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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禀君。”仲蘅父亲终于开口。“杨禀君。”
这是今天晚上洛湄第二次听见她的大名了,她点点头,开始怀疑这张照片是特地摆在这让她看的。
“禀君的父亲跟我认识廿年了,”仲蘅父亲缓缓说道。“所以,仲蘅跟她可以算是从小就认识。”
洛湄还是保持缄默。
“不瞒你说,”他的视线瞪在她身上,看得让人很不舒服。“我也老早把禀君当成我的媳妇看。”
洛湄的心暗自一提,仲蘅父亲快要说到主题了。
“仲蘅跟我提起你的时候,我很讶异,因为我一直以为他跟禀君很要好,将来是会结婚的,没想到半路跑出来一个你。”
洛湄的脸色已经不太好了,但她还是安静的听下去。
“我想,我可以想像得到你为什么喜欢仲蘅,”他自以为是的说。“因为他长得实在不错,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是曲家所有财产的继承人。”
洛湄不解释不行了。“仲蘅有钱是他的事,我从来没想过。”
“是吗?”他更自以为是了。“话别说得那么早吧,简小姐。我调查过你的家庭,你家是个歌仔戏班,并没有什么资产,而且近年歌仔戏没落,你们的生存已经成为问题。”
调查她?他把她当成什么了?!洛湄的口气开始不悦,却还看在仲蘅的分上,保持着礼貌:“我家虽然不富有,但是生活还不成问题,我想您不必担心。”
“我不担心你,我只担心我儿子。”他冷酷的说。“这样吧,我挑明了说,我希望你离开我儿子,我不要你跟我儿子在一起,你不是我曲家认定的媳妇人选。”
什么话嘛!洛湄的火气整个窜了上来,这简直欺人太甚。怎么,他家有钱有势,就可以这么仗势欺人吗?
哪知更欺人的还在后头,仲蘅父亲拉开抽屉,拿出一张支票轻飘飘地飘在桌上。“这你拿去,算是我的一点补偿。三百万,应该够吧?”
洛湄简直气疯了,三百万?有三百万就可以侮辱人?
洛湄实在不晓得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可恶的人,就算他是仲蘅的父亲,她也不打算放过他了。礼貌?礼貌是什么东西?!加上刚才在门外被那两个八卦女人所撩起的火气,此时统统汇集同源;在洛湄心里酿成一股狂焰的火山爆发。
“三百万?三百万就够了?嘿!”气到某个程度,她反而笑了起来。
“怎么?不够?”仲蘅父亲微皱眉,却又好像早已预料到似的,阴阴一笑:“好吧,你开个价钱。”
洛湄气得浑身发抖,冷笑道:“别说三百万,就算你给我三百万美金,三亿,我都不会要!”没见过这么狗眼看人低的男人,他妈的!火起来,洛湄一手抄起那张支票在他面前撕了起来。
“你……。”他这下诧异起来,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更甚的,这女人还是他儿子带回来的。他这下真火了,脸色煞青不已。
“我告诉你,你的宝贝儿子你留给杨禀君吧!”洛湄撕完后,两手手拍一拍,瞪着他,迎着那张发怒的脸显得傲气十足,负气的说着其实她自己都不太清楚的话。
“我只是替仲蘅觉得可怜,有这样的老爸,有这样的家庭,他这一辈子虽然有钱,却绝对没有快乐。我怜悯他,但是我不敢要他了,你省省力气吧,我这就离开你家!”
洛湄冷冷地讲完,帅气的一扭头,就往门口走去。她昂头挺胸,像阵狂风一样扫过每一个人。
仲蘅父亲追出门来,气得声音都哑了,骂道:“反了,反了,哪来没教养的女孩……。”
这幅景像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仲蘅。
“洛湄,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他赶紧追上去,抓住洛湄的手。
“你别来找我!”洛湄正在气头上,一下子甩开他的手。“我是没教养的乡下女孩,配不上你,不配踏进你家!”
