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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招亲状-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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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天不是心急火燎地忙着赶路,就是憋了一肚子气闷在客栈里,也该出去透透气、散散心了。
  “哦?风景不错啊!”情梦意有所指地瞄着斗勺,“是啊,十里画舫,彩绸装点,琵琶古筝,乐声悠扬。还有那船娘风情万种,抱着琵琶半掩面,我见犹怜呐!”
  “宫、宫主……属下不不不是那个意思!”
  斗勺那一张黝黑的脸竟难得地红了起来。
  见他窘得不行,情梦便不再调侃,“你也忙了大半天,先回客栈歇会儿,吃过中饭,下午再陪本宫出去逛逛。”
  “是!”
  斗勺松了口气,略显急促地“逃”入客栈内。
  瞧他脸红耳热逃命的样儿,情梦莞尔一笑,一侧身,正想迈入客栈,眼角却不经意地瞄到蜷缩在对面胡同口的一个人影,不禁愣了一愣:昨日那酒鬼怎地还在此地?
  她凝神细看,才发现那酒鬼有些不对劲:倚靠在墙角的身躯像打摆子似的抖个不停,两手抱紧了膝盖,把整个脑袋埋在臂弯里,似乎在强忍痛楚。
  他是饿了?或是哪儿不舒服?
  她暗自猜测,不自觉地挪动脚步,渐渐靠近他。站到他面前,闻到那残余的酒臭味儿,她一皱眉,转身就想走,一转念,又从袖兜内掏出一锭银子丢给他。
  银子骨碌碌滚落在他的足前,碰了一下草鞋口露着的脚趾头,他才微微抬头,看见那锭银子时一愣,又伸出手来,似乎想捡起银子。
  她不愿再看下去了,今儿是中了邪才会把银子施舍给这类酒鬼!她扭头就走,没走几步,就觉脚后跟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低头一看,方才施舍出去的银子竟“跑”回到自己脚边。
  她困惑地抬眼瞅瞅那酒鬼,他却仍两手抱膝,低垂着头,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坐在墙角,似乎从未动过。
  是他把银子丢还给她的吗?想不到这酒鬼还有些骨气。
  她的眼中多了一分赞赏,默默地拾起银子,走回客栈。
  一进门,就见店小二正冲她“嘿嘿”地笑,想必刚才那一幕已被他瞧了去,见她进门来,他就急忙凑上前压低了嗓门说道:“姑娘,那酒鬼除了喝酒,就从未干过什么正经事,你可千万别对这种人动恻隐之心,那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巴!”
  “可他那样儿好像难受得紧。”她微锁了双眉,问,“是不是病了?”
  店小二“嘿”地一笑,“他哪是生病啊,这叫犯酒瘾!想让他不这么急惊风似的抖倒也简单,给他一缸子酒,让他泡死在里面不就得了。”
  犯酒瘾!她恍然大悟,哂然一笑,往楼上走了几步,突然掉回头来“蹬蹬蹬”一口气奔至店小二面前,张口便道:“给我拿壶酒来!”
  店小二吃了一惊,唯唯诺诺地转入厨房,舀了一壶老白干,送过去。
  她拎起那壶酒,出了客栈,三两步奔至酒鬼面前,把酒递过去。
  低垂的头颅动了动,酒鬼似乎闻到了酒香,头猛地抬起,双手微颤着抓向那壶酒。
  她任由他握住了酒壶的一端,另一端则紧紧地握在她的手里。
  一双苍白而又颤抖的手捧着酒壶一端使劲地拽,他想从她的手中夺下酒壶,她却始终不肯松手。于是,二人各捧着酒壶子的半边,僵持着。
  酒鬼突然松了手,就在情梦以为他要放弃时,他却把整个头凑至酒壶上方,耸着鼻子用力去嗅那酒味儿,那模样既可怜又可悲!
  第2章(2)
  情梦看着看着,一股子无名火在胸口越燃越旺,她的手也开始抖了起来,那是给气的!
