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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王詹的婚事未成,她刚来这里便回侯府也说不过去,二来,她还想有机会就收拾那嚣张的丫头呢!在这个世道,只要有权势,又有什么是做不得的呢?
不过,她方才得了林福儿的消息,知道她清名有损以后,心里却突然生出一计来!
若是将林福儿嫁给王詹为妻……
一个男人的实力,自然也包括妻子娘家的势力,不然这世上也没有那么多政治联姻了。这林福儿家里世世代代都是杀猪的,若是成了王詹的妻,那么于王詹而言,便是一个巨大的累赘,拖着铁链的老鹰岂会高飞?而她儿子王颍之妻,乃是谈大将军的幼女谈湘湘,一位真正的高门贵女,林福儿那样一个卑贱之人,哪里能比得谈家贵女,这样一来,王詹便在第一筹输给了王颍。
二来,这林福儿模样一般,消息里又说她那脑子还时不时地犯糊涂,关键是她还被采/花贼挟持过,而且还是两次。这世间,又哪有男子会喜欢一个清白受损哪怕仅是名声有损的妻子?恐怕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头上绿光一片。若是她为王詹定下林福儿这段姻缘,王詹那高傲的性子定然会不满,而他愈是不满,她便愈发高兴。
而林福儿若是成了她的儿妇,岂不就是任由她这位婆婆搓圆揉扁,她从小便是从宅门儿的战场中摸爬滚打出来的,还怕收拾不了一个猖狂的小丫头么!
薛氏越想心中越畅快,连带着竟然觉得这林福儿也变得顺眼起来。
这门亲事,她一定要赶快定下来。
能打击王詹,对薛氏而言,实乃平生快意之事。
似乎薛氏此时已然胜券在握一般:“春蚕,吩咐下去,咱们去林家为大爷提亲。”
春蚕轻轻抬起眼:“太太说的是那位林大姑娘吗?”她真有些不敢相信。那位林大姑娘,恐怕身世还不如她这个丫鬟吧。
“你们以后便要叫她大奶奶了。”薛氏顺手端起青瓷茶杯,瞟了春蚕一眼,陈述事实般地敲打道。
“是,奴婢知道了。只不过,这张家似乎有意将府里的三小姐……我们住在张府,这样,似乎不太好呢。况且,奴婢还听说,这张府的三小姐也是一位端庄贤淑心灵手巧的佳人呢……”为了自家大爷同张家三小姐的亲事,张家的夫人可是给她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来着,若是将此事搞砸了,万一张家撕破脸把流言传到薛氏耳边怎么办?
薛氏闻言怒得将手中的茶杯往几案上重重地一磕,呵道:“什么张三小姐李四小姐的,哼,给咱们安乐侯府里的爷们儿做妾都不配呢!我们住在枕青阁便是给他们天大的脸面了,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敢生出这般龌蹉的心思!”一个小地方里头的乡绅之女,还敢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果然是卑贱之人。
眼见薛氏如此抬举那杀猪女林福儿,又如此贬低这张家的三小姐,春蚕竟也不敢多言了。自家太太的脾气她是清楚的,若为了旁人的事失了这位主子的心,太不值。
于是春蚕也跟着笑眯眯地应和起来:“太太说的是呢,原是奴婢糊涂。林大姑娘品格端方,又是为民除害的女英雄,这样的女子与少爷才堪称绝配。”
这会子,倒是半点不提林福儿那比“小地方乡绅”更难说出口的身份了。
闻言,薛氏心气顿时顺了不少。她这大儿媳妇的位置啊,还偏偏就认准那杀猪女了!也不知道那杀猪女哪里来的好福气。
同时春蚕也在心中扼腕叹息:真不知道那林家姑娘哪里修来的好福气,竟然能做安乐侯府里的大奶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保不齐她日后便成了安乐侯府的女主人,若大爷是个能耐的,大奶奶能跟着封个诰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
林家。
“什么?!您是要让我家闺女嫁到侯府里做大奶奶?”郑氏低眉顺眼地站在薛氏面前,模样气度简直比平日里谦恭一百倍,不过话语里的欣喜也是显而易见的。
薛氏矜贵自持地笑了笑,看着倒像是宁静祥和的观音菩萨:“大师也算过,我与你们家女儿有婆媳缘呢。我们詹儿也是极好的,聪明,孝顺,又上进,令爱若是能嫁到侯府里来,以后说不得还有机会封诰命呢。至于侯府里的事,您也不必操一点心,我就是喜欢这孩子,既然是做婆婆的,就定然不会让她吃半点子亏呢。”
郑氏乐得都快没人样儿了。她的禄儿,她的宝贝禄儿,很快就是安乐侯府的大奶奶了,这对他们家来说,简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啊。
这简直比天上掉馅饼更让人疯狂。
第十三章 林福儿求爱记
有人家来向禄儿提亲了?