她直直往大门口走,所有宾客不自由主的让出一条路来给她,包括刚刚那两个在阳台上取笑洛湄的胖小妹跟雀斑脸。洛湄一见到她们,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煞住脚步,直直瞪到那两个女人的面前。
“讲人家的八卦很快乐是吗?把人家批评得一文不值很爽是吗?有没有想过万一人家也在背后取笑你们呢?好吧,我就把人家在背后说的话在你们面前讲一遍。你知道你们两个像什么?你!去小象队人家还嫌胖;你!你妈妈这辈子做芝麻球都不用买芝麻。”
洛湄的话引来一阵暗笑,这两个女人的刻薄本来就出了名的,这下可真尝到教训了。
洛湄没理她惹出来的风暴,笔直的又往门口走去,脚下的细高跟鞋实在太高了,她一个不小心,居然拐了一拐……。
“洛湄,小心!”仲蘅立刻上前扶起她,忍不住还是要问:“你到底是怎么了?谁惹你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谁惹我?你自己去问!”洛湄虽然知道这不是仲蘅的错,但还是忍不住把气发在他头上。
“你简直就是不给我面子!”仲蘅也气了。有什么事,一定要闹成这样,不能事后再说吗?
“我不会给人家面子,你懂不懂?我没知识,没水准,我只是个唱戏的,你太高贵了,我高攀不起!”洛湄连珠炮似地丢话回去,宝珠的遗传不是没道理的。
那什么烂鞋子,还三万八一双,她忿忿地把鞋子从脚板上拽了下来,重重往仲蘅手里一摔。“还给你!你的东西我不要!”
她居然光着脚奔出了仲蘅家的别墅。
“洛湄,你讲不讲理?”仲蘅冲了出去,口气也很糟,这整个事件他是最无辜的受害者,洛湄干嘛连他也一起骂?
“我不讲理,你们家最讲理!”洛湄火气冲天,一手挥掉仲蘅拦她的臂膀,算是为这场混乱做了结论。她顺手拦了辆计程车,很快坐了上去,只是吩咐司机:下山——
仲蘅家像遭了一场灾难,现在灾难结束了。
☆☆☆☆☆☆☆☆☆☆☆☆☆☆☆☆
洛湄几乎是一坐上车,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了下来,那是委屈又气忿的泪水;虽然她骂过人了,心中也有种发泄过的快感,但是伴随着痛快而来的是难以接受的现实。
本来是两个人高高兴兴一块上台北的,现在剩下她一个人了。
“小姐,已经下山了,你要去哪里?”司机忽然插进来一句话,洛湄把心思转了回来。
去哪?她也不知道去哪,或者该说,还有哪里能去?
“去台北车站吧。”洛湄叹了口气,希望这时候还有火车。本来跟仲蘅是打算在台北住几天的,哪里晓得搞成这样,这下台北也不用住了。
时间还不是太晚,还有火车回台南,洛湄遂买了票。等火车的时间,不晓得该干什么,她买了张电话卡,一通电话打回去跟岚枫诉苦。
“阿湄?你不是在台北吗?怎么样?仲蘅他家好不好玩?”
“岚枫……。”洛湄听到岚枫亲切的关心,只喊了这一句,就再也说不下去,好不容易被压抑下去的委屈一下子又泉涌上来,她哽咽了。
“你怎么了?你还好吧?”洛湄要哭要哭的声音传来,吓了岚枫一跳。
洛湄抽噎着,断断续续的把之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你现在没事了吧?不会想不开,气得去自杀吧?”岚枫很少听洛湄又哭又气成这样……她的想像力是很丰富的。
“你放心,我刚从曲仲蘅他家的地狱回来,”洛湄拿出一张面纸来擤了擤鼻子。“不会想再回去一次了。”
“那就好。”岚枫呼了一口气。“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台北车站,等火车回台南。”
“也好,回来好了。”岚枫低喟着。“不过你把那个烂场面留给曲仲蘅去收拾,对他好像也不太公平,毕竟他是无辜的。”
“那怎么办?”洛湄真没用,声音又大起来了。“难不成叫我再留在那受罪?”
“你应该先忍耐一下,等事情过后再跟曲仲蘅解释嘛,否则这下搞得一团乱,你是从此打算不要曲仲蘅了吗?”
“他有那样的老爸与老妈,谁还敢跟他相处?”洛湄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不对劲。
“好啊,那就回来好了,以后跟曲仲蘅一刀两断,再也不要理他了。”岚枫说得好无所谓,不干她事似的——本来就不是她的事嘛。
洛湄这边倒顿住了,是啊,就真的这样跟仲蘅一刀两断吗?
刚才在他家闹了那一场,是图了个痛快没错,可是好像也很不懂事的替她跟仲蘅的关系埋下了一颗炸弹。
往后他俩怎么办呢?洛湄的脑子是一片空白。
“我先回家再说吧。”洛湄在心里悄悄叹一声,挂断了电话。
她走回车站月台,找了张椅子坐下,脚步是有点踟蹰的,就这样回去了吗?其实现在洛湄心平气和想一想,她不得不承认她刚才的脾气是火暴了些,处理事情的方法也不怎么成熟。
何必呢?她这样做只是图了一时的快感,但叫仲蘅情何以堪?
