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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武偏将,落魄中却带着不卑不亢的劲儿,这本也没什么,可是他那夫人……”将军夫人摇摇头,“实在不讨人喜欢。”
“怎么?”
“若说她是无意的,看她那样子倒也可能,但是武偏将虽然寡言,却一定很有主意。她那番话,没准儿就是他授意的。”夫人点点头,愈发肯定自己的判断。
然后,夫人便把鄢筠的话一一讲给将军听,卫国将军“唉呀”一声,“他们不会是来试探我们的吧?我上午叫七小子跟去探探,那姓武的出手小气得很。”
“我倒是怀疑,咱们得罪了什么小人,传了闲话到上面。要不然,为何城里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卫国将军夫妇眉头深锁,武偏将的到来,让他们平静的外放生活掀起波澜。
“我派人盯住那个男的。”将军一拍掌。
“我叫人盯住那个女的。”夫人连忙附和。
插入书签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黄大少深情款款难忘怀,苏逄阁身份要暴露
第十七章
卫国将军的府邸是襄宿城里面最体面的宅院。前院一堂一厅,中院是将军的书房,后院三进大宅,住着家眷。
侧院则是仆人们的宅院,除了总管家一人独占一个小院,其余人等根据地位职务,各有不同的待遇。
苏逄阁和鄢筠被分在一处南向正房,和府里的账房同院。
这账房是个四十好几的老光棍。人瘦得像驼羊,腰弯背罗,遇到新来的邻居倒也热情,只是龇牙一笑的尊容,实在有些猥琐。
苏逄阁和鄢筠休息了一晚,虽同榻而眠倒也相安。往后的几天里,他们各自被领着熟悉府内的事务。
苏逄阁沉默少言,安分守己,行止有度,倒是一副忠佣能仆的样子。
鄢筠每日在内府奔波,最累的反倒是耳朵。卫国将军一妻五妾,儿女十数人。光听名字,鄢筠已然头大。
她在内院行走,偶与雨蕉相遇,二人目光时有碰触。在鄢筠看来,雨蕉小姐似乎有话要对她说。
进府后的第五天,鄢筠拿着夫人交待的明细,要到账房里对账。
这也算是一个闲差。从内府走到账房,恰巧要经过花园。鄢筠进来这几天每次都是匆匆而过,今日却是赏赏景的好机会。
经过那天一场透雨,花园中树木翠拔,叶茂枝丰。假山流水的幽静,石桥小路的情趣,引得鄢筠频频驻足。
她前几日虽然也要穿过花园走上几回,却都是直来直去的最短路径,至于园中弯曲迂回的其他走法,她还没机会探索。
踏过三步笑,鄢筠突然发现草地上落着一只镯子。她刚要弯腰捡拾,袖中夫人交待的明细记录掉出,她只好改拾。
就在拾起记录的那一霎那,鄢筠无意间向前瞟了一眼……前面地上的假山影子上闪过一个人影。
鄢筠警觉的直起身,她把记录掖回袖子,余光一扫,假山上确实藏了一个人。
会是监视自己的人吗?鄢筠怀疑。她心中掂量了一下,索性放弃镯子,径直前进。
发现有人偷窥,鄢筠也没了赏景的心情,她一路快步走着,眼尖的看到不远处的树下似乎金光一闪。
“哎呦……”鄢筠故技重施,她佯装崴了一下脚,借机看清树下确实遗落了一支金簪。
皱着眉,鄢筠站起身,心中愈发肯定个中定有诡计,万万不能贸然上当。
她一路走向花园出口,更加目不斜视,一双手紧紧攥拳,缩在衣袖中,仿佛入了雷区一般。
眼见到了花园出口,一位婢女迎了上来。
“武夫人安。”那婢女有礼一福,和鄢筠擦肩而过时,掉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在她脚下,。
就是电光火石之间,鄢筠突然心明眼亮起来。那婢女不就是陶五姨娘的贴身?
鄢筠虽然进府只有几日,却也发现卫国将军府教养甚严。
别说刚才一路的遗宝,就是这状似匆忙的丢钱包,恐怕也是千载难逢的。想明白这些,鄢筠睬也未睬那个荷包,把头一扬,大步奔出花园……
一阵微风吹动了林中树叶,“哗哗”的响声里走出三个女子。
“蕉儿……我看还是算了吧,你赶不走她的。”陶五姨娘拉着女儿的衣袖说。
一个婢女模样的、十几岁小丫头,在一旁面带不解,“刚才我在假山上,明明看到她低头了,怎么就没看到小姐的手镯呢?她是瞎子不成?”
