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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在礼教中的束缚和叛离,以及性意识的觉醒;目前正在着手的”狂女“,谈的是——”她微微顿了一下,思索着自己的用字遣词:“我试着用诗的意象和语汇,烘托出两名女子的内心世界——感情的,以及美学的。”
“狂女?”思亚看过的杂书也不算少了,但这两个字他绝对是头一回听到:“这是个什么样的剧本?”
“三岛由纪夫的一个短剧,讲一个发疯的女孩等候她的情人的故事。很短,我估计演出时间大约只有三、四十分钟。”
“诗的意象和语汇?”思亚重复,本能地想到艰深难懂的抽象画,以及门外汉极难了解的前卫音乐:“好像——呃,非常深奥的样子。”
月伦情不自禁地笑了。“其实没有那么复杂的,只是用文字解释起来比较麻烦而已。譬如说……”她微微地顿了一顿,发现到自己若是再往下说,就要把这场对话变成演讲了:“你要是真的有兴趣的话,何不来看”狂女“的演出呢?那比我在这儿空口说白话的瞎扯,要有说服力得多了。如果你觉得很难看也不要紧,”她的眼睛里露出了一点顽皮的光芒:“毕竟演出时间才三四十分钟而已,你受苦不会受太久的。”
“是噢,十七十八世纪的音乐会一开可都是一整天的呢。”思亚笑道:“演出时间订在什么时候?”
“下个月二十二号起,三个晚上,三场。”
“啊,还要等一个多月啊?”
他脸上那失望的表情定那么真切,使得月伦忍不住微笑起来。“先生,排戏是需要时间的耶!”她温和地抗议:“慢工出细活你总知道吧?”
“我知道,我知道,我可是一天到晚在画平面图和剖面图的。”思亚笑着说,一个念头突然掠过了他的脑海:“喂,石月伦,我能不能去看你们排戏?”
“什么?”这是一个她绝没料到的要求:“你要来看我们排戏?”
“是啊。”思亚坐直了身子,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要想更深入地了解石月伦,还有什么比实地看她工作更完美的选择?更何况她真的将他对戏剧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我是说,只要你不反对的话。拜托,石月伦,我可以去看你们排戏吗?我保证不吵你!”
月伦心不在焉地喝着木瓜牛奶,对唐思亚的要求感到了莫大的迟疑:“你确定吗?排戏的过程是很磨人的,有时候很枯燥,也很花时间。”
“拜托,好小姐,我又不是每天晚上都要去看你们排戏,只是想多了解一下戏剧这门学问而已。”思亚认真地看着她:“拜托?”
月伦轻轻地咬住了下唇,但是唐思亚那种诚心正意的要求显然令她没有推托的余地。毕竟他已经算是一个朋友了,而戏剧、文学、音乐这一类的东西,岂不都是在要求读者和观众的参与、投入和认可的么?
“你愿意来参观我们当然欢迎啊。”她说,糢糢糊糊地感觉到:自己已经让这个相识未久的青年介入自己的生活太多了,而她并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这样。并不是说她不喜欢他——事实是,她已经有很久不曾如此欣赏过一个异性了,而他到目前为止表现出来的也只是友善和开朗,但是——苦涩的记忆从心灵深处翻腾而起,使她的肠胃隐隐发疼。喔,天,不要再来烦我!我还以为自己已经把这段恼人的过往完全埋葬了,为什么——月伦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紧握成拳的手,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苦笑。她知道,清清楚楚地知道:如果她继续让自己的过往岁月影响到她的未来,那她就不算真正地将之摆脱。而天知道她试得多么努力!只是她的理智虽然清楚明白地知道这一点,她的感情却依然畏缩……
注意到她突如其来的沉默,思亚关切地朝前探了探身子。“怎么了,石月伦,我的要求会给你带来不便吗?”他问:“如果不方便的话就不用了。”
“不,没有什么不方便,真的,你愿意来看排练,我们很欢迎,”月伦急忙向他保证,强行压下内心深处汹汹涌起的不安。去死吧,她对自己的情绪说,一面对着思亚微笑:“我只是在想——什么时间比较适合。你知道,我们才排了两天的戏,现在还一点眉目也没有。”
“那么你说,什么时候比较方便呢?”
