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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因为秘密被发现而羞赧,有股冲动想要把绣架推入屏风后,不让贵爷继续评赏。“我说的可全是真话。”他摸着下巴,瞧着芙蓉的模样,再一次在心里羡慕着仇烈的好运气,竟然能够娶到如此的美人儿,也难怪仇烈愿意为她舍了一切——“贵爷若是无事,请客芙蓉告退。”
她低垂着头,想要离开亭子,没想到一转身竟看到仇烈等一行人都往亭子而来。她在心里暗暗发出呻吟,知道隐藏已久的秘密再也瞒不住了。她有些迅速的提裙跑到绣架前,妄想用身子遮住众人的目光,但是那幅彩绣实在太过巨大,她怎么也遮不住。仇烈、沈故宇、杜雨娘,甚至连茶蘼都来了,众人身后跟着几个小丫鬟。在众人走入亭子后,小丫鬟们端起手边的食盒,忙着将十几碟精致的糕点放置在石桌上,之后悄然退下。“仇烈,瞧瞧你这个家伙竟有那么好的运气,娶了个如花美眷不说,她还真有心,为你绣了这幅彩绣。”贵爷拿起彩绣端详着,嘴角有着调侃的微笑。“这可是披风用的彩面,你这么大的个子,真是累坏了夫人,要绣成你专用的披风彩面,可是大工程啊!”
芙蓉有些不安的看着仇烈,却在接触到那抹灼热的视线后,迅速的避开。她对他黑眸中的热烈已经十分熟悉,但是这是在众人眼前啊,他怎么能够那样看着她?彷佛两人此刻是独处的。她纤细的手绞着丝绢,被细小的绣花针刺着,不由得轻呼。手中的绣花针被取走,洁净的绢布覆盖了她指上细小的伤口。她抬起头来,看进他的黑眸里。他握着她的手,替她止住指上的血。视线落在她身后的绣架上,巡视着那幅飞鹰彩绣,眼里有一抹激烈的神釆,虽然表情没有改变,但是那抹眼神软化了他严肃的五官。“你时常白昼里不见人影,就是在绣这幅彩面?”他低声问道,因为压抑着激动的情绪而声音瘖挜。那么巨大精细的彩面,就算是由专门的师傅绣制,也要花上冗长的时间,而她竟撑着娇弱的身子为他绣制。不曾有过如此的感动,他的心是喜悦的,若不是四周有这么多碍眼的人,他真的好想吻她。“嗯,我不想让你事先知道,想赶在你生辰前绣完。”她承认,回身看着巨大的彩绣,语气有些忐忑。“你喜欢吗?我想你的披风虽然暖,但是有些旧了,所以自作主张的替你绣了这幅彩面。”仇烈没有回答,只是专注的看着她,灼热的目光已经代替了答案。芙蓉轻咬着唇,几乎陷溺在他的目光中,直到听见周围有人轻笑时,她才惊慌的回过神来。想要松开两人交握的手,而他却不许,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怎么也不愿意松开。
“仇烈啊,这么轻忽客人有失待客之道呢。”贵爷愉快的说道。“该死的,全给我滚。”他低声咆哮着,瞪视着眼前这些不速之客。“仇烈。”芙蓉低叫着。“看,连夫人都看不惯你的态度了。”沈故宇加入战局,脸上是不怕死的微笑。“认命点,别想要我们离开,贵爷今天特地来仇家堡,是要取那几坛边疆美酒的,而我们就沾着他的光,喝上几杯。”他挥挥手,要亭子下的仆人将藏青色的巨大酒坛抱上来。
茶蘼在一旁微笑着,满意的看着眼前这对男女。在亲眼看见仇烈对待芙蓉的态度,以及两人相望的眼神后,她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先前所耍的计谋也只是为了要让芙蓉能有好些的归宿,终于老天垂怜,在众人流散着诋毁言话时,让芙蓉遇见了仇烈。心里在庆幸的时候,还有着隐约的刺痛。茶蘼的手握紧手绢儿,眼里流露些许哀伤的笑意,不经意抬起头来,竟看见沈故宇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她惊慌的避开视线。平日冷静的御史夫人面具出现裂缝。杜雨娘微笑着,取来桌上的冰瓷杯子,替每人斟上边疆佳酿。“别老是站着,不好说话呢。”