雨蕉眼中带着深意,眉间微拢忧愁。
“五姨娘,小姐,如何?她捡了吗?”她们身后绕出刚刚跑过去的那个婢女,冲到前面一看,“啊?还不成啊……”
“算了。”雨蕉终于开口,“赶不走她,便躲着她吧。”
鄢筠白天经过了花园里的一遭,到了晚上仍不得安心。
屋中的灯火并不明亮,苏逄阁一人坐在桌边,细心的把易容卸掉,然后洗干净脸,再一步步把妆画回去。
“苏……”鄢筠低声叫道,“今日在花园……”
苏逄阁扭过脸,才贴了一只三角眼的面孔有些诡异。“别的我也不说,你记得还有十天。”
鄢筠沉默片刻,“我知道了。”她说完倒头上床。
“下来。”苏逄阁突然沉声命令,鄢筠只是不理,反而闭上眼睛。
“下来。”苏逄阁又叫了一声。
“别来管我……”鄢筠翻身面朝里。
“沓沓沓”地上传来苏逄阁的脚步声,停立于床边,“唰”一声,鄢筠的被子被从头掀起,“颜料不可过夜,否则伤了面皮。”
鄢筠肩头微微一抖,僵持片刻,最终还是转身坐起来,垂着眼皮跟着苏逄阁坐到桌边,听任他的摆弄。
好不容易一切收拾停当,二人熄灯入睡。
夜风习习,空中彩云追月,投在茜纱窗上的海棠树影时深时浅,时隐时现。
一向好眠的苏逄阁突然坐起,他将床幔轻轻掀开一角,鄢筠扭头正好可以看到——靠近床尾的窗户上,晃动的花叶驳影间,映出一道黑漆漆的男人头影……
“嗯……”鄢筠才要开口,嘴上已经被苏逄阁一只手捂住。
紧接着,就见苏逄阁放下床幔,低头看了鄢筠一眼,蓦的整个身子压上。
黑暗中,苏逄阁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的易容之貌,反而有些模糊。
鄢筠只看到一个下颌完美的脸型和架起一身白色里衣的宽肩。
“唔……”鄢筠微微扭扭脖子,又用手去扳。她很想悄悄告诉苏逄阁,自己也看到那个人影了,不会乱说话的。
“呜呜……”她又挣扎了两下,拼命朝苏逄阁眨眼睛。苏逄阁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双腿隔着被子,将鄢筠的腿夹住,单手撑住床。
“唔……唔……”鄢筠急了,苏逄阁几乎要把她憋死。
“唔唔唔……唔……”鄢筠几乎在被子里拧成麻花,拳打脚踢起来,奈何苏逄阁人高马大,任凭床铺晃得天响,也掰不开捂在口鼻上的大手。
折腾了好一会儿,鄢筠在心中哀号:我挺尸,挺尸还不成吗?然后,双眼一翻,没了动静。
果然,苏逄阁的手微微错了一下,鄢筠的鼻子露出一条缝,紧接着他的手全部离开。
从鄢筠身上轻轻挪下,苏逄阁翻坐一边,又一挑床幔……窗户上的人影已经消失。
“嗵”的一声闷响,苏逄阁的身子转眼摔出床幔,滚下睡床,跌到地上。
等他捂着后腰,扭头看向床铺时,鄢筠早已卷紧自己的被子,面朝里,霸住整张睡床。
苏逄阁默默从地上站起身,扯过大半落于床下的被子,抱着走向椅子。
淡淡的月光从云中透了出来,苏逄阁嘴角斜挑,卷住被子倚在桌边,闭目安睡。
……眼前似乎有淡淡薄雾……
鄢筠伸手一抹,她突然发现自己站在那日的佛窟之中。
下意识低头看去,窟中一男一女相拥热吻,女子嫩白柔软的腰背,随着翠绿色肚兜的飘落而显露……
“……嫁给我……”那男子吻得动情,俯下身去,轻声念着。
“苏……”那女子“嘤咛”一声,仰起脖颈……
“啊……”鄢筠失声后,抬手欲掩,忽觉脚下一空……她猛地睁开眼睛,头上一顶青色床幔,外面透出淡淡天光,这才发觉竟然是梦。
心口依然狂跳不止,鄢筠缓缓坐起身,她拉开半扇床幔,望着在椅子上熟睡的苏逄阁……刚才的梦中,那一男一女竟然是他和自己……
只能这样了!鄢筠心中一狠。
梦里的翠绿肚兜给了她提示,她要想办法回去把肚兜拿出来,再和雨蕉小姐摊牌。
清早起床后,鄢筠和苏逄阁都沉着脸,却又好像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鄢筠正为自己如何可以堂皇出府费脑筋,就传来夫人召唤的消息。
当她踏进夫人的院子时,乌泱泱站了半院子的婢女仆妇。鄢筠赶紧低下头,顺着墙边排在后面,等着听夫人训话。
“夫人来了。”总管家的女人声音不高,院中人马上静了下来。
“再过些日子二小姐就要文定,将军大人也要摆寿筵,你们近来要辛苦着,我先替大人谢过诸位了。”将军夫人还是一贯的和气。
“不辛苦……”下面齐声附和,倒似是事先练习好的。
夫人微笑着看看大家,朝身边的婢女点点头,马上有人托着一大盘穿好的铜钱到下面分发。
鄢筠自然也得了一份,她把赏钱收进袖子里时,心中已经想好了混出门的主意。
夫人后面又吩咐些琐事,便散了众人,鄢筠赶紧走上前去。
“夫人。”鄢筠谨慎的施礼,脸上带着难色。
“怎么了,武夫人?”将军夫人扭头一瞥,依旧朝前面走着,过门槛的时候,优雅的搭着婢女的手。
“这个……我实在难以启齿……”
将军夫人“哼哼”一笑,“什么了不得的事?”
