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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待到叶子有点发黄的时候,秋叶有些坐不住了,她现在完全失去了韩良的消息,村里相熟的女娘们有时会开玩笑说韩良如今寻得富贵阿姐,怎么会再回咱们这乡下地方呢?
她初时也不在意,因着韩良在她眼里本就不是这样的人,故而依旧卖她的豆腐,依旧数着韩良离开的天数,可是时间一长,村里又风言风语地乱传,她开始有些患得患失,想了想,终是决定亲自去寻他。
秋叶将家里交代给春花,便骑着驴,先去县衙找了张都头,其实在这段时间里她写了几封信给韩良,都是托张都头传带的,可是却一次也没见回音。问张都头,他也只说顾大人如今起任秦州府都尉,因这些日子与秦州府所辖青榆县有兵务来往,所以常差了公人两头跑,问那带信公人时也只说信都是亲自递到都尉府上掌事亲自收的,并无差池,但确实也没有见着顾家郎君的面。
秋叶压下心头的各种不安与猜测,决定去秦州府寻韩良,只身上路,道途遥远,张都头见她心意坚定,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将秦州都尉府的地址告知与她,又备了好些吃食给她。秋叶也没推辞,临走时又骑走了张都头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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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沿着官道跑了三天,夜晚便胡乱歇在客店里,到秦州时,已是疲惫不堪。她心里着急,进了城门,就直奔都尉府。
给都尉府守门的兵卒见她粗布衣衫,灰头土脸的,愣是不让进去,纠缠了半天,秋叶又急又气,便用尽全力喊了一声:“行啊!我身份低微,进不去,叫韩良出来见我!我到要看看,这顾家郎君如今富贵了,便忘了我这贫贱的妻主了么?!”言毕坐在门前台阶上直喘气,怒火中烧,又倍觉委屈:韩良,你到底是怎么了?这么久都没音信?我这么远来找你,你却不肯见我一面,何以这般绝情?
门前慢慢聚起了人,掌事出来,赏了小卒一耳光,忙将秋叶迎进去,赔了一路笑脸:“娘子,对不住啊,郎君今日陪同大人去游园赏菊了,这会子还没回来呢,您屋里等着啊,我派人去寻。”
掌事领着秋叶沿路穿廊过园,一直往后走。“等一下!”秋叶想起了什么,突然顿住了脚步:“我哪里也不去,我要在正堂等他!”言毕转身就往回走。
“哎哟,奶奶,那地儿您可不能去,您瞅瞅您这一身……”掌事忙拦住她。
“怎么?我不能去么?奶奶我在秦州混的时候你她大爷的还在哪儿呢?!好个狗仗人势的东西!”秋叶本就气愤,此时怒极,抬手就要给她一耳光,正在此时,却有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住手!何人在此撒野?”
秋叶循声望去,但见廊下一位郎君长身而立,头戴纱罗幞头,身着月白雁纹云锦袍,脚上一双乌皮靴,端的是丰神俊秀,玉树临风,一时竟让秋叶看痴了。
韩良,这才是你原本该有的样子吧。
思绪翻飞间,韩良已走到了她眼前,伸了五指在她眼前晃晃,“嗬,妻主,你还知道寻我呢,我以为你早将我忘了。”
秋叶回过神来,欣喜地看着他:“有道是人配衣裳马配鞍,你果真与从前不一样啦!”,谈笑间便扑过去抱他。
韩良忙挡了回去:“哎哎,先洗洗吧,妻主这身上都有味儿啦。”
“哟,顾家郎君如今住在这富贵窝里,日日游园赏菊不归家,还嫌弃妻主?”秋叶不满地撇了撇嘴,成日里跟泥土打交道的夫郎如今开始讲究了,面上都有了……嫌弃她的表情。
“是啊。”韩良笑出了声,顺便将她头发上沾着的干草渣子取了下来,招呼了两个小仆,服侍秋叶沐浴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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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见到了韩良,悬着的一颗心才松了下来,遂听了韩良的安排。沐浴一番之后,头发都未干,便一头栽倒在床上直睡到天亮。
到了第二日,清晨梳洗过后,掌事进来禀报:“娘子,我们奶奶要见您。”
“韩良呢?”秋叶问。
“郎君去校场了,最近奶奶督促的紧,他亦不敢有懈怠。”掌事毕恭毕敬答道。
“这是干什么,要让韩良从军么?我不同意。”秋叶正色道。
掌事讪讪的,“……娘子莫为难小的,您请吧。”
秋叶进了东苑,看见顾萱正坐在院子里仔细擦拭着一把弯月弓,见她来,微偏了偏头,淡淡道:“坐吧。”
“阿姐。”秋叶躬身行礼,方才坐下。在来的路上,她就一直在想,韩良的姐姐该是个什么样的人,此时抬眼一看,见她飞花玉冠束发,窄袖银丝翻领胡袍裹身,面容秀丽却不失英气,不由得暗暗赞赏:若着戎装,定然是英姿飒爽,风华无双的一员虎将呢。
顾萱对她这位弟妹却是不大喜欢,抛开身份地位不说,整个儿就是个风一吹就能刮倒的主儿,小鼻子细眼的,那眼神里隐约还带着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真对不住,我昨晚睡得太死,应该先来见您的。”秋叶一脸歉意。
“不妨事,我也是昨儿后半夜才回来的。”顾萱淡淡道。“找你是想和你说说汉梁的事,汉梁的身世你该都知道了?”
