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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子弹,感觉不像是要他们的命,倒更像是在警告。巴里特站在那里,用俄罗斯语跟凌夙说了一通,似乎在劝他们投降。凌夙脸上一直挂着淡定的笑容,语气却极为坚定,那一声“no”说得非常清晰,即便在黑暗里,在雨声的背景下,依旧可以让大家听见。
有人拿来了高光手电,光线透过雨雾照射到袁怵和凌夙的脸上,因为强烈的眼部刺激,两人在一瞬间都有些睁不开眼。在适应了这样的强光之后,袁怵终于看清,面前究竟站了多少人。
其实也不多,十几个而已,都是熟悉的面孔。大家面对面地站着,脸上淌着雨水,一副狼狈的模样,谁也不比谁好。袁怵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楚这是梦境还是现实,眼前只划过凌夙抬手的模样,接下来便听到一阵枪响的声音。
战斗在瞬间打响,双方都开始了你死我活的拼斗。但显然袁怵他们更为占优,因为马克西姆要的是两个活人,但对于凌夙来说,面前的这些人就算全死了,他也毫不在意。
他很想马上将袁怵带进自己的空间里,可是在这种枪林弹雨的环境下,头脑显然有些不够用。而且袁怵也在旁边躲避和开枪,完全没有机会去抓他的手。
要是抓不到他的手,他便不能将他带入那个世界,他很怕自己一个人离开了,却把袁怵留在了这个世界里。如果那样的话,倒还不如两个人在这里并肩做战得好。
在这样的生死之间,他突然发现自己和袁怵的命运,已经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他已经无法割舍掉这个男人,就像很久以前,他已经进入到自己血脉里,和他的性命惜惜相关了。
他们两个以那个民居的后墙为掩护,不时地出手射击。很显然袁怵在这方面还有所保留,即便开枪了,也会尽量朝对方的□打,比如小腿大腿之类的地方。而凌夙则有些不管不顾,打到哪里算哪里。
对方那十几个人很快就伤亡过半,惨叫声不绝于耳。袁怵听了只觉得心头一颤一颤,总觉得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似的。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这样不行,开始放小火力,改扔威力不太强的炸弹,强行阻止袁怵他们射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再从后面包抄过来,实行合围。
袁怵其实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时间紧迫,来不及通知凌夙,等到两人同时回过神来时,已经有三个士兵包围到了他们的后方,端着枪站在那里,一副要生擒他们的模样。
凌夙暗暗骂了声娘,想也没想就举起枪,向对方扫去。那三个反应很快,立马闪到墙壁后面,躲开了子弹的攻击。趁着这个机会,袁怵叫了一声“快跑”,顺势踢了凌夙一脚,两人便又向后跑了过去。
在这奔跑的过程中,凌夙几次想要去拉袁怵的手,却总是没成功。他想要大叫让对方停下来,但又怕后面的人追上来开火,挣扎为难之间,两人居然一路跑到了河边,放眼望去,已无路可逃。
到了这个时候,凌夙的心反倒放了下来,他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地形,觉得已经没有退路,便一把按住了袁怵的肩膀,哑着嗓子道:“Adrian,跟着我,把手给我。”
“什么?”袁怵没有听明白,本能地向后一躲,就在这个时候,那几个士兵又追了过来,其中一个似乎是杀红了眼,抬手就要朝凌夙的身体射击。
袁怵心里一惊,本能地伸手推了凌夙一把,又将整人身体撞了过去,生生将凌夙撞飞了出去。子弹裹挟着一阵劲风射了过来,穿透外面的迷彩装和里面的内衣,射穿了袁怵的胸膛。
那一刹那其实袁怵并未感到疼痛,他只是有些震惊,头脑里闪过一个念头,感觉自己这一下可能真的是要死了,再也找不到弟弟,再也见不到朋友,甚至没办法再和兰斯见上一面。
一切似乎都随着那一声子弹结束了。因为丧尸不会用枪,防弹背心又太重的缘故,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普通纤维材质,并没有防弹的功能。
袁怵胸前的血口子就像被打开的闸门,鲜血瞬间从里面喷涌而出,混合着雨水,很快就染红了他胸前的一片衣襟。
凌夙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血淋淋的场面。他大叫了一声“Adrian”,便冲了过去,在接到袁怵倒下的身体时,自己的身子也歪了一下。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一起拥抱着,齐齐落入身后的河水里,冰凉刺骨的感觉一下子就扎穿了心脏。
那些俄罗斯士兵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落入水中,却没有上前,只觉得他们像是被一个巨大的黑洞瞬间吞噬,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42
42、手术 。。。
冰冷,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游走,慢慢侵蚀着仅有的意识。就像是有人用极细的针管,扎进了皮肤里,往每一根血管里注射温度为零的冰水,让人只觉得浑身巨痛难忍,整个身体都像要炸开了一般。
