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喳喳叫着,落在地上蹦着跳着。
“唿——!”一声口哨突地响起,惊起了那几只小东西,它们扑闪着小翅膀,忙不迭地飞走了。
常朗骑着自行车,忽地穿过麻雀刚刚停留的小路。车速很快,长发被风撩得乱七八糟,宽大的T恤贴在胸前,后面飘飘荡荡的像只蝴蝶,口中还吹着清清脆脆的口哨。
刚才他的口哨是为了吓跑那些麻雀,免得被他辗到;现在嘛,他又是一声清亮的高音,心情太好了,忍不住发泄一下。
轻柔的晨风,怡人的草香,再加上昨夜加了些雨,虽然不大,也足以让地面散发出湿漉漉的好闻的味道。他好喜欢C大的清晨!
“涛涛!涛涛!”他刚才就看见操场上有个人影在晨跑,这会儿大概是累了,用手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
被叫做涛涛的那个男孩连头都不用抬就知道是谁喊他,还不是那个整天乐颠颠的室友沈常朗。
“老哥,拜托你不要这样叫我好不好?”他苦着脸,直起腰,“让我多没面子?”
“现在哪儿有人?”常朗骑到他身边停住,从背包里拿出瓶水,“给!”
“哈,刚还说渴死了!”涛涛——大名钟涛,一入学就被热情的室友常朗叫做涛涛,几经抗议无效,一直沿用到大三——眼睛一亮,接过瓶子,毫不客气地连喝几大口,才问:“早上溜够了?”
“我还要再骑几圈,你慢慢跑吧!”常朗笑嘻嘻地说。他早知道钟涛一定会渴的,因为他没拿水瓶。偏偏这家伙什么都能将就,惟独不肯喝自来水,反正他也要晨练,干脆就带瓶水过来给他。
钟涛又喝了一口,瞅着常朗又跨上车子,箭一样地冲出去。
“小心点儿!”他挥舞着瓶子大喊。这死家伙!大早上的飙什么车嘛,知不知道地上很滑啊,还骑那么快,又没有人看,耍什么帅!
“没事的——”声音拖得长长的,人早就转了一个弯,让灌木丛挡住看不见了。
钟涛喝口水又开始跑步。他和常朗同龄,都在C大计算机系,身材比常朗略矮一些,不像常朗有近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不过由于两人是室友又都活泼好动、热爱运动的缘故,在这个略有些死板、分数至上的C大里,自然而然地成了好朋友。
每天早上,其他人还在睡懒觉,他们就已经早起开始晨练了。他喜欢跑步,可以锻炼体能和意志,而常朗却不知疲倦地在校园里疯骑自行车,一连两年都还兴趣不减。
他也觉得奇怪,有什么好玩的呢?常朗只是笑笑说,他只是觉得“近处无风景”这句话不太对,因为在C大,每骑一圈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第一圈看见树根那悄悄长出了个小蘑菇,第二圈看见几只小鸟蹦来蹦去,第三圈……反正他总是能从最平常的景物中挖出新奇来,发现生活的美好来。他实在与那些整天松松垮垮或是哀声叹气的学生不一样!
常朗照旧哼着小调,间或吹两声口哨,飞快地蹬着车子。
他开心地眯着眼睛,从浓密的睫毛中看闪烁的太阳,眼前的一切都那么光亮精彩。转过这个圈儿,就是学校后面的一小块林地了,那里是他最喜欢的幽静环境。
“哈——”他蹬着车从一个小坡上直冲下去,在车子腾空的一瞬,享受片刻飞翔的感觉,像平常一样,感受自由自在的美妙。可是,与平时不一样的是——坡下正有一个瘦长的影子踽踽独行。
“快闪开!”喊声还没消失,常朗慌忙一捏刹车,车子一时失控,一下子连人带车都摔倒在地上,那人连身都没来得及转,就闷哼一声被撞到一边去了。
常朗慌忙爬起来,跑过去把他扶起来:“对不起,你伤到了吗?”每天早上都没有人的,这已经是两年来的惯例了,所以他才会放心大胆地骑,没想到突然冒出个人来,雨后的草地又有些滑,才会刹车不住。
那个人摇摇头站了起来,低着头把膝上的泥掸掉。常朗也好心地帮他把背上沾的草叶拍落,很抱歉地说:“对不起,刚才我骑得太快了……”