“嗯,知道个大概。”
“从前我家在京都,还没有没落的时候,母亲曾给汉梁定过一门亲事。”顾萱静静看着秋叶。
“那都是从前的事了吧。”秋叶怔了一下,搞不清楚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那倒是,谁也没想到我们还能有今日。”顾萱又道。
秋叶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回应她,思量了半天,道:“阿姐想说什么,不妨开门见山吧。”
顾萱笑了笑,将一块玉佩放在石案上,“这个,你认识么?”
☆、第 18 章
石案上的羊脂玉佩色泽莹润,质地上好,秋叶拿起来看了看,触手生温,那玉佩上刻着一朵莲花,栩栩如生。
“这不是……崔大人的玉佩么?”秋叶不解,在她的印象里,铁面崔九娘的这块玉佩向来是不离身的,她宝贝得紧着呢。
“这是汉梁的,”顾萱娓娓道来,“若不是他当了,流入坊间,崔大人便查不到他,那我姐弟也不知何时才能团聚;……不过说到底,这玉佩也是崔大人十几年前给他的,我顾家从前受赈灾案牵连,落得个满门抄斩,只我和弟弟汉梁逃脱,那时我便猜测,我能活着定是有人暗中助我,如今沉冤得雪,圣上诏恤顾氏,复我功名,并在这秦州府任都尉,全因崔大人这些年不辞辛苦,仗义奔波。”
秋叶没见过韩良的玉佩,但也知道那玉佩至关重要,她也曾劝韩良去赎回他的玉佩,只是那玉佩几经转手,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秋叶的心里仿佛坠了块石头,慢慢地往下沉,她意识到她最不想听见的话可能要从顾萱的嘴里说出来了。
“汉梁的这一块和崔大人手里的玉佩合起来就是一朵并蒂莲呢,”顾萱叹了一声,遂郑重说道: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崔大人于顾家有大恩,而我顾萱是知恩必报的人,崔大人但有所求,便是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是汉梁已经嫁给我了!” 秋叶皱了皱眉。
“那又如何,你在崔大人身边那么长时间,你应该知道她为顾氏所做的一切,她年过三十却仍不娶夫,你以为那是为什么。这世上有哪个位高权重的女子会将一个也许一辈子都见不到的男子放在心上这么多年?就凭这份心,汉梁嫁与她又何尝不可!”
秋叶的鼻头阵阵发酸,……为什么偏偏是崔大人?为什么偏偏是她?此刻,她该可怜崔大人,还是该可怜她自己?
