这一骂,让她那小鹿乱撞似的羞怯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忍着脚拐伤、屁股开花的痛,缓缓站了起来。
“你以为你可以色诱我,然后饶你不死吗?”
在这个年代,她长得已经够高了,没想到这个男人却还是比她足足高了半颗头以上。
她跨前一步,直视着阎河;再跨前一步,逼近阎河;两人之间不到半步之距,而阎河冷冷地看着她的举动,不进不退,不躁不动。
她下巴微扬,不管脖子上的伤口,扯开喉咙:“是你硬把我从水中拉起来的!”粗哑的嗓音完全不减她显示出来的怒火。
他一愣,没想到她会如此反驳。
“我看是你想要非礼我,居然还骂我不知羞耻!”白白被看,还要被如此羞辱,她越说心头火越旺。“你长得这鬼样子,还敢说我要色诱你?你有没有搞错?要色诱,我也会去引诱杜涛!”
“你……”再一次,因为她的顶撞,阎河被惊到说不出话来。
阴影半遮眼前的小脸,一头长发湿漉漉的垂挂在胸前,单薄的里衣下,是他不小心撞见的春色;原以为她该花容失色、哭哭啼啼的求饶,没想到……
这跟他记忆中的小林简直判若两人。
“算了,我不跟你计较!”她先声夺人,往后退一步,但还是下意识的避开那一双幽深阴暗的眸。
“不跟我计较?你不怕死了?”小林的狂妄口气,反让阎河没有立即痛下杀手。
冷风吹来,她全身泛起一阵寒颤。“怕。谁不怕死呢?”
她嘴里这么说,可是在她挑动眉宇间,他感受到了她那股桀骛不驯。
接着,她跨步要走入水中,想要拿回挂在大石头上的外衣,他却一手扣住她的手腕。
眸与眸对看。
她半侧过身,他俯视着她。
除了微弱的火光,两人之间有着角力似的不认输。
她想甩开他的手,却没能如愿。“大爷,男女授受不亲呀,你这会知道我是女儿身了,还望请大爷放尊重。”她真佩服自己,居然也能咬文嚼字。这得归功于她在上班之余,最爱在星期日上午观看重播的包青天还有施公传奇。
阎河一脸愠色,不但没有甩开她的手,还更加贴近她一步,无非是想逼看她的底限。“尊重吗?我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男人的气息在宁谧的静夜显得特别张扬;她的鼻间盈满那股融合着酒味及体味,让她的气息乱了,却还是逞强的直瞪着他。
她不该激怒他的;这男人绝对说得到做得到,但她偏偏无法认输。“那就试试看,我还怕你吗?”
这男人在狠戾中有股霸气,像是君临天下般的高高在上,偏偏她这个二十一世纪女警也不是被吓大的。
阎河暗忖,之前的小林畏缩、胆小,讲话怯怯懦懦,始终都是用眼尾偷偷腼看他,见到他总像老鼠见到猫,微驼的背,永远不曾挺直。
原来还有他了解得不够透彻的地方,看来他得好好问问杜涛。
“你想知道这几天我究竟做了什么?”
她扭动手腕,却感觉到他施在腕上的力道,她痛得皱紧英眉,却连叫都没有叫出声。
她摇头。“欺负一个弱女子,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她的这句话却引来他唇角那勾动的笑意。“我要杀你易如反掌,更何况是欺负你。”
她差一点就被他的笑意给迷惑,可是那威吓的声调,让她相信,他下一瞬间真的会扭断她的脖子。
“哦?”她冷哼。“你若想杀我,早就动手了,可见我还有利用价值,不是吗?”
阎河冷觑着她的伶牙俐齿,或者该说她眼神里的挑衅。“你究竟是谁?”低低的疑问声回荡在深夜的山谷之中。
“我……”这下换她哑口。
她是谁,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若跟这位威风凛凛的大爷说她是从千年后的世界来的,他一定会认为她疯了吧?
她究竟是谁?楚天云自己也弄不明白。
看来这个小林是个假名,至于真实身分究竟是谁,她还得拿出办案的精神,努力抽丝剥茧。
那晚,阎河并没有为难她,只是用极为粗暴的方式将她扔回柴房中,警告她不要随意乱来。
她乖乖接受警告,因为她对这个未知的世界充满好奇;一连串的谜,让她想要好好活下去。
虽然被阎河识破性别,但她还是将白布条绑回胸前,将长发束成马尾,一副英挺的男人样,连自己看了都很爱。
这天,天还没大亮,吵杂声隐隐约约传来,她揉着惺忪睡眼,推开破门板。
天际灰蒙蒙的,山林笼罩在岚雾之中,她寻找着声音来源,这是她第一次大白天离开柴房。
就算是会害怕,她也不容自己退缩。想必她还有利用价值,否则依阎河那股狠劲,早就扭断她脖子了。
走过一整排屋宇,穿越一大片菜田,沿着山势的陡坡而上,微风送爽;丽谷果真不负其名,好山好水,就像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
一路上只遇到几个老妪和长者,他们都瞪看着她,并没有为难她,直到一条不知从哪个方向窜出来的人影。
她定眼一看,是一名中年大汉,一脸的落腮胡,容貌被遮去了大半,那眼神有些似曾相识,她心头却泛起莫名的厌恶感。
“不要苟活,再杀阎河。”
一句话轻轻落在她耳边,她还没意会过来,中年大汉怒目看着她,然后转身快速离去。
她重复咀嚼耳里听到的话:不要苟活,再杀阎河。
天光朗朗,她心头却被一层黑雾罩住似;背后的叫声让她心头一震!
“小林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杜满儿胸口一起一伏,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我听见声音,所以想过去瞧瞧。”她双手负在身后,说得一派从容。
“不好啦,大爷会责怪的,你还是回去吧。”杜满儿一脸担忧。
“我只是好奇。满儿,谷里到底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我也不知道。”杜满儿摇摇头。“除非大爷有令,否则那里是不准任何人靠近的。”
“那里是哪里?”
“就是广场耶。”满儿显得不愿多说。
她看着微低着头的杜满儿。“满儿,我只是想要多记起一些事。”沙哑的嗓音,让她作势咳了咳。“我不为难你,你不想说就不要说。”
“小林哥,如果你真的能忘掉一切,那该有多好。”杜满儿说得既真诚又感慨。
“我们回去吧。”沿着来时路,楚天云顺着满儿的意思走了回去。
“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大爷带回来一些东西,还抓回来一些人。”杜满儿小小步的定着,还是稍稍透露了些。
“那大爷是做什么营生的?”她决定旁敲侧击。
“他……”
见杜满儿似有难言之隐,她猜:“大爷该不会是专做偷抢拐骗、见不得人的事吧?”看满儿一脸惊愕,楚天云就知道自己已猜中八九分。
“不是的!”杜满儿立即否认,却更显她的心虚。
踱步走回柴房,楚天云再问:“满儿,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大爷吗?”
“我不知道。我只管病痛,我什么都不知道!”被问得无力招架,杜满儿一见到小林哥进柴房,就连忙离开。
看着杜满儿的落荒而逃,她暗忖,这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