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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知她那强忍泪水的模样有多让人心疼。
「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吧!」曼如将小翠和总管推出门外。
两人纵有再多的不舍,也只能含泪的和她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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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家消失后一个月内,季凌阳接掌了阮家原有的产业。如今的他取代了阮存富,成了杭州城的首富。
奇怪的是,他的个性变得更加阴沈且暴躁易怒。在季府工作的仆佣人人自危,就怕一个下小心触怒了主子。
这夜季凌阳一如往常地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翻阅帐册。
书房的门被推开。
他抬首、凝眉,极度不悦地瞪了眼入门的季琳。
「大哥,我帮你熬了一盅燕窝,你休息一下,别累坏自己了。」
「不用了,我还有事。」季凌阳冷淡地回道,再度埋首于成堆的账册之中。
看着季凌阳疏离的模样,季琳感到无法遏抑的愤怒一涌而上。
「你别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她冲动的抢走他的账册。「你究竟是怎幺回事?这个月来,好象不要命似地工作、工作、工作。你看看自己,有多狼狈!」
「把账册还给我。」他冷下脸,语气中压抑的怒气是骇人的。
「不还!我不还!」季琳卯上他了,干脆把帐册往地上一丢。
季凌阳怒瞪了季琳一眼。
「捡起来!」他寒声命令。
她虽极不甘愿却也不得不在他冷硬严厉的态度下软化。
蹲下身,伸手想拿回账册,角落的黄蓝织物却攫住她的视线,她微僵了下,因记起那是谁的而闪神了片刻。
「那是什幺东西?」她的失神引起季凌阳的注意。
「没……没什幺!」她迅速地拾起那香囊,揑紧了藏在身后。
「到底是什幺?」不知怎地,季凌阳感到一阵心烦意乱,语气不由得加重几分。
见无法再隐瞒,季琳极不情愿地伸出手。
「还不是阮家那个贱丫头,做了这个香囊说要送给你。真是可笑,这种东西,又丑又不值钱。」
凝视着躺在季琳掌中的小香囊,季凌阳渐渐地收紧拳头。
见季凌阳脸上阴驽更甚,季琳不由得心跳加速。
「这……这东西根本没用……不如……不如丢了……」
她转身急着要走出去。
「站住!」他的动作更快,一伸手,已抢过那只香囊,失神地凝睇着。
「哥!」她心急万分。瞧他失魂落魄的模样,难不成还忘不了那个小贱人?
「下去!」季凌阳背着她怒吼道。
季琳跺脚无奈地咬牙离去。
季凌阳捧住手中的香囊,缓缓凑近自己的口鼻,香囊中仍残留着她身上特有的幽香……
「曼儿……」低沈的哑音回荡在凄冷的室内。
闭上眼,脑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的画面……
大街,她哭成泪人儿,抬眼无助地瞅住他……
盈月里,她昂首,哀绝地说爱他……
大火之夜,她在他面前轻解罗衫,将清白的身子交给他……
季凌阳倏地握紧了手中的香囊,霍然转身——
他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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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吃药了。」
放下手中的汤药,曼如费力地撑起瘫软在硬床板上的阮存富。
他的情况日益严重,大部份的时间都在沉睡,纵有清醒的时候,也是呆呆地喃喃自语,就如现在这个模样,整个人失神地凝视着前方。
「来,喝口药。」曼如盛了一匙药汤小心地喂进爹的嘴里。他的嘴角抽搐着,下一会儿,全数药汤又呕了出来。
「爹,别这样,不吃药,病不会好的。」她似对待小孩儿般的耐着性子诱哄。
好不容易又喂了一匙,阮存富依旧全数吐了出来。
曼如手忙脚乱地擦拭他颈边、衣襟的汤药,一方面又得撑住他瘫软的身子。
过程中阮存富一径痴傻地瞪着前方,对她的一切努力全然的视而下见。
「您是在惩罚女儿吗?」良久,曼如心痛地睇着苍老呆滞的他低声喃道。
沉默,一如往昔。
咬紧下唇,曼如踏着沉重的步伐踅回小厅。
一室的清冷孤寂包围着她。
颤抖的手环抱住自己,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失声。
好苦……她真的快承受不住了啊……
可她有不得不坚持下去的理由。为了爹……更为了……
轻抚着平坦的小腹,她的泪水不住地向下滑落。
轻声叹息,缓步地走向那张简陋至极的小床,她和衣躺下。
明天,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去面对……
终于,她累极而眠。
夜影浮动。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如鬼魅般飘进斗室中,默然地站立在她床前,深沉的眸光凝住那张削瘦的绝美容颜。
曾几何时,那不解世事、天真娇媚的笑靥已不复见,只剩下黛眉问化不开的愁结……
「曼儿……」低嘎的嗓音轻唤,微颤的手伸向前,却停滞在半空中。
许久……终于还是硬生生的抽回。
那黑影如来时般闪入黑夜之中,只是这回多了一股急切,似在逃避什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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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过去,季凌阳再度回到杭州城。
俊美的五官依旧深刻,只是多添了些许沧桑。
逃避够久了,这个月来他走遍五湖四海,试着将那张深情眷恋的娇颜遗忘,却总是徒然。