  实在看不过他那窝囊样,她索性两手一松,“砰”的一声,瓷质的酒壶被摔在地上,碎了。
  酒水洒满一地。
  酒鬼突然愤怒地嗥叫,猛地伏在地上,吮吸碎瓷上残留的几滴醇液。
  情梦玉容含怒,霍地踹出一脚,踢飞了那堆瓷片。
  瓷片擦着他的唇飞出去,他仍一动不动维持着伏卧的姿势,一滴滴血珠自割破的唇上滑落,“啪嗒”滴在淌满酒水的地上,漾开一道血痕,连那无色的酒也被染成了淡粉色。
  她心中莫名揪痛,像被刺扎了一下,呼吸一窒,抬脚就往淌了酒渍的地面胡乱踩几下,把那淡粉色跺到泥污里去,再骂他一句:“废物!十足的废物!”一向轻柔的嗓子猛地拔尖了不说,那嗓音还微微发颤,可见她是气得不行。
  挨了骂的那位缓缓把身子靠回墙角,两手抱紧了膝盖,整个脑袋埋在臂弯里,蜷缩成一团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他依旧一声不吭,仍是一副逆来顺受、不死不活的窝囊样。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她一眼。
  她张了张嘴,却想不出再拿什么话去骂他,骂也是白骂,这种酒鬼大概连半句都不会听进耳朵里,她又何苦白费唇舌?想到这里,憋在胸口的一股子无名火霎时烟消云散。
  她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转身就走,暗下决心:从这一刻起,她再也不屑去看这酒鬼一眼!
  回到客栈,一进门,那个探头探脑直往她这里瞄的店小二忙把脑袋缩回柜台,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儿拿块抹布使劲擦柜台,见她往楼上去了,他才偷偷瞄了瞄对面胡同口洒落一地的碎瓷,心里纳闷:姑娘家不是拿了酒给那酒鬼喝的吗,为啥又把那壶酒砸到地上去了?
  店小二是伤脑筋地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回到“菊”字号客房内的情梦心中仍在懊恼:假如那酒鬼一开始就接受了她的施舍,捡起那锭银子,她也就不会心血来潮地再送一壶酒去考验他。
  酒鬼之所以被称之为“鬼”,只因其丧失了作为人的正常思维与行动方式,她今日竟犯了迷糊,异想天开地欲将个“鬼”类转化为人,啐!可笑!
  她自嘲似的一笑,把那恼人的酒鬼从心里头踢了出去,抛到九霄云外。
  这时,室内的光线逐渐暗了下来。
  她走至窗前,只见空中的云层越堆越厚,云层内隐隐夹着几声“隆隆”雷响——暴雨将至。
  街面上,路人行色匆匆,两个青衣小帽、仆役打扮的男子一路小跑着,进入这家客栈,通往二楼的木梯便“咚咚咚”地响了起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她的房门被人“砰砰砰”地用力敲响了。
  她打开房门,就见那两个青衣小帽的仆人正站在门外,略显紧张地望着她,有一人结结巴巴地问:“请、请问您是朱雀宫宫主情梦姑娘吧?”
  情梦反问:“你们是谁?”
  其中一人答:“小人乃招贤庄下人,今日奉庄主之命前来请宫主前往庄中一叙!”
  招贤庄在扬州城内耳目众多,想知道她的落脚处本是轻而易举的事,这不,找上门来了。
  “叙?你们庄主与本宫还有话讲吗?”
  心中虽已猜到广招贤请她去庄上的目的,她仍摆出一脸茫然不解的样儿。
  另一人半是为难,半是无奈地一言道出真相:“庄主是想请您前往庄内为少庄主解穴。”
  昨日,他们把少庄主从花轿里抬出来后,才发现广英杰已被人封死了全身穴道,封穴手法奇特,他们用尽各种方法,折腾了整整一夜,仍未找到解穴的窍门来。而一个人的穴位被封久了,不死也得变成废人!庄主这才急忙派他二人厚着脸皮前来求助。
  “你们家少庄主不是早已一命呜呼了吗?”温温绵绵的语声总也不饶人。
  “这、这……”
  两人急红了脸,偏又是期期艾艾答不上话。
  一人于是告饶了:“这是误会、是误会!宫主您大人有大量,就帮小的们一把,也好让小的们回去有个交代。”
  看他二人又是作揖又是哈腰,着急、紧张的样儿,她也不好再为难这两个帮人办差的仆役,“你们回去告诉广招贤,让他自个儿抬着他那宝贝儿子到这家客栈来找本宫,本宫自会为其解穴!”
  不是本姑娘不愿给他解穴,而是你广老庄主愿不愿厚着张老脸在扬州百姓的眼皮底下,抬着你那“英年早逝”的儿子来求一回本姑娘,看是你老人家的面子重要,还是你儿子的命重要。
  仆役二人碰了个软钉子,看人家是绝无可能随他们一同回庄内“做客”了,只得依她所言回去复命。
  二人走后,隔壁的房门“吱呀”一声敞开了,斗勺走出门来,一脸担忧地望着她,将心中的顾忌说出:“宫主,朱雀宫祸难将至,咱们在这节骨眼上再闹出些事来,是不是有些不妥?”
  他刚刚在房里思前想后,总觉得他们不该再去招惹招贤庄,真要惹出什么麻烦来,他们在扬州城内人单力薄,怕是难以应付。
  情梦但笑不语,招招手让斗勺进了屋,关上房门,入了座,她才笑问:“依你的意思,咱们是不该再去招惹招贤庄喽?”