“我可不可以出去添置些衣服……来得太匆忙……”鄢筠没有说完,她相信夫人一定听得明白。
“原来是这样……”夫人放慢了步子,垂下眼皮,抚了一下袖口,“你可有熟悉的裁缝?”她很随意的问道。
“啊?没有啊。我初来乍到的……”
鄢筠还没说完,夫人终于停下脚步,连连点头,“是我糊涂了……”说着,她一伸手,婢女递上托盘。
“拿去,不如就去成衣坊吧,多置办些。”她把盘中剩下的三串铜钱统统赏了鄢筠。
鄢筠和一个婢女二个仆妇一同上马车的时候,苏逄阁正巧遇到。
他立在廊上看着偏门打开,鄢筠她们的马车驶出将军府,才转身离开。
将军府的马车直接来到成衣坊,按照夫人吩咐,陪同而来的三个人先后下了马车,鄢筠却窝在车里,扭捏着不肯下来。
“武夫人?”
“咱们换一家吧……这里看着就贵……”鄢筠的理由早就想好了,反正除了后墙正对自家院子的那间裁缝铺外,她是不会下去的。
果然,那三人拗不过鄢筠,只得另寻。
马车轱辘压着地面,发出“碌碌”的响动。
四个人闷在车里,她们已经去了三个铺头,都被鄢筠否了。除了始作俑者,其他人便有些不快。襄宿城内,她们也算是转遍了。
“武夫人,您别是挂着羊头卖狗肉吧。”一个仆妇揉着腰腿问。
“怎么会?”鄢筠陪着笑,手扶在腿上,“这又是从何说起呢?”
那仆妇翻了一下白眼,“要出来逛您明说,何苦让我们陪着受罪?家里一大堆的事儿呢。”
“劳烦各位再找找吧……我家的小气……”鄢筠说着垂下头,好似有着莫大的委屈。
看到她这副样子,那仆妇本就职位低于鄢筠,不好再讲,只是满脸忿忿。
“算了……”另一个仆妇资历最老,她一直在闭目养神,此时睁开眼睛,“我记得还有一家,生偏些……就去看看吧。武夫人要是还不满意,咱们就回成衣坊。”
有她的一锤定音,鄢筠自然不再言语。
反正襄宿城里有几家裁缝铺,她当初就摸得清清楚楚了,现在顺水推舟,就坡下驴而已。
好不容易鄢筠答应进这家裁缝铺,最不忿的那个仆妇自然留在院外,另二个寸步不离的,一前一后,夹着鄢筠走了进去。
裁缝铺是家经营了几十年的老字号。
老板家的儿媳妇刚进门没多久,一身的精明能干还没找到机会施展。
鄢筠第二个进了铺子,见到小媳妇满面堆笑,缠住了打头阵的小婢女,她喜上心头。
一下子来了三位客人,小媳妇忙前忙后。鄢筠一口气挑了十几件成衣,抱着到里屋去试。
“这……”鄢筠转身,领头的仆妇似乎还要跟进来。“大姐……我不习惯,要不你在这里等着,我换出来给你看看?”
那仆妇看看鄢筠,低声嘀咕了一句:“可是夫人让我要好好照顾你呀。”
鄢筠叹了一口气,她撩起门帘,让那仆妇看看,“我就在这里,难道还会有什么闪失?”
里屋摆了一个屏风,一套桌椅,再就什么都没有了。那仆妇探头看看,也说不出什么,只得应了,在外面等着。
鄢筠先后换了几套衣服出来,每次都慢得烦人。
在小媳妇的怂恿下,将军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