可是做都做了,又能怎样呢?
就这样了吗?跟仲蘅算是结束了。只是这样一想,洛湄的心里便一阵震动,一股酸楚之情不禁往上冲。
可是洛湄又再明白自己的个性不过,仲蘅的家人这么看不起她,她是很难再跟他们相处了。
难道要她当个任劳任怨的日本女人?洛湄自认这辈子绝对做不到,所以除非仲蘅肯不顾家人而跟她站在同一阵线,否则她跟仲蘅是难复和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吸引了洛湄的注意力,她福至心灵的回过头来,正巧看见仲蘅气急败坏的向她冲来。
“你?”洛湄讶异的瞪着他,心中仍存有刚才的挣扎和对仲蘅的期盼。“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打电话给岚枫,她告诉我你在台北车站,我几乎已经快把整个车站翻过来了。”他的眼神冷漠,带着暴风雨般的气息。“怎么,把我家搞得天翻地覆,就准备这么一走了之了?”
仲蘅居然还来跟她发脾气?洛湄刚才对仲蘅的期望全部落空。她懒懒地说:“要想人家怎么对你,你先得怎么对人。我不想再多说了。”
“好一番义正词严的话!”仲蘅冷笑着,眼里冒着火焰。“我的家人怎么对你?你就算受委屈,也不必当着我的面爆炸吧?我去你家的时候,还不是在忍耐?我有像你这么过分吗?”
洛湄眯起了眼睛,瞧着他像在看怪物一样。看样子他父亲并没把事情跟仲蘅解释清楚,天哪!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敢做却不敢当?而且更可恶的是,仲蘅居然还扯到她的家人?!
洛湄愈想愈气,怒道:“我的家人有什么不对了?他们有像你家人对我这般对待你吗?他们给你什么苦头吃了?”
仲蘅正在气头上,生气的人讲出来的话都不怎么理智。“还要给我什么苦头吃?那种场合对我来说简直就是虐待!你说,我家人又是怎么得罪了你?!”
洛湄简直就快气死了,原来叫他去参加她家人的聚会,是折磨了他,降低了他的身份?!他跟他家的人简直就是一丘之貉,怪不得是一家人。她气得冷笑:“你为什么不问问你父亲在书房里跟我说了些什么?”
“我现在就是在问你!”他拔高了音量,无视外人存在的跟洛湄吼道。四周的人全往他们这边瞧,仲蘅也不理。“你不说清楚,休想我放你回台南!”
洛湄气得发抖,本能的应战:“你怎么不去问你老爸,反而来问我?好,我就告诉你,你老爸拿了张三百万的支票叫我滚蛋。怎么样?这种欢迎我的方式够霹雳吧?你说我是该拿了三百万走人呢,还是把钱丢回去,拒绝他的侮辱?”
洛湄声音愈扬愈高,又委屈又悲哀,到后面简直就像在发泄一般。“你们全家人都一个样!自己以为自己是谁?做错事的都是别人,没水准的都是别人,你们最高贵!好,我没你们高贵,叫你去见我家人是贬低了你,既然这样,我走可以了吧?!”
仲蘅怔住了,也震动了,他在她言语的内容中震动了,在她那受伤的眸子中震动了。他相信她说的是真话,因为洛湄是不说谎的;更糟的是,他相信他父亲平日处理商场斗争的习惯,所以这种事他一定做得出来。
这想法让他愧疚不已,心一下子像是被打醒了,也一下子就原谅了洛湄,相对的责怪自己,他刚刚生气的时候说了什么让她伤心的话?有没有?
“洛湄,我不是故意……。”他不自禁的走过去想搂她,不过洛湄重重一摔,打掉他的手不让他抱。
“你回去啊,”泪水夺眶而出,洛湄哭嚷着。“回去当你的大少爷,我配不上你。”
“你别这样,是我错,是我没弄清楚事实。”
他用尽全身的力量,不管洛湄的抗议,死命的抱住她。
洛湄任性的挣扎着,不肯妥协,甚至抡起拳头在他胸膛上狠命捶下去,打死他,打死他,这个可恶的男人!为什么她爱的是问题一大堆的他,而不是绝对听她话的阿彬呢?
洛湄的粉拳是有力量的,仲蘅闭眼咬牙,忍痛不动,仍是执着的搂着她,让她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