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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结上绸衣上的带子时,她抬起头来。“芙蓉,如果我回不来了——”
“不,姊姊,不会的。”芙蓉摇着头,不愿意去想那么可怕的未来。
让茶蘼代替她出去,已经让她心如刀割,但是一想到雁归楼内的孩子,她体内母亲的本能又让她必须赶去。不能再迟疑了,茶蘼所提出的是唯一的辨法。茶蘼微笑着,那笑容如此的美丽,带着些许的凄绝神色。
“我只是说如果。若是我发生了什么事情,请你替我告诉沈故宇。”
她偏头想了一下,缓缓念出那句埋藏在心中许久的话语。“告诉他,朝闻道,夕死可矣!对于爱情,亦是如此。女人一生追求的只是见到爱情,他让我见到了爱情,纵然我没有勇气给予他响应;但是遇见了他,就已经让我今生无憾。”她一直记得那句话,记得在汴河畔,那对殉情的男女。在嫁与御史后,她的心是死寂的,直到遇见了沈故宇茶蘼紧紧拥抱着芙蓉,之后沉静的将她推开。转过身,她坚定的往那群蜂拥进仇家堡的人走去,听见那些人高喊着淫妇。或许她真的是万夫所指的淫妇,竟在心中希冀着另一个男人的爱情。什么是顺从,什么又是背叛?她根本不爱那个有着丈夫名衔的男人,只是死守着婚姻的束缚。芙蓉不敢回头,匆忙的奔向雁归楼。深怕一个回头,或是迟疑,就会忍不住拦下姊姊,但是她要是这么做,她们姊妹两人都会被人群吞噬。人潮已经涌入了仇家堡,原本温馨的宅邸如今充满了明晃晃的灯火,看来如此的可怕。她们分开逃窜,却有可能谁都逃不出去,那人潮多得可怕,兴奋的呼喊着,像是前来举行一场百年盛事。芙蓉气喘吁吁的逃着,往雁归楼奔去,经过长长的回廊时,身子不小心绊跌在地上。她咬紧了牙,挣扎着爬起身来,还没能站好身子,四周就陡然窜出众多的人影,像是疯狂了般,高举火炬欢呼着,在火光中端详着她苍白的脸庞。她遮掩着面容,想避开刺眼的火光,但是一只纤细的手腕粗鲁的拉下她的手,让她的脸庞无所遁形。她发现正看着一张熟悉的面容。“总算找到你了。”月季满足的说道,那笑容看来宛如嗜血的野兽,正在等待着将她撕碎,啜饮她的鲜血。“淫妇,你逃不掉。”月季微笑着,看着狼狈的芙蓉。她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了。
程先生走上前来,垂眼看着芙蓉。“没有人能够包庇淫妇的,就算是仇烈也一样,我们要执行道德,替天来惩罚你。”他宣布着,脸上是庄严肃穆的神情。挥挥衣袖,他指示着身后的人将东西抬上前来。那是一个精巧的竹笼,用竹子编织成狭小的空间,透过交横错综的竹子,可以看见里面所容纳的物品,像是一个狭小的牢笼。芙蓉的脸色转眼间变得雪白。她认得这东西,许多年前,在汴河之畔,她曾经看过一个女子被装在这样的竹笼内,被淹没在悠悠的水流之下。不敢相信这么残忍的事情一直在发生,人们用着同样的凶器来残害女人。“把她装进去。”程先生命今道。“不。”芙蓉拚命挣扎着,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影像,最后只能无助的想念仇烈。她的力气难以抵抗众多的人,在挣扎与反抗之后,他们像是处理动物般,将她推入竹笼内,之后用绳索将竹笼牢牢的绑住。