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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福儿一手操刀,一手翻起了账本,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婶子也知道咱们做了这么多年的街坊邻居。那这么多的赊账,你可给过一次?”
“这……你这个死丫头,怪不得采/花贼要捉你呢,真真骨子里就是个又脏又臭的小贱货!”魏秀花挺了挺胸脯,指着林福儿破口大骂了起来。话音刚落,只听“哗啦”一声,一大盆又腥又臭又粘又滑的洗猪水便从魏秀花头顶上泼了下来。
魏秀花摸着黏黏腻腻的头发不禁勃然大怒——“谁泼我?!”
“哎呀,你是谁啊,又脏又臭的,怎么能在大街上熏人呢!”
林福儿忍着笑往来人看去。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脸蛋儿有些黑红黑红的,眼底满是精灵之气,微微一笑便露出一排细碎的白牙,顶着两只高高的羊角辫,蹬着牛皮小靴蹦蹦跳跳地走上前来,腰间的铃铛也随之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二妞刚走到魏秀花几步之内,便给熏得往退了好几步。
“你,是你——我知道了,你们是一伙的!”冷风一吹,魏秀花一面打着喷嚏一面恶狠狠地威胁着,“我要报官,我要去告你们!我要把你们都告到大牢里去!”
“噗嗤,冤枉啊,天大的冤枉啊!谁都瞧见那盆儿脏水是从上面掉下来的了,你怪我咯?人家才刚到,个子又没你高,难不成你白长了一双眼睛吗?怎么能随便冤枉人呢!信不信我去衙门告你个诽谤之罪——让你蹲一辈子的大牢!”谁敢与陈二妞比嗓门儿,那便是自寻死路。
“那……那就是你泼的我!”论扯经魏秀花扯不过陈二妞,于是她又把矛头指向林福儿。
林福儿一本正经地皱着眉头解释道:“我说你这人神经病啊,她没你高,我也没你高啊,而且我不一直都在你面前吗!”
街坊们听了也不断点头,林家闺女一直都在这猪肉摊上,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的确不能随便冤枉人。
那么——到底是谁泼的呢?
第五章 猪头肉
“嘻嘻,有句老话叫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兴许呢,是上天都瞧不过去了吧!”陈二妞拍手笑道。
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魏秀花只得跺着脚羞愤离去,连带来的那桶豆花儿都没顾得上拿走。
陈二妞见众人都散了,这才笑盈盈地走到林家猪肉摊上,兴奋道:“福儿,那姓魏的婆娘这回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林福儿这时也忘记了在家里发生的不愉快,跟着二妞捂嘴偷笑起来:“妞子,你那盆水真是泼得太机智了,我看宋公明都没有你这样的本事呢!”
“你咋知道是我呢?就不兴是别人啊!”陈二妞心思电转,笑呵呵地反问道。
“除了你呀,只怕再没有人会这样帮我了。”林福儿幽幽地叹了口气。
陈二妞闻言一脸暧/昧地看向她,贼兮兮地看了看附近一家酒楼青瓦屋檐上迎风招展的“酒”字,悄声道:“你别说,这个还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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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福儿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听完陈二妞那一番话的。
她一个人默默地切着肉,算着帐,没有人了她便安安静静地坐着,等爹爹来了再一起收拾好了猪肉摊回家。
回到家才发现,十根手指上竟然遍布着刀伤,就这样还要忍着痛淘米洗菜。
阿寿看不过眼,抢着帮她接过了活儿。
于是林福儿就坐在小杌子上,呆呆地看着灶里面的柴火劈里啪啦地烧着。
她的傻气,好像又犯了。
她觉得自己是林福儿,又好像不是林福儿。
晚饭的时候郑氏照例又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算是给她一天的劳累画了个圆满的句号。
禄儿还抢她碗里的肉来着。可林福儿看着仍是痴痴呆呆,该吃吃,该走走,该睡睡,没什么大反应。
直到夜晚,进了屋上了塌,林福儿方恢复了些许神智。
她一把拉过被子蒙在头上。
黑漆漆的被窝,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白日里陈二妞的话。
“这个还真有——”
“福儿,这真不是我的主意,是知县大人的意思呢!”
