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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卿言见着竹苓一直臭着的脸,便道“五小姐还是回去寻找鞭子吧,这里离城门也不远了,本县可以自己回去。”说是这么说,可还是颇显柔弱的衣袖掩着唇轻咳了好几声。
竹苓满头黑线“我还是送你回衙门再说吧。真是的,别我一走你又出什么幺蛾子。”
陆卿言也不勉强,只是淡淡笑着。
济世县城门大开着,百姓一见得他们两人相扶着回来,面色都有些怪异。
竹苓看着心烦,狠着眉眼瞪了回去“看什么看,看什么看?不想要眼珠了?”
众人惊着不敢看,看还是有几句闲言碎语的飘进了她耳里。
“我看啊,这济世堂铁定是下毒了,不然苏五小姐那么蛮横的一个人,哪会对这陆大人这么好,还搀着他。”
“哼,下毒杀了人,以为凭美□惑就没事了吗?”
竹苓猛地停下脚步,一把抓了边上人上前,脸色冷的吓人“你说谁下毒?啊?”姐姐看他是嫌命太长了吧,居然敢造这种谣,不抽他两下真是对不起姐姐这姓氏。
她心里这么想着,手下也这么动作了。狠狠一巴掌甩在那人脸上,清脆的巴掌声让那人的脸都别过去了大半,她厉声怒斥“哑了吗?姐姐问你话你没听见?”
竹苓那眉目本就带着些痞气,如今这一瞪眼的,到透露出几许凶残恶煞来。
众人本就畏惧她,此一看更是不敢说话了。都低着头往后退着,不一会便散了开来,一副生怕自己也被抓着挨巴掌的摸样。
那挨打的人也是暗恨自己多嘴,一脸迭声的倒着歉,边说还边轻轻抽自己的嘴,就是想竹苓能放他一马。
竹苓哪能这么容易消气儿,揪着他的衣领就是不放手,手里还犹自骂道“姐姐把你这胳膊卸下来,待会儿再套回去你看怎样?”她拎着他狠狠踢了一脚“现在说这些有个P用!”
那人摸着自己被踢的地方,冲一旁沉默看着的陆卿言讨饶“陆大人,陆大人您可不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啊”
陆卿言那修眉本因那人的话而紧紧蹙着,似乎是很忧虑的样子。先听得他的告饶,便立即舒展了眉目,那温和尔雅的摸样立时让看着他的人感觉到了春风般的柔和舒爽。
“五小姐。”陆卿言微笑,凤目稍稍弯了些,嗓音清扬悦耳。
“现下还是快些回济世堂看看的好。”他用那双如霏霏春水的眸子扫视了一下四周,柔和依旧。
竹苓愤愤然得将那人踢开,略扬了脸斜睨道“嘴巴给姐姐放干净的,要是让姐姐再听到这些有的没有,就准备搬出济世县吧。”
众人唯唯诺诺,头都不敢抬。
竹苓看着他们就觉得心里一阵烦闷“滚开,别挡姐姐的道儿!”她眼神凶悍,推开众人,自己加快脚步往前走。她嘴里说的是如此斩钉截铁,心下却是有些没底了。县上百姓对老头子有多尊重她是明白的,可是一夜之间,众人的态度突然改变,这也却是让她很是担心。济世堂究竟出什么事了?
陆卿言跟在她后头,两人一前一后的,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路的尽头。
绯红的花瓣打着转飘落,之前那挨打之人从地上爬起,狠狠的‘呸’了一下,恨声道“杀了人还这么嚣张,早晚死掉!”
竹苓一路疾走,也顾不上身后个有伤的陆卿言,转了个弯老远便见着济世堂门一个青绿色的身影。她喊了声“青黛。”
青黛本在堂前打转,满脸的焦急惶然。此刻听得竹苓的声音,顿时抬头惊叫着跑了过来。
“小姐小姐不好了!!!呜呜呜呜呜,今儿个一大早就有人把老爷带走,说是老爷下毒杀了人。三少爷当场打了人,现下也被抓走了。怎么办啊小姐,现在可怎么办?”
竹苓狠狠的拍了哭哭啼啼的青黛脑门一下“哭什么哭,姐姐还在这呢。”就算现在堂子里没个坐阵的,也轮不到她个小丫头着急吧。再说,姐姐又还没死,她乱哭个什么劲儿。
“一群碎嘴的,看姐姐不掀了他们。”竹苓越想越气,老头子下毒杀人,简直是无稽之谈,一个两个的都是反了是吧?好呀,那就让姐姐看看,究竟想反的有多少人!