拍在那男孩肩上和背上的触感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第一个感觉就是——太瘦了!肩膀窄窄的,更可怜的是不够他身材的一半,拍上去硬硬的,像是营养不良。常朗不自觉地将目光向上移,头发短短的,因为他现在正弯腰而荡下去几缕,看不清面目。
白T恤,洗到泛白的牛仔裤,半旧却非常整洁的鞋子。他看起来完全是一个勤工俭学的穷苦学生。
常朗满心歉疚,一连串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最好看一下,有没有伤到哪里……”他的话说一半就停住了。
那个男孩终于奋力拍掉了膝上的一大块草,抬起头看他。
他比自己矮一点,大概有170公分,有着很清秀的轮廓,白皙的皮肤、玲珑的嘴巴和下颌,但是那双眼睛隐隐露出的寒芒足以让人忽略这些优点。
冷漠、淡薄,利如寒刀、冷若玄冰,这样一双眼睛应该长在饱经霜折、愤世嫉俗的人脸上,而不是——
他还没想完,男孩冷冷地开了口:“我没事,谢谢。”声音也和他的眼睛一样,冷淡、平板。很明显他的心情不太好,好好地走路居然被人莫名其妙地撞倒,又被人像怪异动物似的参观了半天,无论换了谁也会不高兴的。
常朗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他看起来不太喜欢和人接触。
男孩绕过他,弯腰拾起几本散落的书,看也不看他就准备走人。
常朗这才反应过来,追了上去:“等一下!”
男孩不解地看着他,可是神情依然冷淡。
“这里流血了。”常朗指着他左臂说,也不等他反应,就从兜里掏出块手绢,三下两下给他扎上,“待会儿拿水洗一下,不要感染了。”
男孩有些尴尬地任他把手绢缠在他细瘦的手臂上。本来要拒绝的,可是这个人显然有些热心过度又责任感很强,根本没给他机会。
“谢谢。”他有些生硬地说,不习惯和别人这样亲近,“你也——”
常朗低头看看,果然自己的身上又脏又湿,狼狈得很,臂上也有一大块血渍,大概是刚才摔车时划破的。
“我没事,谢谢。”他冲口而出,也没多想为何要道谢,更不知道无意中重复了他的话。
男孩的嘴角稍稍扯动了下,冷冷地转过身,步子沉稳果决地走了。
“什么?!”钟涛一手指着常朗,一手拿着药瓶,不敢置信地叫,“你竟然为了看一个男生连老古董的课都迟到?你脑袋坏掉了?”挨骂不说,还累得他拿消毒药水给他擦了这么久,而他居然不顾自己流血,给人家包扎?早知道这样,钟涛发誓自己一定会在药水里给他放把盐。
“要是女生你就不会说我了吧。”常朗伸着胳膊,乖乖地让他上药,痛得龇牙咧嘴。涛涛下手好重,擦那么用力。“‘要是女生’?哼,你会有这么一天?”不怪钟涛不信,常朗平时因为个性热情,开朗活泼,外加十项全能,实在很受女生欢迎,可是他却一直是孩子气十足,完全不懂人情事故,更是从未有过花边新闻,单纯得很。钟涛曾想他大概会这样一辈子长不大,实在无法想象他迷上女孩会是什么样子。
他把最后一个伤口涂好,拧上药瓶盖儿扔到桌上:“好了。我该看书去了,你在宿舍养伤吧!”
下午的体育课。
“常朗,过来!”钟涛蹲在草丛后面低低地偷喊,还一面偷瞧着体育老师,上帝保佑他别转过头。
“什么事?”常朗悄悄溜过来,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问。
“一年级的女生!”钟涛拨开一片草叶。他早就发现了一个长发飘飘,甜美动人的女孩子,刚好她们也在上体育,要仔细饱饱眼福。
原来是这个!常朗背过身去坐在地上,顺手拔根草放在嘴里嚼。
“老哥,你看看嘛!真的是很正点!”钟涛推推他。早该知道这家伙不懂得欣赏“美”!
常朗不再理他,抬头看着蓝蓝的天出神。
“唉。”一声幽幽的叹息从他耳边传来。
哦?听错了吧?常朗很肯定。
“唉。”又是一声。
那是又听错了。
瞧瞧他没什么反应,钟涛干脆也不看了,转过身并肩坐在常朗身边,把头搁在膝盖上,闷闷不乐地说:“美是美极了,就是怎么也追不到。”
常朗纳闷地侧过头瞅着好朋友的侧面。他向来嬉笑的脸上居然有着难得的认真。想了想,他问:“是不是你开学时,跟我提起过的那个学妹?”