“呣,”月伦想了一下:“下个星期好了。看你下个星期什么时候有空。”
“星期二好不好?”思亚不想等太久:“其实戏还没成型也没关系嘛。如果不会太麻烦的话,我想多看几次你们的排练,对整个导戏的过程才会有更深刻的体会啊!”
月伦情不自禁地笑了。“唐思亚啊!你的好奇心真是比天还大。好吧!就星期二。我们晚上七点开始排戏,地址是——”她撕下一页笔记本写好了地址交给他。
“离这儿不怎么近呢。”思亚看着纸条说:“我下班以后过来接你好了。”
“你开玩笑吗?台北的交通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下班后回到家怕不都七点了,再送我过去还有不迟到的?”月伦好笑地说:“再说我也不会在家。我直接从补习班过去,并不太远的。”
“噢。”这个拒绝合情入理,思亚不大情愿地挥去了心中轻微的失望之意。同时间另一个问题跳入了他的脑海,他想也没想就脱口问她:“你们晚上七点开始排戏,那你教的托福怎么办?”
“上一梯次的课已经结束了,这一梯次的课我全将它排在下午。”月伦的回答简单明了,思亚却忍不住微微地笑了一笑。这个女孩子做事情有条理、有计划,他对她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月伦喝完了最后一口饮料,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后站起身来:“我必须回去了,唐思亚,谢谢你的木瓜牛奶,我们星期二见啰!”
“等一等,我送你回去!”思而冲到柜台去付账,一面回过头来警告那个正打算走出店门的女生:“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家不可以单独一个人在外头乱跑,很危险的!”
“老天,你说话和我哥哥一个德性!”月伦翻了翻眼睛:“请问你,唐先生,没认识你以前,我一个人在台北也住上这么多年啦,都是怎么活过来的?”
“以前?以前请你喝木瓜牛奶的人可不是我!”他轻快地来到月伦身边,用一种夸张出来的愁惨表情看着她颇有些不以为意的脸:“拜托你,石月伦,我妈妈要是知道我让小姐半夜三更的单独一个人回家,一定会臭骂我一顿,说她没有把我教好,说我完全不懂得社交礼仪。我挨骂是没有什么啦,但是让我妈妈伤心可是大逆不道的事。你不会那么残忍,让我背上不孝的罪名吧?”
这小子,越说越严重了!月伦莫可奈何地笑了起来,却也不能不承认:他真是有法子教人对他板不起脸来。那种邻家男孩的明朗,使人无法对他产生任何的戒心,而他灵敏活泼的思绪则使得他的陪伴自在无比。而她有多久不曾享有这样的愉悦了?依稀仿佛,在记忆深处有过另一个时空……
月伦费力地摇了摇头,将这突然浮起的思绪强行压抑下去。记忆之中属于甜蜜的部分如此稀少,随之而来的苦涩却如此伤人,能够不想当然最好是不要去想。只是,她已经成功地将过往岁月埋藏了如此之久,却为什么这记忆在唐思亚的面前变得如此地蠢蠢欲动呢?是因为她又回到台北来了么?这个埋藏了她的童稚、她的信任、她的深情的台北?还是因为——他提醒了她曾经有过的、青春、欢愉、无忧虑也无怀疑的岁月?
月伦紧紧地抿着下唇,浑没察觉到唐思亚一路的沉默不语,也没察觉到他的脚步已经停了。一直到唐大汪吠了两声,她才发现他们早已走到了自己所住的公寓门前。月伦不大好意思地甩了甩头,回头去看着思亚,想说几句场面的话;然而在他那无言的、谅解的凝视之下,她突然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无言的、谅解的凝视?她没有看错么?他当然还不了解自己——最低限度,他不可能了解自己的过往;然而他的眼神似乎在说:没有关系,我了解的;我了解每个人都有他的情绪要承担,我了解每个人都有他的过去要背负;我明白现在询问任何有关你私人生活的一切都还为时太早,我愿意等到你愿意信任我的时候。
是那样的凝视使得月伦了解到:在唐思亚那明朗的、甚至是有些孩气的外表之下,藏着一个远为成熟的人格。她对人性的观察鲜少出错,而她知道思亚绝对会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不,思亚和“他”是不一样的,非常非常地不一样——无论他们的关系只是朋友,或是其他。
这样的了悟使她心安,也使得她重新露出了个明亮的笑容来。“回去向令堂报告操行成绩罢,唐思亚,她会很高兴你今天得了个甲上的。”
如她所料的,思亚的白牙立刻就露出来了。“那么,晚安啰,”他开心地道:“我们星期二见?”