她掉头就走。
青黛被竹苓那副表情给吓到了,也不敢再哭,边抹着眼泪边小跑追了上去。
“小姐,小姐你这是去哪啊?小姐等等青黛啊。”
陆卿言站在原地,青纱罩袍滚着落花,一副君子谦谦和如暖玉的摸样。
苏大夫下毒杀人?他蹙着秀眉,温和的凤目也变得有些凝重。
“陆和。”
一名着烟灰色文士装束的年轻男人几乎是贴着陆卿言那尾音出现在他身侧的,长发飘飘折扇轻摇的,他收起扇,抱拳行了一礼“公子。”
陆卿言颔首“这是怎么回事?”
文士直起身子,沉声道“昨日捞出来的那具女尸,经确认乃流云当铺刘老板的大女儿。因自小有心悸的毛病,一直都是吃济世堂开的方子。今日刘老板来到县衙,说是在他女儿吃剩的药渣中,找到了苦楝。”
初在公堂露锋芒
据《唐本草》记载,薄荷:又名香薷草。薄荷茎方,叶似荏而尖长,根经冬不死。又有蔓生者,功用相似。辛能发散,凉能清利,通利六阳之会首,祛除诸热之风邪。性辛、凉、无毒。
——《济世医报》
竹苓踢飞守门的小役,一路横冲直撞的冲进县衙牢房。
“三哥,爹爹”她一边喊着,视线快速的扫过那一张张被木栏隔开的惊慌脸孔,往里头跑去。
青黛还跟在她后头,提着衣角费力的跑着,却始终隔得老远。
竹苓在牢里转了一圈,没见着人,又绕回门口揪起那刚挨过打现在坐在地上歇气的小役,凶恶道“我爹和三哥呢?”
小役扯了扯东倒西歪的帽檐,嘴里犹自哆哆嗦嗦“和师爷让他们在县衙后院休息着,他们他们不在这啊”
就五小姐您这脾气,谁敢对苏大夫不好啊?还不给你给生生剥了皮去?
那小役本想着老老实实回了话竹苓该放了他了吧,可哪成想面上到挨了一拳。
竹苓脚下还恨恨踢了他一角,怒气冲冲道“你个混蛋,害姐姐凭白跑上这一趟,简直欠揍!”
小役一手捂着挨打的脸一手捂着挨踢的屁股,泪流满面。
他好无辜。
县衙后院,陆卿言坐在那棵芭蕉树下,手上捧了只玉白的瓷杯,茶盖微开了些,飘出了那么几丝袅香的茶气。
他很是优雅的执杯轻抿了口,嗓音清扬悦耳,很是温润“苏大夫不必忧虑,前因后果本县已了解清楚,自是有数。”
苏大夫和善慈祥的脸看上去有些忧虑,听得陆卿言此话,心下倒宽慰了些些,他点了点头。
苏半夏见自家老爹一副和气生财什么都不计较的摸样,心里很是不平衡。噢,和着他们就活该被关了一夜,结果这县令一回来,啥啥事都没了?说跟没说有个P用!
竹苓便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她一阵风似得卷了进来“三哥、爹爹,你们没事吧?”
她眼神惊疑不定,在确定这两人没缺胳膊没少腿后,便直接冲到苏半夏面前。
“三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走哪哪都说济世堂下毒了?
苏半夏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昨晚那个和师爷忽然冲来说是什么济世堂的药吃死了人,说着就要抓我们。哼,我哪会肯,自然是与他大战了三百回合。”说到这,苏半夏英气的脸有些不自然了起来。
“都是老头子不让惹事,不然我们哪会在这啊。”
竹苓道“那究竟吃没吃死人啊?”
苏半夏道“死了。”
竹苓心下一惊,几乎是瞬间,一句话脱口而出“是不是那个坐堂的老大夫开的药方?我早说他是个庸医你们还不信,看吧,死人了不是。”
苏大夫的脸色扭曲了起来,他攥拳,狠狠的剜了一眼竹苓,一副想生吞了她的摸样。
竹苓恍若没有察觉苏大夫那杀人视线,继续自顾自道“你说说你说说,那老大夫连个贫血都治不好,还坐堂,嘁,还是早点回家养老的好。”
陆卿言本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但在听到竹苓说起贫血两字时呛咳了一下。
由于苏半夏是正对着苏大夫这一方向的,苏大夫脸色铁青的摸样自是尽收他眼底。他有些扛不住那视线的压迫,硬着头皮道“什么啊,那方子一直是老头子开的,西街流云当铺那刘掌柜家的大女儿,就是时不时捂着胸口说什么心悸的,你该记得吧。”
竹苓点点头“当然记得,他家那个小女儿粘你粘的那么紧,不记得都不成嘛。”她说这话时,语气明显带着幸灾乐祸。
苏半夏黑线状“喂喂喂,麻烦您老人家能忘了这茬吗?”