钟涛扁着嘴点头。
“一个多月还追不到?”他不是自称“摘花片叶不沾身”吗?
“打电话、送玫瑰、约电影、请吃饭……全部都试过了……就是没有用。她全部都拒绝。”想起最近她被他追得紧了,美丽的眼睛里全是恐慌和不知所措,小手紧张地揪着衣角,连泪珠也隐隐欲现的可怜样子,让他不忍心再打扰她。
“好有气节!”常朗忍不住赞道,又连忙捂住嘴。
这算什么好朋友?钟涛瞪了他一眼。
“为什么不继续追?”常朗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句。真难为他了。
钟涛摇摇头:“不行。上次我追她追得紧了,她的朋友出面,冷冷地瞪了我一眼,就把我吓跑了。”现在想起来,那种冷冽得足以让任何人胆颤而寒气逼人的目光,还是会让他打冷颤。
“冷冷地盯着一个人,就可以把你吓跑?”常朗想起上午那个男孩,“是她的朋友吗?在哪里?”
钟涛没精打采地用手一指。他沿着手指的方向搜寻着。找着了!在篮球架下独自负手而立。
将近一百七十公分的纤瘦身材,短俏的黑发,清秀的面庞……
“女的?”常朗半晌才喃喃问出来,“他”居然穿着女生的运动服!
难怪自己早上看着“他”走远以后,会莫名其妙地发了半天呆;也难怪自己对“他”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可是又弄不清是什么。
他拍拍自己的脑袋,是摔跤的时候撞坏了吧?
想起早上她那双冷清清的眼眸,那种温度足以让人打冷颤、拒人于千里,可是却漆黑幽深非常动人。还有那种坚定沉稳镇定的步伐,从后影看她的腰背挺拔得令人惊奇;脚步也沉着有力,一点儿都不像十八九岁女孩的步伐,倒像个行事果敢,英明利落,任风吹雨打百折不挠的勇士。
钟涛纳闷地瞧着他入神的目光,他还从来没见过他这种表情呢。伸手捧起他的脸拖到阳光底下,左瞧瞧,右瞧瞧。
“干什么?放开我!”常朗吓了一跳,挣扎着。
“还好。”他松了口气,放开差点被拉成鹅脖子的常朗,“没脑震荡。”
常朗不甘示弱,两个人在草地上笑着打了起来,滚成了一团。
一大片阴影遮了过来,两个人还没察觉不妙,体育老师已经大吼出声:“你们两个精力太旺盛了是不是?下午放学后到体育馆刷地板!”
耿信涤独步在清晨的校园里,她要到后山的林地去,那里可以让她放松,暂时从繁重又艰苦的生活中解脱出来。
虽然背着书包,可肩背依然挺直,给人的感觉是不但这沉甸甸的书包无法撼动她一分一毫!她还可以面对更艰苦更困难的挑战和磨炼都丝毫不会屈服,坚定的脚步稳健沉着,她走过的路和未来要走的路,不论多曲折崎岖她都毫不退缩。
是的,毫不屈服、毫不退缩就是她的原则。事实上,她是相当自信的,能够在几万分之一的概率中跻身C大,就是她目前最骄傲的事。别的,她深吸了口气,就先搁在一边吧。
穿过二年级业余园艺部的苗圃,她注意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精致的雕花瓦盆栽种着的一株含羞草。显然它长得很不好,本来就稀落的叶子只剩下了几片,黄黄的,干干的,像是风一吹就会散掉。
她蹲下身去,轻触敏感的叶尖。那可怜的小东西费力地收拢起残叶,行动迟缓又徒劳。但是它毕竟还活着,还在顽强地为向上而努力着。她心中不由得生出怜惜之情。
“喂,你的伤好了吗?”突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她迅速地站起来,可是大概是站得太猛了,眼前忽地一片黑,头一晕她又蹲了下去,胳膊不偏不倚地刚好把那盆含羞草挥到了地上,“当”一声瓦盆碎了。
常朗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会第二次碰到她,而且刚问了句话,她就摇摇晃晃地低下身子,还连累了一盆花。
“你怎么样?”常朗赶紧过去扶起她,紧张地问。
耿信涤摇摇头,她时常头晕。她关心的是那盆含羞草。瓦盆已经摔得粉碎,含羞草扎根的整块土落在地上,草叶凄惨零落。本想好好爱护一番,却不想失手打碎了它!
不发一言地,她默默地,小心翼翼地把它连泥带叶捧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