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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愁合欢-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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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了。非鱼,你可得好好挖,说不定可以挖到值钱的古董喔!”

“真的?!”小鬼眼睛发亮,更加卖力铲土。“师父,挖到就算我的,你不能抢!”

哼!徒弟的东西就是师父的,我才不跟你抢哩!贪财小鬼!

吉利懒得理会非鱼,抓起拐杖,哼哼哎哎地走到小庙里,又故意呻吟一声,欲使躲在房里的合欢听见。

庙里有村人在烧香拜拜,他帮人解了一支签,送走获得满意答案的村人后,庙内又恢复午后惯有的冷清。

“呵!大家都睡午觉去了,只有小鬼还在挖宝……”吉利坐在桌前,以手支颐,无聊地打起瞌睡来。

庙门外是白花花的阳光,吉利眯起眼,感受到太阳晒在皮肤的灼痛感,门外的石板路好像也融化变形,变成了一畦畦水田……

“合欢!合欢!”他飞跑在田埂上,心里极为渴望见到他心爱的人儿。

“兆哥!”合欢放下锄头,露出欢喜甜美的笑容,朝他卖力地招手。

“合欢!我有事跟你说……”他跑得气喘。

“有什么要紧事?瞧你跑得这么累!”她在衣裙上拍拍尘土,拿出巾子,为他抹拭脸上的汗水。

他痴痴望着她娇媚的面容,修长的眉、明亮的眼、小巧的嘴。天!他真的好爱台欢,忍不住在她脸上轻啄一下。

“没正经!”她轻笑一声,转过身去不理他。

“合欢,别锄地了,跟我来!”他抓起她柔软的小手,把她拉上田埂。

“不行啦!今天没锄完,回去要被爹骂的!”

“别管你爹了,我是你的未婚夫,有什么事情,我帮你扛着。”

她脸上透出一抹晕红。“你扛什么?说不定我爹不高兴,就不把我嫁给你了。”

“他是你后爹,又不是帮你订婚事的亲生爹,他不能作主!”他拉紧了她的双手,“再说…合欢,我喜欢你,我一定要娶你!”

“呀!”她脸蛋瞬间胀红,慌忙抬起头来张望,怕被别人听去他的情话,可一对上他的眼睛,又羞得低下头任他握紧手掌。

她的眼眸好美!就像忘愁湖的晶莹湖水,闪动着明亮光芒。

他心头狂跳,他发誓要好好疼惜她,让她永远为他绽放美丽的光采。

可一想到眼前的处境和决定,他不禁缓下脚步。

她察觉他突如其来的沉默,似乎明白了;他感觉她小手的力量,把他的指头捏得好紧。

他们默默无语,来到山脚下的小溪边,她脱去鞋子,洗去手脚的尘土,又掏出巾子洗掉脸上尘埃,展现出一张容光焕发的柔美脸庞。

他目光锁住她的一举一动,想把她的身影烙在脑海里。

“你也擦擦脸吧。”她拿了湿巾子,仔细地帮他抹脸。

“合欢……”他闭起眼,享受她轻柔有致的动作。

“兆哥,你要走了,是吗?”她的声音哽咽。

他睁开眼,入目的是她柔情的晶泪,他心头一绞,捧起她细嫩的小脸注目她道:“对不起,我一定要走,只有离开这里,才能赚大钱,以后让你过好日子。合欢你了解吗?”

“我了解。”她轻轻点头,泪水也随之滚落,看得他酸楚不已。

“我不想一辈子为村人刻墓碑,舅父说我有好手艺,到汴京去定有很好的发展。你想看看,汴京是国都,那里人多热闹,有很多大户人家要石匠盖房子、雕石狮、刻石柱,我不但能一展所长,而目还能赚更多钱……”

“我都明白。”她垂下长长的睫毛,像是湿透的黑色羽扇。

“合欢!”他心疼她的坚强,一把抱住她,紧紧地拥住,不断摩挲她的背。“我应该把你娶进门,带你一起去汴京,可我寄往舅父家,一切都不方便啊!你等我,等我在汴京打点好一切,就接你上去。”

“兆哥!你不用解释,我理解你的处境。”她埋在他的怀里,也摩挲着他健壮的臂膀。“再说,爹娘还要留我做事,他们不会那么快要我出嫁。”

“我怕你吃苦了。”

“虽然不是亲爹娘,但好歹也是一家人,他们养我长大,我做些事惰也是应该的。”她的语气没有埋怨,而是对命运的认同。

“我会写信给你,你再找孔先生帮你念信。”