“即便是汉梁,他一个世家子弟,从小就明白婚姻大事身不由己,到头来也只能听我的,从他离开古河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他再也回不去了。李秋叶,放手吧,汉梁就不该是你的。”顾萱转了头,不去看她。论身世地位,她比不上崔静,论样貌,她也比不上崔静,论痴心,这世上恐怕没有那个女子能比得过崔静吧。
“想来你也希望汉梁过得更好一些吧,再说当年若没有崔大人,想必你早已饿死街头,那还有后来的活路呢。”事急从权,顾萱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李秋叶的事情她如今也查的一清二楚:这人在崔静手下这么多年,虽不曾读什么书,但善谋断,重情义,崔静待她亦非同寻常;她救过崔静两命,足见其忠义;也舍得下锦绣前程,可见其淡泊无争;只是阴差阳错娶了崔静心心念念的人,……崔大人有婚约在先,又不愿放弃,事到如今也只能找她顾萱了。
话又说回来,顾家有今天,崔静功不可没,顾氏虽然平冤,却是枝叶凋零。她功名在身,但也只能被派在外任上,朝不保夕,再不复昔日顾氏满门荣光。吴王倒了,吴王背后的江东权贵也是所剩无几,顾氏不仅无法像从前那样在朝堂上有立足之地,且朝中大权皆由关陇世族一手把持,如今的顾氏恐怕都只能在夹缝中求存了,……攀上秦州崔氏这门姻亲,顾家的荣耀方可复兴,方可在她有生之年有望延续……对顾萱来说,将韩良嫁给崔大人,确是为了报恩,但也不止报恩这么简单……这步棋,非走不可!所以李秋叶答不答应,也都只有和离这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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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阳光洒进院子里,柔和而温暖,可秋叶的心却逐渐冰凉:她该怎么办?和崔大人争么,她该拿什么和人家争呢?是跑到她面前,痛哭流涕,求她成全他们夫妻,还是趾高气扬地说我也曾救过你的命,别来纠缠,就当我们扯平了?
崔静,……是她李秋叶这一生最敬重的人。她给了她生的希望,给了她一个乡野女子所不能有的丰富的人生阅历,而此刻,那些回不去的岁月静静地萦绕在她的心田,那些陪着崔静热血填心,义无反顾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犹记初见崔静,那样衣衫得体貌美如花的女子钻在衣衫褴褛的乞丐堆里分饼,不悲不喜却气度不凡。后来,她记得她跑到厨房来寻她:“听说今儿的豆腐是你做的?小小年纪,竟赛过了我家里的老厨子。”然后她就回答说当然,大人,只要肯努力,没有什么是小的做不好的。她因着这句话得到了崔静的赏识,提她做了随身女使,她开始习文断字,从此为她鞍前马后,为她四处奔走,跟着她有苦有甜,一路艰难却仍风雨无阻。
她记得崔静忠君,她记得崔静爱民,她记得她为个权贵欺诈庶民的案子不眠不休,,为惩贪治腐而废寝忘食,为百姓谋福则据理力争,于朝野之间起起伏伏,将那官服的颜色反反复复不知换了多少次却从不丧失风采。
她当然记得崔静告诉她这一生一定要为顾氏翻案,哪怕粉身碎骨,原来,……是为着这个原因么?
她也曾看到过她一个人默默地坐在石阶上,拿着她从不离身的玉佩,仰望苍穹。天高月明,夜凉如水,她说,秋叶,这么多年了,你说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呢,是高是瘦,是胖是矮,我怎么就只记得他有两个酒窝啊,笑起来让人的心里暖暖的,……他在哪儿呢?我怎么就找不到呢?
崔静从不与人说私事,秋叶自然不会过问,没有人知道她真正在想什么,可那孤寂落寞的身影却常常落入她的眼里,……那样悲伤,连惜朝的琴声都不能抚慰她。
对了,她曾提到她的未婚夫有两个酒窝,那么,她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去听琴的吧,也是因为不爱,所以才放了惜朝么?
她曾为了崔静,险些赔上性命,可她从未后悔,救她,是救一代贤臣,救一方百姓,值了。……只是,在死过两次以后,她却再无法到达崔静那样远大的胸襟,她所能做的,也就到此为止了。她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她死了,也一定要在故乡死去,那里还有她的爹娘和姐姐。
她一直记得后来崔静劝她留下,说她功不可没,人才难得,要奏请圣上,准她出仕①,为朝廷效力。她当时笑了:小的哪里有那样的才干,不过依仗着大人,有些气势罢了。再说了,您身边那么多忠心耿耿有才干的人,不缺我这一个。崔静的脸上永远是那样的波澜不惊:既如此,不留你了,我不想欠着你,你想要什么。
崔静给她好大一箱金锭,那应该是她所有的积攒了吧。她想了想,捡了四个,临走前对崔静嬉笑所说言犹在耳:大人,咱们再不是什么主仆了,如今您是官,小的是民,但我还是要说两句,您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