说起这刘家的小女儿,那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据济世县百姓传,刘家的两个女儿啊,是一个接着刘夫人的泼辣脾气,一个接了刘掌柜颇具福气的身形。这接了刘掌柜身形的小女儿,一无是处没啥优点就算了,偏偏这双眼睛生得刁钻,被他瞧见了苏半夏隐藏在恶霸外表下一颗至真至纯的烈烈男儿心。于是一腔柔情尽付,是天天到济世堂来闹腾。苏半夏不厌其烦,打是打不走,骂也骂不跑的,堪称是济世县的一绝。
苏半夏好歹也是个自视甚高的娃,所以对这列一没长相二没身材的女人自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至于内在啊哈哈,你跟个恶霸谈内在?还是烦请你现在出门右转回家蒙头睡醒了再回来吧。
这苏半夏看不上人家姑娘,人家姑娘的父母对他也是嗤之以鼻。先不说他是个没出息的恶霸,就是瞧他那长相,也是个招蜂引蝶不管蝶飞哪的主儿。这自家的宝贝疙瘩哪能丢人家那受苦?其实这济世县上的人都是很淳朴的,不在乎什么身份与地位的,所以有着这种想法的人也不止这刘掌柜一家。于是就算苏家那其余几个孩子再出息、身份再显赫、苏大夫人再好、再受人爱戴,也没有人愿意把自家闺女许出去的。这也是苏大夫为何如此操心苏半夏婚事的原因。
竹苓见他们俩都没什么不好,苏半夏还是那么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心想那下毒杀人什么的估计也是人诽谤。她跑了这么远的路还一口水都没喝呢,当下便走到一边端着茶喝了老大一口。可谁知这茶才堪堪入嘴,便噗的一声全喷了出来。
她狼狈的抹着嘴,惨呼“香薷草!!!”
苏半夏凉凉的看了她一眼,英气的脸上满是幸灾乐祸。这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刚是她笑他,现在到翻了个转。
“三哥是看你跑的满头满脸的汗,特意给你降降温。”
济世县上的百姓都知道,这苏家五小姐最忌讳平生最厌恶的就是香薷草,要是有谁敢把这玩意儿搁她面前,那绝对是自找死路。
陆卿言有些讶异的放下杯盏,唤来下人过去拾缀了一番“五小姐这是”他是最近才与竹苓熟悉,自然不知道这事儿。
竹苓刚想过去掐苏半夏,苏大夫便开口了。他狠狠瞪了后者一眼“陆大人不必介怀,小女这性子是让人有些头疼。”
竹苓迫于苏大夫的施威不敢说话,只是将一口贝齿咬得咯咯作响,满肚子的火无处发泄。
混蛋三哥!居然敢作弄起她了!那好呀,看她还帮不帮他讨媳妇了,哼。她记仇、她小气、她就是会为这么点小事记在心上,一辈子都不会忘!
陆卿言依旧是在看着竹苓,见她秀丽的小脸挤作一团,菱唇开开合合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心里不由觉得一阵好笑。
这苏五小姐,平日性子刁钻蛮横的,这会儿在家人面前,倒真是说不出的纯稚可爱,委实,有趣的紧哪。
这时,院外飘过一角烟灰色的衣摆。和师爷摇着折扇翩翩然走了进来。苏大夫情不自禁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刚陆卿言派和师爷去处理那案子的进展,如今回来了,是不是苏大夫心下有些着急。他那济世堂可是百年的老字号了,这会出了人命官司,对济世堂的声誉可是很大的影响啊。
陆卿言余光瞄到苏大夫的动作,心里也明白他为何会如此。他微微勾着唇角冲他温和言笑,示意他稍安勿躁。
“大人,几位嫌疑人已在堂上等候。”
陆卿言起身,宽大的青色纱袖曳地“和师爷,你先带他们上堂,本县随后就到。”
和师爷领命,带着苏家人离开了。唯有竹苓,迈步前看了他一眼,小声的嘀咕了声“这书呆,还摆起架子来了。”
这话被苏大夫听见,脑门上又是挨了一下。
公堂之上,陆卿言一身深青色正八品官服,衬得那身姿越发的挺拔修长,他端坐于桌后,眸清神正、温尔儒雅的、时常带着春风般笑意的唇角微抿,很有股不怒自威的雍容气势。
竹苓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显然不明白他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