“我好希望能识字,这样就可以看懂你写的信,再一个字、一个字背下来,好像你亲口跟我说话,我也可以亲笔写信给你……”她的语声渐微。

“以后我们在一起,我会教你识字,你先请孔先生代笔。”

“我怕来不及……他的字,不是我的情……”

“合欢!合欢!”他疼惜地呼喊她。

“我是怕……怕你到了汴京那个花花世界,就忘了我……”

“合欢!”他猛地握紧她的手臂,激狂道:“你怎能不相信我?我从小就喜欢你,我们还有婚约,我如果胆敢违背誓言就遭天打雷劈……”

“你又来了。”她含笑带泪掩住他的口。

他抚拭她脸颊上的泪痕,满腔柔情在体内翻搅,望着她那红滟滟的小嘴,他缓缓低下头,温柔地吸取她的芳香。

她揽住他的脖子,全心全意与他交缠。

树荫清凉,人儿火热,彼此只想记住这个吻,把片刻化作刻骨铭心的永恒。

梦境继续飘动,从溪边大树跳到了村外小径,吉利看到自己背着包袱,准备和舅父一起走出芙蓉村。

合欢换了一身洁净的衣裙,亭亭玉立地站在柳树下,微笑地看着他。

她来送他了,他也牵出一抹笑容。

长长的柳条垂至地面,白色的柳絮漫天飞舞,清风吹来,拂动她飘飘的裙摆,仿佛将她化成绿柳中的仙子!如梦似幻。

她拨开柳条,轻轻拆下一根柳枝,递到他的手里,柔声道:“兆哥,带上一枝故乡的柳枝,别忘了故乡人。”

柳,留也。柳枝入手,他心头蓦然一沉。

情深意重,她的深情托付轻软的柳枝,伴他长行。

“合欢……”别离苦,男儿泪一下子涌出,他是多么舍不得她呵!

“兆哥,记得回夹。”她的眼也蒙上水雾,笑意凄迷。

“我一定会回来娶你。”

握紧柳枝,泪眼相对,再度许下诺言。

舅父轻声唤着他:“阿兆,该走了,还要赶很长的路。”

“合欢,再见。”心一横,大步跨出,一步一泪,溅湿了故乡土。

杨花飞尽,她没有追来,他也没有回头,两人的距离越拉越长、越来越远,跨过汴京和小村,山水迢迢,延长到更远的北方苦寒异地,再翻过百年的岁月,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

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裂心魂!

吉利骤然惊醒,午后的村子安静异常,他仍在大明,不是宋朝的石匠。

好苦的梦!苦到他急欲逃离梦境,不想再受那摧肝沥血的相思痛楚。

脸上湿冷,他伸手一摸,竟然全是泪水。

就像上次那个订婚梦一样,所有的人、事、物历历在目,他手上仍有柳叶拂动的麻痒感,也有那揪心的疼惜,更记得合欢的甜蜜唇瓣……

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向来无忧无愁,即使以道士身分看过生离死别,也亲身遭遇爹娘的逝世,却从来没有这么深沉的悲哀与无奈。

梦里,他对合欢的爱恋是如此深刻,但那是阿兆的?还是吉利的?

不管了,他不是阿兆,他是吉利。他只肯定件事;他爱合欢!

站起身子,他决定再去跟合欢表明心迹。

“师父,师父!”非鱼总是不识相地出现。“我挖到宝了……啊!你在哭?”

“哭什么啦!”指节敲了他的圆头,再抹抹脸。“沙子扎进眼里了。”

“我帮你吹吹。”非鱼殷勤地爬上椅子。

“算了,你全身是土,又弄得满地沙。”吉利一点也不能接受小鬼的好意。“去!拿扫帚把地清干净。”

非鱼仍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扯他。“师父快来啦!我挖到一尊神像了,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神像?吉利心念一动,难道是遗失多年的孝女娘娘神像?当年蒙古人打入村子战况惨烈,整个村子全毁,逃难的村人在不得不接受元朝统治之后,陆续回村!这才重新建立起芙蓉村。

回来的年轻人刻了目前这尊女童神像,如今,又过去一百五十年了。

吉利立刻甩开非鱼,大步跑到庙后空地,地上躺着一尊沾满尘泥的石像。

“非鱼,去拿清水和刷子来,快呀!”吉利激动地蹲下身,也不顾湿泥土屑,伸手就去抹石像的睑。

经过快速的洗刷,吉利竖立起这座半人来高的石像.心跳剧狂无此。

非鱼也是目瞪口呆。“好像仙姑姐姐!”