“爹爹还有几位衙门里的叔伯都随着知县大人在酒楼上吃酒呢,可我觉得好没意思,就趴在窗户上玩儿,好巧不巧便瞧见你受欺负,可我又不敢当着爹爹还有知县大人的面明目张胆地去收拾那个魏秀花呢!”
“可谁知道,知县大人见了也瞧不过眼去,竟也是咱们这一派的呢!”
“福儿,我听爹爹说,知县大人可从来没在这鸡毛蒜皮的事情上偏帮过谁呢——你可算咱们青陵县的独一份哩!”
林福儿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燥热,脸上也烧得通红通红的。一把掀开被子,只觉丝丝凉气吹在身上,比起方才的燥热,却是舒服得很呢。
可想起采/花贼郝大粗的事情,林福儿又觉得一阵烦躁,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只听她幽幽叹道:“我该怎么办呢……”
为今之计,只能先躲着知县大人了。
林福儿没想到,她不去找他,他却找上门来了。
“福儿姑娘好。”隽秀公子手拿折扇翩翩立于猪肉摊旁,这场面真有够触目惊心的。
“知……王公子好。”林福儿有些愣,脸被冷风吹得红红的。她想,微服私访的人通常都是不愿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身份的吧?
“你这猪头肉怎么弄的?”王詹指着案板上的猪头一本正经地研究了起来。
林福儿小嘴微张:“啊?”
“我府上有半头猪,是个呆傻的姑娘送来的,府上人多,猪肉做好了也不怕没人吃,倒是一个大猪头给剩下了。”王詹意有所指地看着林福儿,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为何偏剩下猪头呢?烹调好了,也是一道难得的美味。”林福儿低下头,看着案板上深深浅浅的刀痕,努力让自己不去瞧他。没办法,她若是看着他的脸说话,只怕人家说什么她都愿意点头答应——给卖了都不知道!
“说来也惭愧,府里的厨子对那大猪头却是无能为力,我瞧姑娘灵慧,想必是有法子的,不如就去一趟府上吧?”王詹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一股别样的磁性,像大灰狼引诱小白兔一般带领着傻福跳进他的包围圈。
林福儿却听出了弦外之音,王詹这一趟可不是为了什么猪头,而是郝大粗。
她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在摊子后头清洗猪内脏的老爹。
王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明白了她的思虑,遂轻声笑笑:“放心,有我呢。”
于是林福儿再一次来到了衙门。
她是跟在王詹身边一起来的,门口的陈五看见这一对惊得眼睛都看直了。
直到王詹冷笑着看了他一眼,这才没事儿人似的靠在刀把子上打着呵欠。
林福儿只能将头低了又低。
“这里是曲径,通往沁芳园,就是你昨儿来过的地方。”王詹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疏离和生硬。把傻兔子成功骗到狼窝里,大灰狼也就不需要伪装了。
“我不识字儿。”林福儿缩了缩肩膀,努力往假山那一侧靠去。
王詹倒是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笑声里透着揶揄:“怎么,昨儿个跟安乐侯夫人争吵的胆子去哪里了?”
林福儿垂头丧气:“昨日是小女子鲁莽了。”
王詹冷哼了一声,也便不再说话了。
一路沉默。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刚到沁芳园坐下,王詹便板着脸吩咐起来:“我要吃猪头肉!”
林福儿一怔:“这不是幌子吗?”
“猪、头、肉!”王詹冷冷地瞟了她一眼。
林福儿被那眼神吓得一缩,然后灰溜溜地走了。唉,有钱就是任性啊……
可是——
“我迷路了!”某路痴呆呆地看着两侧几乎一模一样的古代民居,只得高声喊了起来。
过了半天才听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你在哪里?”好像极不耐烦一般。
林福儿抬起头,盯着匾牌瞧了半天,这才慢吞吞地应道:“我不认识字儿……”
“……”王詹觉得头疼病又犯了。遇上这个女人,真是在各方面挑战他的神经。
“站那儿别动。”林福儿果然乖乖听话,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王詹黑着脸走到她身边,这才几步路她也好意思说自个儿迷路了?