袁怵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沉重地像是被胶水粘在了一起。他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最终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嘶哑的单音节,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的动作。他甚至没办法抬起自己一根手指头,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这种冰冷而疼痛的感觉,在袁怵二十五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遇到过。他感觉自己昏昏沉沉,就像是的一艘在大海上迷失了方向的小渔船,身体随着海浪上下荡漾,似乎不需要花什么力气。
除了冰冷和巨痛外,袁怵能感觉到的便只有一个。黑暗,无尽的黑暗在眼前蔓延开来,他甚至有种错觉,哪怕自己睁开了眼睛,看到的也只能是黑暗而已。
耳朵似乎有人在说话,他却听不清楚,只能偶尔听到那人一直在叫着自己的名字,Adrian,Adrian,一声又一声,慢慢地变得清晰起来。
他分辨得出来,那是凌夙的声音。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脑中似乎只留下了零碎的片段。
有子弹射了过来,他撞开了凌夙,然后被子弹打中了身体。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的侵袭,凌夙就扑了过来。再然后,他们两个似乎同时往下一坠,随即便跌落了无底的深渊。
在这期间,他有过短暂的意识缺失,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的状态了。整个人半死不活的样子,他自己虽然看不到,却也可以感觉得到,甚至从凌夙焦急地呼喊中可以听出来,他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凌夙其实也比他好不了多少,虽然他没有中枪,但他却需要照顾袁怵这个大活人。在掉进河里的一刹那,凌夙其实也有些意识不清。等到清醒之后,他又开始担忧起来。袁怵的身体状况很糟糕,长时间浸泡在河水里,对他的伤口影响极大。
他伸手抱住袁怵,摸到他胸前的弹孔处,只觉得温热的血液不停地往外冒,像是死神之手,在拼命地和他争夺袁怵,要将他从他的怀里硬生生地夺走。
这种感觉让凌夙感到惊慌,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慌乱过。掉落河里不算什么,被一堆人追杀也算不了什么,即便现在就这么死去,他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可是要他眼睁睁地看着袁怵死,却是一件极不可怕的事情。哪怕只是这么一想,也会令他浑身打颤,牙关紧咬。
袁怵这样的情况,必须马上手术取出子弹才是,他本可以立马将他带进自己的空间,那里有他网络来的名医,修建一新的医院,极好的设备加上高技术的人才,应该能保住袁怵的命。
可是在水里的时候,他没有办法进入空间,这是唯一的一个弱点,他必须赶紧脱离这冰凉刺骨的河水,将袁怵带上岸,才可以想办法救他一命。
凌夙从来不知道,泡在水里的人居然会这么重,袁怵这样的小身体,平时抱起他来简直是易如反掌。但是在水里的时候,衣服吸饱了水,简直沉重到令他想要崩溃。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袁怵从水里拉了上来,拖到了岸边。
然后,他守着袁怵的身体,开始大口的喘气。暗夜里,周围的情况什么也不清,清冷的月光照在身上,衬得袁怵的脸愈加苍白一片。
凌夙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叫了几声后见他没反应,便将头凑过去听他鼻子处的呼吸。那呼吸声隐隐可闻,却异常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停止一般。
他弯下腰过,紧紧地搂住袁怵,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他的额头上,心中念念有词的时候,几乎要落下泪来。那种深切的痛楚,令他几乎无法呼吸,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念完了那段如同咒语一般的契约词,然后整个身体便变得轻飘飘起来。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另外的一番天地。
相同的是,这里也是黑夜,他抱着袁怵的身体坐在一片牧场前,只觉得夜风依旧冰冷刺骨。他摸出了身上的小电脑,和白大褂取得了联系,要他以最快的速度赶来这里,同时要他通知所有的外科医生,在医院里待命,随时准备手术。
白大褂当时还没睡,正坐在实验室里研究数据,接到凌夙的命令时,他还有些恍惚。最近这段时间,他很少见到他,除了上次替他弄坏某处的监控录像外,两人几乎没什么联系。而且这么晚了,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又提出要找医生。这不由令他一阵心惊,本能地认为凌夙受了重伤。
这对于白大褂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灭顶之灾的设想。事实上,所有住在这里的人,全都对此感到惊惧万分。如果凌夙死了的话,那便意味着他们也会跟着一同死去,整个空间会在瞬间消失,将他们挤压地只剩一团空气。这种可怕的事情光是想想都会让人浑身发颤。好不容易在这个末世活了下来,谁会愿意突然死无葬身之地呢?