  斗勺点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强龙不压地头蛇啊!”
  “有理!”情梦笑容不减,反问,“但,我若不去招惹他们,不把他们逼急了,又怎能让他们背后的靠山露个脸?”
  斗勺听得一愣,“宫主的意思是……”
  “打了狗,主人就会露面。真把他们往绝路上逼急了,他们自然会请出‘主人’来帮着解围。”她可不是贪图好玩,或者只为出一口恶气,才去招惹广招贤的。既然朱雀宫无法以联姻为由拉拢招贤庄,再套上天下第一楼这层关系,不妨换一种方式:挑衅招贤庄,逼得天下第一楼出面为其挡灾,一旦玉宇清澄派人干涉了朱雀宫的事,到时她便想个法子“请君入瓮”,仍是借天下第一楼的实力一解朱雀宫之难!
  “宫主是想逼天下第一楼出面插手朱雀宫的事?”好主意!宫主果然心思缜密!
  “天底下,除了玉宇清澄,怕是再也无人能解朱雀宫此番劫难了。”情梦微叹,从袖兜内掏出一尊酒盅大小的鬼脸罗刹像。
  这尊青铜罗刹怒目圆睁、青面獠牙,狰狞的脸上半边是黑、半边是白。正是万俟无知提及的永尊门的黑白令。凡接到黑白令者,一到中秋夜,必将遭受灭顶之灾!
  广招贤只有谎称大儿子已死,小儿子又过继于长孙兄,今膝下无子,无法履行婚约,如此一来,黑白令血洗朱雀宫时,招贤庄不但可以置身事外,免受牵连,且只要情梦一死,外人并不知晓广招贤使的诈,即使旁人有所耳闻,可叹死无对证,广英杰便可堂而皇之地在江湖中行走,旁人亦拿不出证据证明其父乃背信忘义之徒!
  撒一个谎,既可免受牵连,又不至于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一举两得,如意算盘打得贼精!只可惜,他们料错了情梦的性子,她可不是懵然无知、软弱无能之辈,亦非胆小怕事、忍气吞声之人,她有的是智慧、更有韧性与这班欺世盗名之徒好生磨上一磨!
  目光转向窗外,她叹道:“今日是六月十五,离八月十五中秋,只剩两个月了。去年中秋,四宫中东苍龙、西白虎、北玄武都无一人逃过劫难,三百余口皆命丧黄泉。今年中秋,南朱雀不知能否幸免于难?”
  斗勺也重重叹了口气,顺着宫主的目光眺望窗外——
  今日这天变得可真快,几道炫目的蓝色闪电撕裂云层,轰隆隆的雷声响起,暴雨在瞬间倾盆而下。
  “糟了!”
  看到屋外的倾盆大雨,斗勺猛然想起:“属下今早刚贴出去的招亲状,这回可要被雨水冲糊喽!”
  “无妨!”
  情梦不慌不忙地走至书案前,往墨砚内添了水,磨墨,摊开纸准备再写几张招亲状,“本宫只需再写三张,明儿个你挑个显眼的地方贴出去,料那扬州市井之徒定会将此事传了开,到时咱们也无需再贴这招亲状了。”
  斗勺点头称是,看外面的雨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他得赶紧跟客栈的店小二交代一声,今儿个就在客房里用膳。
  他悄然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情梦写完三张告示,将一支紫毫放在水槽里洗了洗,挂回笔匣内,走至窗前,伸手接了几滴清凉的雨水。
  一阵微风夹着被雨水洗涤过的泥土清香透进窗子,她深深吸了口气,顿觉精神爽朗许多。
  置身在这舒适宁静的房内,不论外面是风是雨,心里也踏实得很,她便多了份闲情逸致去欣赏窗外雷雨交加的这份大自然的赏赐。
  窗外,雷声渐小,浓暗的天际已逐渐透出些亮光,雨却仍旧下得很大,雨帘织就白茫茫的一片混沌景象。街道、楼房笼在了雨中,变得模糊不清,她却透过雨帘,清晰地看到对面胡同口蜷缩着的一个身影。暴雨中,这孤零零的身影显得分外渺小。
  看着被暴雨肆虐的这个身影,她心中原有的那份爽朗就打了折扣,方才还暗下决心不屑一顾的人,怎的总在不经意间闯入她的视线?是她的心里头还有些微的牵挂、仍旧无法释怀吗?毕竟这个男人曾在她的新娘喜袍上遗落了一滴泪珠,而她也将喜袍的一小片衣角割让在了他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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