而且来人还是那位“慈眉善目”的安乐侯夫人?
林福儿皱皱眉头,那安乐侯夫人怎么看都像是不安好心的货色呀。
遂转过头看着站在院子里一心一意往指甲上涂抹鲜红蔻丹的林禄儿:“禄儿啊,那安乐侯府里恐怕没那么简单。你得想仔细了。”
林禄儿冷笑着停下手里的动作:“姐姐,好酸的话啊!我看你就是在嫉妒!从小你就嫉妒我,嫉妒我比你漂亮可爱,嫉妒爹娘多疼我些,如今你又嫉妒我能嫁进侯府里,而你由始至终都只是一个貌不惊人的杀猪女!”
林福儿不禁沉默,不过搓衣裳的手却没有随之停下来。
我是在嫉妒禄儿吗?她问着自己的心。
也许,是这样的吧。但她很清楚,自己嫉妒的,并不是禄儿能嫁进安乐侯府享受荣华富贵,而是能——嫁给他。
只要想到自己即将成为王詹那厮的大姨子,林福儿心里就一阵酸溜溜的,觉得想哭又想笑。
劈柴,劈柴,化悲愤为力量。
林福儿就这样劈了一天的柴,她又是个认死理儿拼老命的,差点儿就没把手给废了。
可到了夜晚,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纸照亮了整张床榻,也把她的心照得亮堂堂的。
此时此刻,林福儿突然想起小时候读的诗经中的一句,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完了,这是咋都睡不着的节奏了。
从被窝里伸出手,看着自己酸软红肿的手腕儿,林福儿不禁自言自语起来:“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真的喜欢上他了?可是……”
可是禄儿就要嫁给他了!他们之间,即将是大姨子同妹夫的关系了呀!
难道就这样放弃?亦或是……
林福儿目光坚毅地握紧了手掌。
她的字典里,只有争取,没有放弃。
**
“小女林福儿,求见知县大人!”一大清早,林福儿便提着裙子飞快地溜出了家门,然后憋着一口气横冲直撞地往县衙门口一跪。
“林大闺女?你这是……来喊冤的?”陈五打着哈欠,心想这林家的事情还真麻烦。可他面上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的,毕竟知县大人,咳咳——大家都懂的。
林福儿倔脾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不,我要见知县大人!”
陈五差点儿没被口水呛到。这林福儿找知县大人都找到县衙门口来了,还真是痴男怨女天仙配啊,凑一块儿都能唱一出大戏了。
“唉哟,大闺女,见就见吧,又没人拦着你,赶快起来!”陈五又不敢拉扯她,只得温言相劝。
林福儿一愣,是啊,这不年不节不喊冤的,她跪这儿干嘛来着?于是脸蛋一红:“那,麻烦陈叔,通报知县大人一声。”
真真羞死人了。
半晌,陈五满脸谄媚笑容地回话道:“知县大人这会儿还没起呢,请林姑娘进去等。”
得了,这回直接从“大闺女”成“林姑娘”了。
林福儿脸上一热,随后尴尬地摸了摸鬓发,小碎步走进了县衙。
陈五看着林福儿的背影,心中直叹:这丫头好福气啊,说不得便是未来的知县夫人了!若是自家二妞有她一半的福气……唉,不过他还比较庆幸二妞与林福儿的关系那么铁。
熙和居。
林福儿不顾晨曦刺眼,反而目光灼灼地抬起头看着那一手古朴大气的馆阁体。
好吧,到了这儿她便想打退堂鼓了。
她与王詹,也只不过见过几次面而已。说不定人家只拿她当一个普通的民间女子,说破天了也就是一位极其普通的朋友。
王詹是青陵县冉冉升起的太阳。
而她林福儿,似乎只是太阳照耀下的一株默默无名的小草。
林福儿本人是清醒而理智的。几次见面而已,她并非有那么喜欢他,也必然到不了爱得死去活来的地步——只是,她不想一生一世都只能默默地仰望他。
于是她还是做出了之前的决定,就算不拉屎她也得把茅坑给占着了!