石像以整块青石雕就,脸孔柔美、神情婉约、美目含情,长发如水泽垂泻,修长细致的双手拿着一枝柳条,身形窈窕,裙裙飘飘,仿若乘风归去。

天!这简直是梦境里的合欢,柳条荫中,佳人泪垂!只是这尊雕像是欢愉自在的,就像她在田里望见他的快乐表情。

吉利颤抖地伸出手,情不自禁地抚向雕像的脸颊,如同为她拭去梦中来不及擦干的离别泪水。

触手冰冷,这是一尊死掉的雕像。

“合欢……合欢……”吉利忘惰地念着她的名字。

老柏树飘下一片落叶,诉说着早秋的讯息,吉利一抬头,看到合欢站在树荫深处,脸色苍白,晶泪盈盈。

“姐姐!”他呼唤一声,她倏然消失。

非鱼探头探脑的:“仙姑姐姐在这里吗?快叫她来看!”

吉利怅然摇头。她又消失了,难道他就注定要一再找寻她,永远不停歇吗?

直到天黑,合欢都不曾出现,但灶台上仍为师徒俩准备好饭菜。临睡前,吉利坐在床上,心思百结。

“非鱼,过来!”他一把逮住准备爬上床睡觉的非鱼。

“师父,做什么啦!别掐我的脖子!”

“你这五颗石头一定有问题。”吉利扯着非鱼的彩石项练。自从上次绳线被扯断后,合欢又帮非鱼重新结好,让他照样戴在脖子上。

“你不要我挖的大石头,就来抢我的小石头?”非鱼也扯住绵线,不让恶师父来抢。

吉利死命地抓住五颗彩石。“你说这里面有五辈子的记忆,那你记起了什么事情?有没有作过奇怪的梦?为什么我们会碰到一起?对了,你一定是我的仇人,说不定是姐姐的坏后爹,所以这辈子要让我打个痛快,帮姐姐报仇!”

“你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非鱼死命推开吉利。“坏师父!臭师父!你再欺负我,我就告诉村人说你骗人,你抓的鬼就是我!”

“呵!你这小鬼也变机灵了。威胁我?我就叫你吐出赃物,再送你回去当和尚!”吉利扯了他蓄长的头发。

“不要!”当和尚是他挥之不去的五世梦魇,非鱼一下子吓得停止扭动。

吉利轻易地取下他的彩石项练。“借师父。”

“要借就早说嘛!脖子都被你捏断了。”非鱼嘀嘀咕咕,抚着发疼的脖子,抱起棉被,怨恨地窝到吉利脚下。

不消片刻,非鱼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已然熟睡。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纵使抱怨生气,也是转眼就忘,从来不会搁着心事。

吉利抚摸着彩石,自从他遇见合欢后,他就变成了一个有心事的男人。

前世?来世?他一向信口开河,滔滔不绝地向村人述说各人的前世天缘,强调因果循环,结论就是要做善事、捐功德,这才能世世平安富贵。

那他是否也有前世?他是阿兆?抑或阿兆的灵魂附在他身上?不然,为什么几乎是第一眼,他就爱上了合欢?

头痛欲裂!吉刊歪在床上,慢慢地看到彩石逐渐变大,颜色变灰,终于变成了一大块白玉大石……

宋,靖康元年。这个年号像幅鬼影,飘在他头上。

吉利看到自己拿着凿子,认真地雕刻白石栏杆的纹饰,他身后是一座巍峨的宫殿,还有许多人分散各个角落,像他一样辛勤地工作。

闰十一月的寒风吹得他浑身打颤,他呵了呵手掌,心底涌出暖洋洋的热流,他不必买新冬衣,他要把钱存下来娶合欢。

来到汴京已经两年馀,他跟着舅舅四处盖房子,也慢慢攒了一些钱。八月,表妹出嫁,舅舅慨然应允将表妹的房间改作他和合欢的新房,他原本打算年底前回乡迎娶合欢,却因为应聘修筑宫殿而滞留下来。

没关系,帮皇帝盖房子可以赚更多钱。他已经托人带信给合欢,告诉她,等明年春暖花开,宫殿工事告一段落,他就会接她北上。

他脸上带着笑容,全然没注意到城外的兵马倥偬。

北方的金人分两路进攻,会师汴京,大宋国都不堪一击,兵败如山倒,最寒冷的十月终于到来,金人杀入皇宫,皇帝投降。

当金兵来到他身边时,他还在雕凿一朵复杂的牡丹花。他望着大刀,吓得手脚发软,工具散了一地。金兵知道他是有手艺的工匠,没有杀他,叽哩咕噜说了一串他不懂的话,再把他和其它工匠关到未完成的宫殿里。

他生命的冬天降临。没有多久,金人带着太上皇和皇帝,连同后妃王族,以及他们这群工匠,浩浩荡荡地回到北方的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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