程先生满意的点点头,温和的态度下,其实掩盖着些许的兴奋。他把这样的举动当成他的天命,他这可是替天行道,如此淫秽的女人不应该存活下去,他要匡正人心,给予这不知耻的女人惩罚。“带她到汴河边去,今夜就用汴河的水洗净她身上的污秽。”他挥袖说道,领着众人往外走去。在深夜里,那队伍拖行着竹笼中的芙蓉,有着压抑的兴奋。他们走出仇家堡,往幽暗的汴河畔走去。她感觉全身都在疼痛着,双手攀附在竹笼之上,用尽力气也扳不开那编织得十分牢固的竹笼。尖叫的声音在喉间凝结,她要用力咬住唇,才没有尖叫出声。心里有着巨大的担忧,她惦念着两个孩子以及茶蘼的安危。这真的还是在人间吗?还是她正在作一个可怕而永远醒不来的恶梦?倘若天下还有一丝公理正义,为什么人们相信了流言,就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一路上她看见月季脸上淡淡的微笑,心寒到极点。那笑容里有着满足,正在享受着她的痛苦,在不久之后会更享受她的死亡。幽暗的汴河畔挤满了人群,不少人扶老携幼前来,准备好好观赏淫妇的最后下场。他们已经听过太多关于芙蓉的罪行,带着自以为是的正义,执意要见到她死去,像是期待着故事的结局。她被关在竹笼之中,承受着众人目光的审视。她的眼光在人群中徘徊,只是看见一双又一双冷漠而残酷的眼。“水芙蓉,你淫乱成性,毒害丈夫,又勾引了仇烈,种种事迹为礼法所不容。你认不认罪?”程先生站在她面前,飘动的儒衣在夜里看来竟像是死神的羽翼。她在竹笼中摇头,一瞬间竟然觉得可笑。那么多的话语,都是他们加诸在她身上的罪,为何当她说出真相时,没有人愿意倾听?“我许久之前就说过了,我没有任何的罪行。卫家逼着我殉夫,而我不愿意,为了活下去所以逃出来。我只是想活下去,不愿意被牺牲。”她沉静的说道。在面对死亡时,心反而变得平静了。“我没有任何的错,这一生已经受够了摆布,倘若挣开那些没有人性的种种苛求就是你们口中的错误,那么我的确罪该万死。”她再也不惧怕了,躲不开后,就只能承受,这是女人的悲哀吗?她一再听见那些冷笑,是不是在久远之前也有数不清的女人受到这样的对待?“你们读的是圣贤书,说的是诗云子曰,连所写的事迹都会流传下去。但是那不是事实,我不怕众人怎么说我,就算是史笔如刀、人言可畏,千世万代的咒骂都无妨,总会有人知道真相,知道我的清白。女人的贵重,不能用一座牌坊来代表。”她说出心中埋藏已久的话语。那个畏缩胆小的芙蓉早已死去,她因为种种经历而变得勇敢。并不埋怨,只是有着深浓的悲哀,人心的腐朽与无知,让她在今日成为流言的祭品。程先生被抢自得气愤难当,他握紧了拳,向来平静的脸上难得出现了愤怒的表情。“不要脸的淫妇,竟然还有胆子说出那么多的借口。你违背了礼法,当然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有人都容不得你的存活,这些人的集结就是为了要判你的罪。”
“我没有错。”她淡淡的说,不愿意再争辩什么。如何解释也没有用,她看出众人的杀意。“杀了这个淫妇!”人群中有着激烈的鼓噪,听不进芙蓉的任何辩驳。月季走上前来,双手扣上竹笼上的竹子,缓慢的靠近她。两个女人的视线交缠着,隔着竹笼宛如隔着两个世界。月季的指覆盖在竹笼上,双眸里闪动着兴奋的光亮。“我终于等到这一日了。”她轻缓的说道,声音极小,只有彼此能够听闻。“为什么?”