她挽起水袖,率先端起冰瓷杯子闻嗅着,满意的点点头后,体贴的送到贵爷面前。浓烈的酒香令人醺然,老远就可以闻到香气。“是啊、是啊,先坐下来吧。”贵爷眼看有机会可以留下,一来能好好欣赏美人,二来能瞧见仇烈那不自在的样儿,彷佛有怒气又碍于芙蓉不便发作,他心里就有着恶意的愉快。众人在桌前围了一圈,芙蓉看见了茶蘼,惊喜的微笑在脸上漾开。“姊姊,你怎么来了?”“你到现在才看见我?”茶蘼取笑着,看着眼前容光焕发的妺妹。比起几个月前的狼狈,眼前的芙蓉增添了一丝女人的妩媚,眉目间流露出些微安适的甜美。“御史夫人想必是听见了什么,有些担心仇夫人,才会特地前来仇府的吧!”雨娘心里有数,徐缓的说着,声调温柔却带着几分暗示。芙蓉陡然觉得不安,彷佛又听见了那些谩骂,以及女人们的冷笑声。她知道流言不暋散去,知道那些人不会轻易的放过她,所以在美好的生活里,始终感受到那遥远的阴影。她不知道那些人会想出什么方法,只知道他们会尝试一切能伤害她的方法,心中的不安如此深刻,月季那义正辞严指责她的模样像是就在眼前。光是回忆就让她惊出一身的冷汗,她的手不自觉的握紧,感受到他的掌传来稳定的温度,熨烫着她不安的情绪,让她稍微平静了些。对了,不用害怕了,她并不是孤独一人,他会陪伴她、会守护她。但是当心里惦念着他时,那种恐惧反而加深了,若是那些人因为她而疯狂的伤害他呢?纵然两人都是无辜的,但是那些人会在乎这些吗?芙蓉轻颤着,靠入他的怀抱里,感受他胸膛上的温度。“京城里的人还是不愿意放过我吗?”她叹息着,不明白那些人为何要苦苦相逼。“他们不愿意松口,流言已经遍布京城的每个角落。以程先生为首,不少文人联合起来要求朝廷制裁仇夫人,甚至还有不少诗作与话本里,都在暗指着夫人的事情。”雨娘说出在京城里转来的一切。关于芙蓉的事情,在京城的各处流传,男人与女人都在咒骂着她,但是在私心下,男人垂涎她,女人嫉妒她。
就因为私心,所以那些人更不愿意放过她。“我不明白,我不曾做过任何事情,众多罪状里,我只是再嫁。但是再嫁并不是罪大恶极啊,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芙蓉摇摇头,难以明白。“主要是因为卫府的态度,卫府认为他们一门的贞烈节妇,不应该有再嫁的事情发生。再者,也因为怕当初逼着芙蓉殉夫的事情东窗事发,所以恶人先告状,到处哭诉着,散播那些言语。”茶蘼解释道,眉心打着结。她听见那些流言愈演愈烈,却没有办法制止。众人若相信积非成是,那么怎么解释都没用。“诉说关于芙蓉流言的,是卫府的大媳妇杨月季。
她亲自前去找程先生,之后在高官之间走动,据说不少文人被她恳切的态度感动。”贵爷有些不以为然,搧着折扇挑唇冷笑。“朝廷里不少人也被感动,直夸她是难得的节妇,深明大义,已经传旨下来,要替卫府兴建一座牌坊。”都说牌坊是纪念贤德之人,但是说穿了也不过是朝廷与高官之间的上下欺瞒,互相博取名声的手段。“大嫂为什么要处处逼着我?”她不懂,只记得在汴河之畔,月季的眼神如此可怕,彷佛要将她碎尸万段。还在卫府时,月季与她感情虽不亲密,但是还维持生疏的礼节,当她再嫁之后,所见到的竟是宛如恶鬼般的表情。“你在卫府里跟她起过争执?”雨娘问道,其实已经隐约有些明白。芙蓉摇头,双手因为他体温的熨烫,不再如冰般寒冷。“没有,她在卫府里十分和善。”“她或许贪慕节妇的名声,再加上程先生对再嫁之事的反感,当然会听信杨月季的说辞。而程先生又是一介学者,文人们自然会信服他所说的话。”沈故宇蹙眉说道,难得见到他有正经的模样,显示事情已然十分严重。“学者就能无情的逼人生、逼人死吗?在那些文人眼里,人命还比不上礼法重要?”仇烈开口道,低沉的嗓音里有着愤怒的情绪。关于程先生的事迹流传得很广,有人说他做事一板一眼,永远自持而冷静。