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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何时,一抹玉青色身影已立于廊下暗处。当曲调咏叹喑哑之时,那人忽然开口了:
“良宵静夜,佳人抚笛,却为何要作此悲悯之声?”
蓦地一惊,回首处,他已缓缓移步到月光之下,绝尘玉箫配在腰间,眉眼间笑意温然。
他走到她身边立住,随着她的目光一起望向竹枝隐约深处,衣袖轻轻触上她随风轻动的广袖,他身上温热的气息一瞬间蔓延到她的身上,心里便有了说不出的满足与安然。
“苏二小姐饱读诗书,为何在这样的事情上就想不明白呢?”他又说道。
“公子何出此言?”苏荷侧身望向他。俊雅的线条,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无法掩藏的翩翩风度。
“人读诗书是为了丰富内在、怡情养性,悲凉沧桑的文字自会让人觉得心下感伤,而哀愁文字则会让人心生悲恸感慨,但在我看来,人可以以此为诫,警醒自身,但若是太过沉溺于此,岂不是白白耽误了自己?”他一面说,一面在唇边勾起一丝清淡疏朗的笑容,又道,“即便是戏子,入戏过深也会伤身,苏二小姐你又何必执念于此呢?”
说罢转向苏荷,笑容里有浅浅的怜惜与疼爱。
苏荷一笑,道:“如公子所言,竟是我庸人自扰了?”言毕对上他的目光,她不由得心跳加速,却假意嗔他,“闻言说骆三公子才华卓绝,连兄长也对你赞不绝口。如今我倒想试试你,你若输了,便不许再多嘴。”
“但凭小姐吩咐。”
苏荷想了想,道:“既是这样,你且听我说。单单是吟诗必难不倒你,不如……你且以眼前之景,从前人的诗句里抽出四句来合成一首,韵脚意境皆不能错,你道如何?”
骆毅微微一笑,拱手道:“都说苏二小姐冰雪聪明,如今看来一点没错,连出道考题也比旁人要刁钻许多。”
苏荷妙目一瞪,道:“你别拿好话来混我,若能就快些作来,若不能就认个输,甘愿领罚就是了。”
“那么倘若我作出来了,小姐要赏我什么?”骆毅问道。
说这话时,他的双眼紧紧锁住了苏荷的脸庞,嘴角的笑意收起了许多。苏荷注视着他的眼眸,双颊不由得有些发烫,脊背里更是渗出了丝丝缕缕的颤栗,却并非是因为害怕。
她低下头,轻轻喘了口气,忙乱道:“好好说话便是,盯着人家做什么……你先作来,若好了再说。”
二人正说着,后墙外梧桐巷尾处隐隐传来断断续续的捣练声。
“那么。”苏荷抬头看他,“就以此开头吧。”
骆毅略一沉吟,徐徐开口:
“断续寒砧断续风。”
苏荷轻轻点头:
“这是李煜的《捣练子》。”
骆毅一笑,接着道:“犹吹花片作红声。”
苏荷赞赏地笑了笑:
“这是杨万里的《又和二绝句》中的一首。”
骆毅略略停顿,手指攀上回廊外短短的竹篱,苏荷随着他的目光,心下渐明。
只听他道:“野桃含笑竹篱短。”
“好。”苏荷脱口而出,“这是苏轼的《新城道中》。”
骆毅收回目光,已成竹在胸,只闲闲道出最后一句:
“莫放修芦碍月生。”
“这是张先的《题西溪无相院》。”
骆毅看住她:“诗已粗成,苏二小姐意下如何?”
苏荷抬头望他:“公子才高,我竟是造次了。”
“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骆毅含笑道,“冒昧请苏二小姐依样赐教一首。”
听了这话,苏荷连连摇头:“有公子珠玉在前,我怎敢班门弄斧?”
“这有什么不敢的?”他道,稍稍靠近了一些,轻声道,“你这么说,是要与我见外了么?”