芙蓉问道,想知道答案。美丽的容貌扭曲了,那只长期潜藏在她内心的猛兽陡然窜出,期待着舔噬芙蓉的血。“我嫉妒你。”月季简单的说,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啤鼗郝耐迫氡涞你旰又小!拔颐挥凶龀瞿切┦虑椤!避饺氐氖肿プ胖窳醇杩竦脑录荆醇谒澈笥兄诙嗟娜嗣牵僮呕鹁妫却潘兔辉阢旰又小K溃掌湟簧蓟峒堑醚矍暗木翱觥!拔抑滥忝挥小!痹录镜男θ菪岸穸钜欤渎私普┑穆恪V挥兴约褐溃切┳镄腥际撬赶碌摹J撬谝估镉肽腥送登椋撬舴钜跷ィ撬龀鲋种肿畈豢暗囊小!暗撬遣恢馈K且丫四愕淖铩!彼潞偷乃低辏成系男θ菝挥懈谋浞趾粒锌岬挠镁×ζ阎窳沟椎耐迫脬旰又小
当她看见竹笼被黑暗的水流所淹没时,兴奋得全身发抖。芙蓉只感觉彻底的冰冷,当水流淹没她的身躯时,她被竹笼所箝制,深深的落入水流的最深处。耳畔似乎还能听见众人的指责,说着一句又一句的诋毁,要她死后也不得安宁。冰冷的水流在四周飘动,她听见了众多魂魄的冷笑声。她在水里睁开眼睛,似乎看见水流里有许许多多的女子,在她四周游动着。各色的锦缎,以及各种美丽的步摇,妆点着女人的美丽。那些女人围绕着她,用手触摸着她,并不替她挣脱那竹笼。再看得真切些,竟然发现所有的女人都被锁在竹笼之内,细细的竹笼缩紧,牢牢的捆绑住众多的女子,甚至陷入血肉之内。这是一处地狱,存在的全是女人,没有人能够逃出升天。从古至今,那些不人道的规范就如同竹笼般,紧紧的捆绑着女人,那些被文人们奉为圭臬的礼教,大量吞噬着女人的青春与生命。芙蓉无法呼吸了,全身冰冷而乏力。
她感觉到竹笼慢慢的紧缩,吸取着她的生命。但是她不甘心啊,怎么也不愿意轻易的就死去,当那些女人的魂魄开始拉扯着她的衣袖时,她奋力的挣脱开来。她与她们不同,她绝对不认命。仇烈还在等待着她,她不能如此轻易的死去。她还有漫长的一生要与他度过,与他白头偕老,如同戏文里所说的般,举案齐眉。她挣扎着,闪躲过一双双撕抓的手,在浓浓的黑暗里寻找着出口。众多不怀好意的指爪中,只有一双是不同的。那双手纤细而坚定,替她挡去众多的攻击,执意将她推出黑暗。看得仔细些,竟是茶蘼。“回去,你不该来这里,你还有仇烈。”茶蘼微笑着说道,那抹微笑忧伤却美丽,有着松懈的神色,像是终于从巨大的折磨中挣脱。“姊姊!”她想呼唤茶蘼,想握住茶蘼的衣袖,却被挥开。终于,一股暖意熨烫着她的肌肤,四周的冰冷褪去了,一双黝黑的手臂坚定的将她拉出黑暗,那些女人幽怨的看着她,终于不情愿的松开手,瞪视着她的离去;茶藣目送着她,美丽的面容上有着泪水,魂魄的泪水凝结成滔滔的汴河水。那些魂魄在黑暗中冉褪,女人们的冷笑声悠然远去,只剩下荼蘼温和的低语。朝闻道,夕死可矣!芙蓉在呛咳中醒来,她呕出大量的清水,感觉身子被某个人紧紧的拥抱住。就是那双手臂将她从无边的黑暗中救出,甚至连鬼魂都无法违抗那坚定的意志。她闻嗅着仇烈身上的气息,身子仍旧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他的身躯如此温暖,赶走了她周遭的冰冷。“没事了。”仇烈紧紧抱着怀中的妻子,高大的身躯颤抖着。冉看见芙蓉被推落汴河时,他的心险些停止跳动,几乎要以为他将要失去她。痛苦淹没了理智,他慌忙的跃下奔驰中的骏马,扑入幽暗的汴河之中寻找她的身影。他在宫内听见了那些文人宛如疯狂般的行径,抢了手谕就匆忙的跃上骏马,快马加鞭的赶回仇家堡。映入眼中的画面让他怒火中烧,仇家堡像是遭到盗贼洗劫般,各处都遭到严重的破坏。堡内还有不少残余的人马,正围在庭院之中,不停叫嚣着,在看见仇热的归来后惊慌的做鸟兽散。殒星小小的身躯上满是被人投掷石子后的伤痕,众多伤口正冉冉冒着鲜血。他始终咬着牙,将哭泣中的茴茴紧抱在怀中,用身体挡去所有的攻击,不让那些人伤到茴茴半分。“爹。”殒星呼唤着,小小的身躯终于颓然倒地。他怎么也想不透,那些人为何要如此伤害他、咒骂他,说他是淫乱下的产物,不应该存在。仇烈环顾四周,将殒星与茴茴交给一旁的仆人。“夫人呢?”他焦急的询问着,在看见仆人们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