还有人传说着,曾在隆冬时分,有学生站在门前,因为遵守礼法,不敢唤醒熟睡的老师,站在大雪中等待老师醒来。众人传为佳话,仇烈却只觉得可笑,为了礼法而冻坏双腿,得到的是什么?“别小看他们,朝廷里的高官以文人占多数,他们早就看你不顺眼,有意与你为敌。芙蓉的事情会成一个借口,逼得你必须作出决定。”贵爷轻描淡写的说道,眼光却变得严肃。他听见的那些流言已经太过严重,甚至有人谣传要逼着朝廷卸去仇烈的官位,惩治他执意保护那个人人口中咒骂的淫妇。“我已经说过,我会保护属于我的一切,他们绝对动不了芙蓉。”仇烈沉稳的迎视好友,眼中尽是坚决。一生通常只追寻一种相属,若是寻到了,怎么能够放任她离去?他是个粗人,不晓得甜言蜜语,更不晓得该怎么形容她在他心中的重要。只能用行动保护着她,不让任何人伤害她。即使这样的守护必须奉献上他先前的一切,他也不后悔。“即使要付出相当的代价?”贵爷询问着,知道怎么劝说也没有用。那些文人倘若再这么苦苦相逼,朝廷将会失去一名骁勇善战的将军。他有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位居高位却没有实权能够帮助好友,只能在一旁惋惜。“我相信芙蓉值得我这么做。”他毫不避讳的回答,紧握着手中的柔荑。芙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眼中陡然有着水雾,让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心是深受震撼的,因为他的一言一句而柔软,知道他是如何真诚的对待她。她的唇儿有些颤抖,也顾不得四周还有其它人,就将头靠在他的胸前。蓦地,有种生离死别的情绪瀰漫她脆弱的心,一种清晰的意念逐渐成形,她明了他对她有多重要。或许在初见的那一刻,当他为她挺身而出,握着她受伤的手,低语着不会伤害她时,她的心就已经沦陷。“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她喃喃低语着。多么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当她来到他怀中,所带来的竟是一个又一个扯不断的流言纷争,他的接纳更显得珍贵。“我没有那么容易就被击倒的。”他的语气如谜,没有详细的说出一切,也用眼神制止其它人继续诉说。
他不要她担心,不要她以为那些事端全是因她而起。仇烈揉揉她的发,缓慢的站起身来。“我送你们回去吧,若是被那些文人发现你们来到仇家堡,必定又会传出难听的流言。”他示意众人跟着他离去,还有详细的事情必须讨论,但是他不愿意芙蓉在场。“才坐这么一下,就急着赶我回去?反正我不怕那些人说些什么,就让我再多坐一些时间吧!”贵爷皱眉,还不愿意离开。“流言虽然伤不了你,但你也必须为雨娘想想,她居住在市集里,要是被波及可是不得了的事。”沈故宇缓慢的说道。“我早要她搬到我那儿去,是她不愿意的。”贵爷不悦的说,瞪视着雨娘。他有时候实在受不了雨娘的脾气,但是偏偏又舍不下她,她是他这一生中少数几个难以掌控的女子,而如此更增添了她的魅力。雨娘耸耸肩,睨着贵爷,眼眸里闪过一丝奇异的神釆。
“我才不愿意到你那儿,与你那群妻妾窝在一起。”她站起身来,随着仇烈走出亭子,将贵爷拋在身后。贵爷一边咕哝着,一边还是乖乖的跟了出去,手中甩着折扇,又气愤又无奈。“你不一块儿出去吗?”
沈故字的视线落在茶蘼身上,声调有些奇怪,没有称呼她的名衔。他专注的看着一身华贵衣饰的茶蘼,没有上前,但是那眼光太过奇特,彷佛怎么也看不够。在善于调笑的外表下,其实掩盖着比一般人缜密的心思,他真正的意图被掩盖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