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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今晚就离开巴黎!”
“耶?”裴璃张口结舌。“但……但你不是说订不到今晚的机票?”
“那……那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到机场去等!”
“为什么?”
“不要多问,听我的就是了!”
“可是……”
唐书槐定住脚步,回过身来,表情是一种强抑恐惧的生硬。“小璃,我从来没有勉强过你什么,只这……这一回,请你……什么都不要问……听我的就……就是了,可……可以吗?”
看他说着说着竟然喘起来了,裴璃十分吃惊,因为他已经有相当久一段时间没有发作过了。
“好好好,我什么都不问了,全都听你的,”她慌忙道。“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只是……”唐书槐愈来愈喘了。
“是是是,你没有生气……”裴璃一边应和他,一边忙着从他口袋里掏出气喘吸入剂来弄好,放到他嘴前。“来,先吸一口再说!”
唐书槐用力吸了一口,然后阖上眼,等待药效发挥作用。
片刻后,他睁开眼,无力的一笑。“放心,我没事。”
裴璃仔细端详他,见他已恢复正常呼吸了,这才挽着他的手臂,徐步地慢慢往前走。
“那我们走吧,回饭店去,不过,不要走太快。”她果真什么都不再问了,只是默默地陪他回饭店,所有的狐疑都搁在心里头纳闷不已。
他怎么了?
回到饭店房间后,唐书槐叫裴璃先去洗澡,待裴璃洗完出来,却发现唐书槐刚从外面回来。
“你去哪里?”
“我……去买报纸。”
法文报纸?
他看得懂吗?
买来的报纸又在哪里?
裴璃继续纳闷在心里,依旧不多问,待他洗好澡之后,两人一起上床,偎在他怀里,她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心跳始终平稳不下来,整个晚上,他一直辗转不安地难以入睡,甚至又发作了一次哮喘。
他究竟是怎么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得搭上离开法国的飞机之后,他才能够安心下来,那么,就等他们搭上飞机后,再来考虑如何“审问”他吧!
翌日一大早,唐书槐就带着裴璃来到戴高乐机场的出境厅等候。
看他频频瞄手表,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裴璃委实担心他会不会又发作哮喘,又不知该如何安抚他,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他为何不安。
考虑片刻后,她决定跟他聊聊意大利的事,也许能让他分心也说不定。
“呃,老公,你在意大利是住在哪……”但话才刚起头,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请问两位是美国来的唐先生和唐太太吗?”
两人愕然仰眸,眼前是两个西装笔挺的法国人,一个褐发,一个黑发,两人俱是眼神凌厉又犀利,表情之严酷更是令人心头发毛皮皮挫。
“是。”唐书槐疑惑的来回看他们。“请问你们……”
“我们是反恐情报处的人,请跟我们来一下!”话落,不由分说地硬把他们扯起来拉走。
什么状况?
“昨晚九点二十八分,有人打电话向警方通报,在七月十四日国庆前夕,也就是七月十三日夜晚,在开始施放烟火的同时,恐怖份子将在巴黎进行恐怖袭击,根据我们的追查,那通电话是在克里雍饭店外面的公用电话打出去的,从道路监视器的录像,我们又发现在昨晚九点二十八分前后,只有唐先生曾使用过那支公用电话……”
他在说什么?
电视新闻报导时间?
还是现在是在拍戏,而他们是硬被拉来凑数的临时演员?
裴璃满头雾水地看着那个褐发的男人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大串——而且是用那种腔调很重的英文,她转头想问问唐书槐知不知道那男人在说什么,却见他一脸强作的镇定,额上冷汗直冒。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唐先生,”褐发男人双眸危险地眯了起来。“请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既然你通报我们了,就是好意要警告我们,那么,何不大方一点,告诉我们你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让我们去查得更详尽一点?”