潮红爬上苏荷的脸颊,她想退开,而他身上温然的气息却似一双手,款款阻住了她的步伐。只得抬头望他,然后,在他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了靥若桃花的自己。
只听他伊态闲闲的轻声说道:“此时正是秋浓时候,望月山的菊花开得极好,苏二小姐虽未赏过,但却不妨……”
苏荷宛然一笑,心下已有了主意,开口便道:
“燕歌赵舞为君开。”
骆毅点点头,道:“起得好,这是卢照邻的《长安古意》。”
苏荷轻笑,续道:“且将团扇共徘徊。”
骆毅眉头微皱:“到底还是伤感了些。这是王昌龄的《长信怨》。”
温软的语气里是淡淡的叹息:
“繁枝容易纷纷落。”
“这是杜甫的《江畔独步寻花》。只是苏二小姐为何总爱言尽伤感之事?”
苏荷并未搭腔,吟出最后一句:
“蕊寒香冷蝶难来。”
骆毅的声音,疏忽温柔低沉了许多:“这是黄巢的《题菊花》。”
她何尝没有察觉出来?于是转头看他。在这样短暂的寸息,他眼神里刻意维持的礼貌与拘谨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怜爱与……情不自禁。
在这样的凝望里,少女的羞涩暂时离开了苏荷颤栗的身体,眼底是坦然分明的情意。
他还从来没有这样看着她,她亦不曾。
忽而,他的手覆上她扶着疏落着海棠花雕阑干的指尖,细细碎碎的掌纹,温暖着她冰凉的手指。
他从未碰过她,此刻行动突然,她亦是一惊。刚要抽出来,他已不由分说拂开她暗绣着竹叶纹的水袖,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他修长有力的手指笃定了他对她的情,手心的温度似要温暖她的心,而那掌纹,亦在一瞬间烙上她的灵魂,再也不能忘记。她不再挣扎,任由他握着。
“荷儿——”
第一次,第一次,他在她耳边低唤着她的小字,气息吹拂在她的发间,让她抑制不住地颤抖。
“荷儿。”他又唤了一声,似也在体味着这两个字的重量,“有我在,必不会让你再难过。”
抬眼是满目依依的信赖,她轻启朱唇,一字一顿是她的真挚心肠: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他亦是动容,轻轻点头,空闲的那只手抚上她瘦削的肩膀,只说了三个字:
“你放心。”
月光下翠竹的疏影印上她暗绣着竹叶纹的裙摆,错眼望去竟是一模一样的单薄苍茫。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留得新荷指间香(2)
(接上节)
日子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了下去,许多年后,当苏荷站在屋檐下重新忆起那一年的深秋之时,忽然觉得那个夜晚从巷子深处隐隐传来的捣练声,似乎就已经翻转了象征她青涩平和的少女时光的铜漏,不管曾经有多么华丽的姿态,但终究会在某个将要到来的时刻下落干净。
不知不觉,初冬的寒意已逐渐在城中弥漫开来,各家各户都新裁好了衣裳准备过冬。不久,这一年的第一场大雪便已纷然而下,街道上的行人少了许多,也只有西街上的悦来酒家里还留住了最后一丝喧闹。
十一月十九是唐糖的二十二岁生辰。其实上官明日早早就有了将她正式引见给众人的打算,因此在刚入冬时便已开始盘算了起来。他思来想去,终究还是觉得她生辰这一日确是极好的机会。
当他略带一丝犹豫地把自己的这份心思透露给唐糖的时候,出乎他意料的是,唐糖的反应十分平静。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道,“其实我也希望自己能有更多的机会来熟悉你生活的环境。感情虽然是两个人的事情,但我并不希望因为这份感情,你不得不在你所熟悉的环境之外开辟另一个单独的空间来容纳它。即便我始终都无法成为这环境中的一员,但我还是希望能够对它有更多的认识和了解。我想,见一见你所熟识的人,应该就是最好的途径了吧。”
上官明日温和地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肩膀,道:“你能这样想,对我而言实在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呢。”
唐糖也轻轻一笑,露出浅浅的两个酒窝,转而又笼上了担忧的神色,有些不安地说道:“我只怕自己不懂礼数,会让你的那些朋友们笑话呢。”
“不会的。”明日安慰她道,“这一次我只打算请两三位姑娘到这里来和你见见,她们都是性子随和的人,你们会相处得很好的。”
唐糖低垂着眉眼想了片刻,终于坚定地点了点头,又仿佛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问道:“那个……苏家的二小姐也会过来,是么?”她曾经听明日提起过苏荷,所以随口问了问。
明日含笑点点头,道:“荷妹自然是要来的,她都等不及想要见你了呢,还做主把白小姐和慕容雨晴小姐也一同请了过来。”
苏荷因想着若是只有他们这些官家子弟在场,只怕唐糖会觉得太过紧张不安,但白思语就不同了,她虽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可到底是做生意的人,理应更容易和唐糖相处。至于慕容雨晴,她虽然空有郡主的身份,但毕竟是经过这么多年无比艰难的生活,才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早就把所有荣华富贵的过往都抛在脑后了,更何况她曾经也有过一段只能靠自己的双手讨生活的日子,照这样说来,合该是她更能体谅唐糖的心思才是。
果然,听到是这样的几个人要来,唐糖心里的不安才稍稍有些缓解。
日子很快就到了。傍晚,唐糖在家里和母亲一起吃了一碗寿面,就独自出门往乌衣巷来,上官明日早已收拾好一切,暖阁里的小桌上放着各色细巧的糕点并一壶酒,炉子里的炭火烧得正旺,而他自己则正和骆毅一同坐在旁边喝茶。
见唐糖进来,上官明日连忙站了起来,含笑向她道:“你先坐一会儿,荷妹她们很快就到了。”他又指了指小桌,道,“你来看看,我白日里就叫厨房备下了这些东西,你可还喜欢?”