“星期二见。”
第三章
星期二的晚上,思亚六点半就将他的野狼一二五停进那栋大楼的骑楼底下——他不想迟到,所以连晚餐都没吃就来了。停妥车子后他在对面的饮食店里解决民生问题,一面直直地盯着对街的大楼瞧。一栋相当高级的办公大楼,由暗红色的砖片砌成美丽的外观。墙上看不到什么招牌,不过思亚很清楚自己的目地在那里:八楼的“范学耕摄影工作室”。月伦向他解释过了,他们的工作坊只在晚上借用摄影棚来排戏,也没设什么办公室——除非你能把一张放在人家办公室里的桌子,外加一支另外装置的电话当成办公室。这个范学耕和她一定有着非比寻常的交情!否则的话,谁肯将自己的摄影工作室这样子分租给别人去用呢?他才不会相信这是为了钱的缘故。范学耕可是一个颇有名气的摄影师,而且——思亚的眉头不舒服地皱了起来——而且他的年纪好像并不太大?
想到月伦和这个名摄影师可能有着非凡的交情,就使得思亚胃口全失。虽然他两次与月伦相处,都好像聊了很多的东西,但他惊愕地发现:自己对月伦的私生活几乎是一无所知的。她是个单身女郎是毫无疑问的,她的言行举止在在说明了这一点;但她究竟有没有男朋友呢?真该死,他已经开始嫉妒这个姓范的家伙了!
思亚食不知味地吞完了他的面,带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决心进了那栋大楼。还没走到工作室呢,便听得里头传来一阵咕咕咯咯的轻笑声——包括了女性轻柔的语声,以及男性低沉的轻笑。思亚有些尴尬地在门口停住了脚步,觉得自己活像是个伊甸园中的闯入者。
那工作室的门是开着的,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人相偎相依,神情亲密异常,一看就知道是热恋中的情侣。察觉到门口来了人,那女子回过头来看了思亚一眼,婷婷地站起身来。
思亚只觉得眼前一亮。女郎约莫二十出头年纪,秀丽的五官和匀称修长的身材本来已经够惹人注目了,她脸上那焕发的神采更衬得她艳光照人。
“请问找哪位?”她问,声音柔和而动听。
“我叫唐思亚,是石月伦的朋友。”思亚作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她答应我今晚来看排戏的。”
女郎的眼睛亮了起来,带着种新生的好奇和估量来打量他。“是噢,她跟我提过有个朋友要来看我们排戏,却没说是个什么样的朋友,”她嘴角的笑意加深了:“我叫李苑明,月伦的学妹,这位,”她转向那个刚刚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的男子:“是我先生,范学耕。”
思亚迸出了一个光芒四射的笑容,以超乎需要的热情握住了范学耕的手。原来这个彪形大汉已经和这位美人结婚了耶?谢天谢地!他结婚的对象既然是月伦的演员,则他肯将摄影棚租出来当排练场也就毫不出奇了:“很高兴认识你,范先生,”他兴高采烈地说:“你的大名我久仰了,只是真没想到你居然还这么年轻!希望我没有太打扰了你们。”
一抹轻微的困惑掠过了学耕的眼底。显然他完全不能明白:自己做了什么竟值得这样热忱的对待。但思亚那全无心机的热情定具有感染性的,而学耕自己的肠子也并没有多弯曲。他只微微地呆了一呆,便以同样的热情握了回去。
“月伦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说什么打扰呢?请进来坐吧。月伦应该马上就要到了,”他看了挂在墙上的钟一眼,指针标示着六点五十五分:“她向来不会迟到的。”
仿佛是在印证他的话似的,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地移了过来。月伦当先出现,跟着她进来的是个二十上下、中等身量、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你来得这么早啊?真勤快嘛!”月伦对思亚俏皮地一笑,指了指身后的年轻人:“位是韩克诚,我们的男主角,现在在文化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