既然明白心已失落,便不再折磨自己,所以他回来了,这次要将属于他的东西带走。
「她在哪里?」这是他冲进义民庄找上莫允凡开口的第一句话。他去过那个残破的木屋,却早已人去楼空。
莫允凡一怔,却也没装作不懂。「何必呢?事情过了那幺久,你仇也算报了,再见她,完全没有意义。」闪烁的目光迥避的意味十足。
「告诉我她在哪里!」霸道得不容拒绝。
「庞府。」莫允凡叹了口气,无奈地据实以告。
「庞府!?」季凌阳一震,沉声问:「为什幺在庞府?」
莫允凡只是苦着脸。「你何不自己去找出答案。」他真的说不出口。
季凌阳抿紧唇,瞪了莫允凡一眼,然后迅速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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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非与阮存富交恶由来已久,两人在商场上明争暗斗了数十年,却始终分不出高下。
直到几个月前阮家忽然败了,庞非才有幸成为杭州城数一数二的富豪。
季凌阳策马在大街上狂奔,内心一股无来由的恐慌催促他要立刻找到曼如。
不一会儿他来到庞府,只见大门口点起大红灯笼,一眼望去尽是彩绸喜帐。走进大厅只见贺客满堂,鼓乐之声不绝于耳。庞非身着吉服站在厅口,整个人满面春风的。
众人见季凌阳走入,在一瞬间静默了下来……
庞非脸上的笑容僵了片刻,但翠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物,立即笑着迎上前去。
「季爷大驾光临,小的未曾远迎,真是失敬、失敬。」季凌阳是江南首富莫家主事一事早已传遍全城。庞非可没胆去得罪他,心知他的生意可全靠莫家了。
「是季某唐突了。」季凌阳颔首致意。「打扰了庞爷大喜之日。」他谨慎道,看出众人异常的寂静,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是我不该,前些日子听说您出城去了,不知您今日回城,没将帖子奉上,真是失礼了。」庞非打着哈哈。
季凌阳知庞非性好渔色,家中早已妻妾成群,今日又不知是娶第几房小妾,也没那个耐性和他蘑菇下去。
「季某改日当奉上厚礼,不瞒您说,今日来,是想向您打探一个人的去处。」他顿了顿。「听说,阮家小姐在您这里?」
此话一出众人皆愕然,大厅内更是静得令人窒息。
「怎……怎幺您不知吗?」庞非尴尬地笑道。「阮家小姐方才已和我拜了天地。」
季凌阳脑中轰然一响,忙愣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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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内,大红喜帐高挂,案前烛影摇红。
戴着凤冠霞帔的新嫁娘,端正地坐在新床前。
覆在冠上的红巾已让她掀下,紧紧的握在颤抖的手中。
淡淡的烛光映照在她苍白削瘦的脸上,睫毛下闪着点点的晶莹泪光。哀凄的眸光全然没有新嫁娘应有的喜悦。
「小姐,不可,自行卸下头巾是不吉利的啊!」小翠进门一见曼如竟拿开头巾,赶忙上前阻止。
阮曼如回给她一个凄凉的笑。
「没有差别了吧……反正……是不可能……」不可能有幸福了吧——这样的婚姻。
小翠怔了片刻,随即摇首叹息。
「早知如此,您又何苦委屈自己。」
小翠在得知曼如竟答应嫁给庞非,当他第三房小妾时也是大为震骇。
小姐真的变了。就算现在她有幸重新回来服侍她,小翠发现她再也无法理解小姐的想法。她本来是那幺的天真,虽带了点任性,却从不会掩藏自己真实的感觉,勇敢地追求所爱。
可现在她却是退缩、封闭,令人摸不透……
「庞大爷待我很好,他可以照顾我和爹,我已经很满足了。」曼如淡淡一笑,眸光飘怱。
「可是你不爱他!」小翠忍不住冲口而出。
曼如绽出一抹笑,却了无笑意,凄凉的令人鼻酸。
「爱?那是最无法掌握,也最伤人的东西啊……」轻柔的话音有如叹息……
曾经痴心狂恋,曾经以为只要有心,良人终能感应。哪知付出所有之后,换来的却是伤心欲绝的不堪后果。
原来是要经历过碎心的痛苦,才能明了自己当初可笑的天真执着。只是……那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小姐……」小翠难掩眸中的忧心。
「别说了。」曼如眸光闪烁,抬起头,却是云淡风清的笑。「替我盖上头巾。」
仿佛如此就可以断绝所有的情爱。
小翠叹息地走上前去,拾起那方红巾……
砰地一声巨响,新房门蓦地被大力踢开——
两人回首。
曼如憔悴的容颜倏地刷白——
是他!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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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爷!您不能擅闯——」庞非气喘吁吁地赶上季凌阳,跟着跑入新房。
他立刻感觉到室内异常的紧张气氛。
「庞爷,你不介意我和阮姑娘私下谈谈吧?」季凌阳连头也没回,一双深沉的眸直直的盯着阮曼如。
介意!怎幺会不介意?!
可在季凌阳回首凌厉地瞪了他一眼之后,他硬生生地吞下到口的抗议。
「不……不介意……」说他没骨气也好,但在看到季凌阳脸上的怒气,他脚软了,心也慌了……
「你们慢慢聊!」瞧他说的这是什幺话,那可是他刚迎进门的小妾啊!可是……唉……
庞非走后,小翠也识相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门。
室内又再度陷入诡异的沈静,季凌阳深沉如墨的目光凝住她,许久……
他走向前,大掌亲昵地抚过她尖瘦的下巴。
「你瘦了。」
曼如倒抽了一口气,猛地别开脸。
「季公子,请自重!」语气是退缩且生疏有礼的。
「跟我回去,你不该在这里。」季凌阳皱紧了眉头。
他倨傲的态度竟让她有股大笑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