唐糖向桌上只看了一眼,旋即浅笑道:“我哪里知道什么好不好的,你府上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了。”
说完之后,她又向四周看了看。骆毅她是见过的,因而她只是有些拘谨地冲着他笑了一下,道:“骆三公子好。”
骆毅含笑点了点头,道:“唐姑娘好,你的身子可好全了?”
唐糖答道:“多谢公子关心,多亏有明日的药,早已经好全了。”
她的话音还未落,暖阁的门就被推开了。三个裹着斗篷的女子一面说笑着一面走了进来,苏荷走在最前头,身上披着一件天水碧色的织锦暗花斗篷,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平金手炉。白思语和慕容雨晴就跟在她身后,三个人的肩膀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可见是一路从南街走着来的。
骆毅几步走到苏荷面前,伸手帮她解下斗篷,露出她身上穿着的天蓝色锦袄和粉白色夹裙。他用含了一丝责备的语气向她道:
“雪天路滑,你怎么也不坐轿子,还偏要走着来呢?”
有丫头接过她们各自脱下来的斗篷走了出去,而苏荷则抬起一张微微有些发红的脸,说道:“方才宫里的姑母派人送了好些东西来,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着打点,我估摸着只怕要留着轿子送那些来了的人回去,所以就自己出来了。谁知刚好在巷子口遇到思语姐姐和雨晴姐姐,我们三人结伴一道走过来,路上说说笑笑的倒也有趣。”
她的话才刚说完,身后的白思语就已经笑出了声,只见她伸手理了理微微有些凌乱的鬓发,口中道:“骆三公子待荷妹可真是好,连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关心,只怕比苏少爷还要忙许多呢。”
苏荷有些腼腆地望了望骆毅,故作镇定地打岔道:“你怎么也在这里,不是说好了今天只有我们姐妹几个陪唐姐姐过生日么?”
上官明日在一旁笑道:“他听说你今晚要到这里来,哪还坐得住呢?可不是早早的就在这儿等着了。怎么,荷妹你这是要赶他走么?”
雨晴这时也走上前来,伸手推了推苏荷,抿嘴笑道:“这怎么办?苏二小姐你还是大人有大量,就饶他这一遭,别赶他走了罢。咱们只当他是个姑娘就是了。”
苏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骆毅却在一旁笑道:
“这是哪里的话,既然已经说好了,今晚就让你们几个好好说说私房话罢,过一会儿我们自己会走的。”
这时明日牵过唐糖的手走上前,指了指苏荷,向她道:“这位就是苏二小姐了,如今可是咱们骆三公子心尖上的人呢。”
听他这样说,苏荷佯装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转而又含笑向唐糖道:“你别听明日大哥瞎说,你比我要大几岁,我以后就叫你姐姐,可以么?”说着又递上一个锦缎裹着的长方形匣子,打开来给众人看,只见里面放着一对式样简单却又大方的翡翠玉簪,却听她道,“初次见面,这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唐姐姐笑纳。”唐糖有些犹豫地看向明日,见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才伸手接了过来,向苏荷道了谢。
“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