于是戳胳膊:“可以动了。”
“我坚持得够久吧。”林福儿得意地瞟了他一眼,当看到某人铁青的面色之后,她便再次乖乖地缩起了身子。
“猪头肉……”王詹疲软地招了招手。
估计是被气的。
林福儿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心道:知县大人对猪头肉真执着。
第六章 采/花贼归来
厨房里。
八角,桂皮,花椒,甘松,小茴香,白寇,肉蔻,砂仁,香叶,丁香,沙姜,甘草,香茅草,草果。
把卤料切碎剁在卤锅中,林福儿便往王詹怀里塞了一把蒲扇,指点道:“好好儿给我看着火,别糊了。”
“你……”王詹掰断蒲扇挑衅一般看着她,他是点菜的又不是来打杂的。
林福儿白了他一眼:“我还得切猪头呢,你还想不想吃最正宗的卤猪头肉了?要不我来看火,你去切肉?”想吃白食,门儿都没有。
“……”王詹看了看案板上血淋淋的猪头,最终无力捡起了那两半被掰断的蒲扇。
林福儿暗笑。
肉切好,在开水里过一遍,再捞出来晾干,最后再丢进卤锅里用文火慢慢地煮着。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嗅着满厨房的卤香,王詹难得地皱起眉头轻声叹道。
林福儿一听倒乐了:“你呀,就应该多做些脏活儿累活儿,不然这官儿做的,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王詹冷哼着向她扔了一记眼刀。
林福儿憋笑憋了几下,终是没忍住,看着某人铁青的脸便忍不住揶揄了起来:“知县大人,你们孟子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
“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王詹别扭地转过头去,“你们家已经把缺德事儿都干完了,我就看个卤料,这并不违反君子之道。”
林福儿一脸敬佩地看向他,真不愧是读书人啊。
“大人,这次捉拿采/花贼的事情……”林福儿看着在那儿大吃大喝还津津有味的王詹,语气略有些迟疑,“我们姐妹,恐怕是无法参与了。”
王詹依旧面不改色,用筷子夹起一片极薄极韧晶莹透亮的猪耳朵片儿,赞道:“这个配红油,味道果然是极好的。”
“大人喜欢便好。”林福儿拘谨地扫了他一眼,心中不免焦急,这人怎么还不说到正题上呢?
但她并不敢打断王詹吃的动作。这位是大爷,是活祖宗啊!
于是这两人,一人缩着肩膀低着头发呆,一人旁若无人地享受着卤制的美味。
林福儿就这样等到他吃下最后一块红油猪颈肉,放下碗筷。
王詹郑重地整了整衣冠,点头道:“我都明白。”
林福儿愣了一下也随着反应过来,知道他说的是方才她提起的那件事。
王詹见她并未插嘴,而是显出一副仔细倾听的听众模样,心中顿时多了几分畅快,遂笑道:“我自然明白女子名节重要。这事原也怨我,让你们姐妹帮忙抓采/花贼也不过是我随口提的,原就没指望你会答应。我只是没想到,你果真是个傻丫头。”
林福儿见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也愈发愧疚,虽然不知者无罪,但毕竟是她食言在先,一时之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为好了。
王詹瞧着她局促不安的傻样子,心中顿时升起一分怜惜之意:“你放心吧,这事衙门会解决的。”
这厢林福儿正欲点头,谁料她心中突生一计,忙道:“大人,小女子有一计,只是不知是否可行。”
“你且说来我听。”王詹抬眼望着她亮如星辰的眸子,略微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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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林家猪肉摊的生意出奇的好。
一开始郑氏还觉得有些奇怪,同时又见大女儿近来的行踪也鬼鬼祟祟不同往常,遂携着林万全一番盘问之下,从福儿嘴里撬出了消息。
知县大人派遣衙役们上门,敲锣打鼓地往林家送了一块“一清二白”的匾牌。
意思很明显:林家闺女是清白的。
况且,能从采/花贼手底下清清白白地逃出来的,在青陵县也堪称表率。
从此林家便一改往日的阴霾,就连郑氏做粗重活计之时,也只是唠叨,不再随口骂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