不过,她可不是因为禄儿的缘故才作此决定,妒忌之说更是无稽之谈,若是换了旁人,她也一定会出手!
“林福儿,你在做什么?”听着这散漫悠闲的声音,林福儿扯了扯嘴角抬起头,笑得简直比哭还难看。
王詹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穿着宽松的白衣,迎着初升的朝阳优雅站定,如墨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眉眼温润,神情恬淡,果真如闲云野鹤般悠闲自在。
只听他笑着打趣道:“唉,姑娘,大清早的就冲我这样笑,你这是要让我回想到昨夜的噩梦啊。”
林福儿眼里精光一闪,知县大人昨晚居然梦到她啦?那她岂不是知县大人的梦中情/人?!
当真是令人欢喜——自然,噩字已经被狗吃了。
“大人,安乐侯夫人有意与林家联姻,不知大人可曾听说。”说这话的时候,林福儿有点儿胆怯,有点儿害怕,更多的却是兴奋。
听到“安乐侯夫人”时,王詹的脸色明显变得淡淡的,语气中也多了分疏离:“倒不曾听闻,怎么?”
“还请大人,拒绝这门亲事!”说这话的时候,林福儿低着头,一抹金色的阳光照在她的脸颊上,尽管没有丝毫的钗环装饰,却依旧使她看着神秘而华丽,浑身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王詹呼吸一滞:“为何?”薛氏筹谋这桩亲事,他也早已有所耳闻,只因为对方是她,他便没有任何动作。
他上前一步,温润恬淡的面色突然变得冷峻如山,气势逼人:“为何?安乐侯府,可是玷污了你林家的门楣?”
林福儿被王詹身上的怒火逼得连退几步,忙道:“林家小门小户,自然攀不上这样的高门。”
“就因为这个?安乐侯府都不在乎,你林家难道还在乎这个么?”王詹细细地打量着她的眉眼。
林福儿算不上丽人,她不明艳,也不妩媚,穿着最土气的衣裳,素面朝天不施脂粉,可她那股安静倔强破土而出的坚韧心性,和豁达开朗的心态,却偏偏时时刻刻拴住他的目光,以及,他的心。
可她现在却站在他面前,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拒绝这门亲事。高傲如他,淡漠如他,此刻也只觉得如同当街受了这女子一巴掌!
“我来此处,只是为了,为了我的心。”林福儿捏紧了小拳头,心中却是砰砰砰如他小鹿乱撞。这是她的心,她一定要亲口告诉他。
为了她的心?
王詹面色愈发寒冷。
因为他突然想到十多日前,郝大粗那厮轻轻刮过林福儿脸颊时,那一脸的温柔宠溺。
第十四章 丫鬟福儿
“林福儿,你以为你是谁?”王詹冷笑了起来,高傲地转过脸,再不拿正眼瞧她,“林家不过是一群市井贱民,有何资格肖想安乐侯府大奶奶的位置?!”
朝堂险恶,后宅深渊,无论身处怎样艰难的境地,他王詹永远都保持着自己的孤高骄傲,进退之间,是何等地气定神闲,波澜不惊——没想到,他如今居然被一个卑贱的杀猪女羞辱至此!
林福儿垂眸,她就料到事情会是这样。如自己,如禄儿,她们这些平民女子,并不能给他带来政治联姻所能带来的利益,只能徒增笑柄罢了。王詹……他是那样聪明的一个人,又岂会犯这种简单的错误。
王詹对待感情的理智,林福儿觉得欣慰又失落。
“不过,既然你这么想让我推掉这门亲事,那好,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你林家女便入不了我王家门。”王詹的声音生硬冰冷,仿佛一个巨大的铁箱,里面灌满的水全都冻成了冰。
“还请大人直言。”心中仿佛有巨石落地。
“我要你,留在我身边做一天丫鬟,”王詹微微侧着脸,露出一段好看的轮廓,语气淡漠沧桑,如同深山寺庙的钟声,“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们便不会再见面了。”
林福儿下意识看了看虎口上的硬茧,应道:“……好。”
只是,她原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