“我说了,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唐书槐的镇定愈来愈勉强了,但他依然非常坚持。
“唐先生……”
一再问不到答案,褐发男人的表情狰狞起来了,很明显的打算要来上一段精辨的“严刑逼供”了。
但很可惜,他还没机会冒出恶魔角来炫耀一下,就被一旁的黑发男人硬扯到一旁去低声细语了几句,褐发男人皱起了眉头,一脸不赞同的表情,于是黑发男人又说了好几句,终于,褐发男人点了头。
“唐先生,或许你需要一点时间考虑考虑,”黑发男人说。“那我们就先离开一下,让你好好想想吧!”
“我想……”褐发男人沉吟一下。“一个钟头应该够了吧?”
于是,两个男人离开了,留下唐书槐和裴璃在这间四面都是墙的侦讯室里大眼瞪小眼,好半晌后,终于,裴璃忍不住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你真的认为他会说吗?”
“当然,你没注意到吗?他老婆一脸莫名其妙,应该是完全不知情的,所以用不着我们费神去审问,他老婆自然会替我们问出实情来的。”
“他们是台湾人,要是他们用中文交谈怎么办?”
“所以,我早就叫人找来一位中文翻译了!”
“好,那我们就去听听看,他老婆的‘审讯’功夫是不是比我们厉害吧!”
“老公?”
一脸痛苦的挣扎了好半天后,唐书槐终于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会陷入这种窘境都是他的错,她有权利知道实情。
虽然,不知道后果会如何。
“我……”临开口的这一刹那,他还是又犹豫了一会儿。“从很小的时候,就偶尔会听到一些奇怪的说话声,说奇怪,是因为我明明听到了那人说话,但偏偏那人根本没有开口说话……”
“呃?”腹语?
“我就是在那种状况下得知我爸爸有外遇的。”唐书槐苦笑。
“耶?”他爸爸会腹语?
“我叔叔带我到意大利之后,我听到的那种奇怪的说话声也愈来愈多了,原本只是能听到单独一个人的说话声,后来却逐渐能同时听到好多人的说话声,譬如在学校,明明只有老师一个人在教课,我却可以听到所有同学们都在说话……”
“……”这太诡异了,不可能他认识的人都会腹语吧?
“你知道那种感觉有多可怕吗?无论何时,无论在哪里,在学校、走在路上,随时随地都可以听到四面八方传来一大堆人嘈杂的说话声,明明没有人说话,或只有几个人在说话的……”唐书槐抱着脑袋,回想起当年,依然觉得痛苦不堪。“我觉得我可能是疯了!”
可能?
那明明就是疯了好不好!
八成是他在精神上承受不住家人对他的同声指责,以至于出现这种异常现象,没办法,他在精神上是比较脆弱一点……
呃,好吧,是很脆弱。
“老公……”幸好,现在已经治好了。
“叔叔也很替我担心,就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我是精神分裂的幻听,但治疗了一年多,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我听到的声音更多了……”脑袋在双臂中揉摇着,彷佛想抹去那时的痛苦记忆。“最后,我已经分不清哪些是人家真的在跟我说话的声音,哪些是我幻听的声音了!”
“老公……”裴璃看得心痛,忙将他揽在怀里安抚。“嘘,嘘,没事了,没事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对吧?我们应该活在当下,没有必要再去回顾过去的痛苦了,那没有任何意义,对吧,对吧?”
对,那一切都过去了!
一如以往,裴璃总是能带给他精神上最需要的助力,无论是生活上的活力,或是对抗痛苦回忆的精神力。
于是,唐书槐离开她的怀抱,深深吸了口气,振起精神,再继续往下述说。
“然后,当我开始‘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影像时,医生就建议叔叔让我住院治疗,叔叔愤怒的拒绝了,他不想让他唯一的孩子被送进精神病院里去,于是辗转打听到德国有一位十分权威的心理医生,立刻带我去找那位医生,希望能得到不同的诊断或治疗方式,而那位斯得曼医生也果然诊断出我的真正毛病了……”
真正的毛病?
不是精神分裂吗?
“是什么?”裴璃急急脱口问。
“是……”唐书槐又迟疑了好半晌后,才自暴自弃似的叹了口气。“你听过读心术吗?”