所以在那一刻,白大褂的神经瞬间就紧绷了起来,扔下手里的数据,就开始找人备车,顺便通知了所有外科医生,赶紧在手术室外待命,准备好一切必须物品,保证他一接到人,就可以立马进行救治。
凌夙一直死死地抱着袁怵的身体不放,他突然有些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足够的能力,为什么每次回来的时候都只能停在这里。如果他能够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回来的地点,或许现在袁怵已经被送进手术室了。
每一秒的等待,都意味着怀里这个人离死亡更近一步。这种几近窒息的等待,令他整个人陷入了疯狂的绝望之中。
当军用吉普终于开到的时候,凌夙的身体也变得僵硬起来,丧失了部分直觉。他看着面前高亮的车前灯,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然后就见到白大褂领着一帮人跳下车来,迅速跑到了自己面前。
“Vincent,你怎么了,受伤了吗?”白大褂问完这话后才注意到凌夙怀里抱着的人,不由愣了一下。
“不,我没事。”凌夙的声音有些虚弱,像是随时要倒下似的。可是他突然却站了起来,像个充满力量的能干一般,直接将袁怵打横抱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跳上了车,催促道,“开车,去医院,快!”
白大褂还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只能先跟着跳上车,然后看着凌夙像疯了一样死死地抱着那个男人,整个人都没了魂魄似的。
那一晚,注定是慌乱而无序的一个夜晚。袁怵被推进手术室后,凌夙就一直站在那里,他双唇紧闭,脸色苍白,无论谁过来他都没看过对方一眼,也没说过一句话。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时间越长越令他感到心慌,真希望医院能赶紧出来,可又害怕走出来的人会对他说些他不愿意听到的话。
袁怵的伤势到底怎么样,他心里也没底。那颗子弹正中他的胸膛,那里正是众多内脏器官汇聚的地方,稍有不甚就会引出大出血。而且他不清楚自己刚才和袁怵在水里泡了多久,在那样冰冷的环境下,袁怵的身体会受到更大的损害,哪怕是他,一个没有受伤的人,现在都觉得浑身发冷,身体热得几乎快要失去意识。
他茫然地靠在墙壁上,想象着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那应该是他和袁怵之间最美好的时光。没有丧尸,没有危险,俄罗斯人的客房又大又舒适,他可以随时随地伸手抱住袁怵。有时候他会挣扎推开他,有时候也会安静地任由他抱着,甚至当他壮着胆子亲吻他的脸颊时,他也不曾躲开。
或许有句老话说得对,幸福来得太快时,往往意味着悲剧也会接踵而至。他们都太大意了,没有料到马克西姆会做这样的事情。不,也许他已经预料到了,只是没有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他本来有想过,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把袁怵往这里一带就可以了,他们就会很安全。可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子弹在耳边呼啸而过,或者直接在脚边炸开,混乱夹杂着震惊,几乎容不得他多去思考什么。
在一次又一次的失之交臂后,他最终把事情拖到了无法挽回的境地。
那一刻,他突然很想给自己一颗子弹,结束这痛苦而纠结的人生。他抬起头来看着那一直闪着红色的灯光,想象着袁怵在里面与死神做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