读心术?
“咦?”现在又是说到哪里去了?
“就是可以接收到他人的思想波。”唐书槐不情不愿的解释。“那就是我所听到的声音,不是用嘴巴说出来的话,而是人家心里面所想的话——也就是在我周遭旁人的思想,所以我才会听到那么多的说话声,一般人除非是睡着,否则清醒的时候,就算不说话,心里多少也会想些什么的……”
“……”老天,这已经完全脱离她所能理解的范畴了好不好,她还宁愿他是精神分裂,至少那一听就懂。
唐书槐看着她,皱了皱眉。“这……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比较好,按照斯得曼医生的说法,就是除了五种以生理作用为基础的感官之外,我们人类还有第六种不同于有形感官的无形感官为沟通管道,就像无线电波一样,可以接受到一般人接收不到的讯息……”
“好好好,算我懂了,算我懂了!”愈听头愈痛,裴璃呻吟着。“就是所谓的第六感,对不对?”
好,这种“名词”她能接受,毕竟也不是头一次听见,听说大陆那边头上顶着这种“名词”的人多得是,连叶剑英、江泽民身边也跟随着一些特异功能的人担任保健、保安或是读心术等工作,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居然是她认识的人,而且还是跟她最亲密的老公拥有这种“名词”,这个……
请原谅她需要一点消化的时间。
“外国人是把它归类于超心理学。”
“更简单的说法就是……”裴璃喃喃道。“心灵感应。”
“那也是另一种名词。”唐书槐顿了顿。“但就算斯得曼医生诊断出我是有读心术,那又怎样?那是没办法治疗的,虽然他也说过随着年岁渐长,我应该逐渐能够控制那种能力,可是当时我已经受不了了,我甚至尝试要……”
“怎样?”裴璃狐疑地问。
两眼飘开,“自……自杀……”唐书槐嗫嚅道。
裴璃倒抽一口冷气,“老公!”失声惊叫,立刻吓出一头湿淋淋的冷汗来。
“那年我才十二岁,要等到能够控制那种能力不晓得还要多久,为免我一直处于精神崩溃的状态下挣扎不出来,搞不好我会因此而真的发疯了,斯得曼医生决定用催眠暗示来封印住我那种能力,”唐书槐用一种感恩的语气说。
“终于,我再也听不到那些我不应该听到的声音了!”
幸好!幸好!
裴璃也松了一口气,但转个眼,她又觉得不对。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现在还要提起那件事呢?
“我一直很庆幸能够回到正常人的生活,”唐书槐低喃。“直到那天,你要离开我的那一天……”
“咦咦咦?你……你知道?”裴璃万分意外的惊呼。
“也许你没注意到,就算只是回去拿个东西,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我一定是找你,那已经变成我的习惯了。”唐书槐紧紧握住她的手。
“那天也是,我回家后就先找你,却只找到你留下来的离婚证书和护照机票,虽然非常震惊,但我也知道你一定会再回来拿护照机票,所以决定装作不知道,先设法把你留下来再说……”
“难怪那回你的哮喘会发作得那么严重,”裴璃恍然大悟地反握住他。“还住院了!”原来他早就知道她要离开他了。
“我知道不能直接问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会认为我不够在意你,可是我也不能让你真的离开我,因此,我只能……”唐书槐无奈地叹了口气。“请斯得曼医生替我解开催眠禁制,恢复我读心的能力……”
“可是你为了那种能力差点自杀耶!”裴璃愤怒地尖叫。
不是差点自杀,是自杀没成功。
不过他不敢“纠正”她的说法,免得她当下就忍不住先亲手描死他,再追究其它问题。
“我知道,但……”唐书槐苦笑。“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第9章(2)
裴璃说不出话来了,是感动,也是愤怒。
不敢直接问她理由,只好冒着精神再度崩溃的危险去恢复读心的能力,只为了留住她。
不够在意她?
他根本就是在冒生命危险了,谁敢说他不在意她!
即使如此,他怎能为了她冒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