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安无事。”
“想不到孝女娘娘就是以前我们梦到的女鬼,这里真是孝女娘娘的灵山啊!”另一人赞叹着。
“山里有些树木被吹倒了,我们出来清道路,小树种回去,大树就运下山,也省了我们砍树的工夫了。”大家兴高采烈说道。
吉利点点头,有气无力地道:“你们忙吧。”
男人们面面相觑,这不像他们认识的吉利道爷,以往只要提到孝女娘娘,他绝对不忘提醒捐香火钱,怎么今天一副失意落拓的鬼样子?
“小道爷,你要去哪里?这山路难走……”
“我去鬼湖……不,现在叫忘愁湖找孝女娘娘。”
对了!小道爷有通天本领嘛!众人敬畏地望着吉利的背影,肃然起敬。
※※※
忘愁湖畔,湖水倒映晴朗蓝天,清澈无波。吉利很难想象,才刚下过大雨,忘愁湖怎能这么快就平静下来呢?
芦草凄凄,微云渺渺,山顶微有秋寒气息,他捡了一块石头坐下,想到合欢的湖水眼眸,不禁轻叹着。“姐姐呀!姐姐……”
“吉利……”
吉利跳了起来,东张西望,他确实听到合欢的呼唤。“姐姐,你在哪里?”
凉风拂过,吹开了轻柔舞动的芦苇,芦花飘落,穿过那几乎变成透明的白影,再坠入泥地。
乍见熟悉的白影,吉利又惊又喜!“姐姐,你没走?!你怎么躺在这里呢?”
合欢抬起头来,竟是满脸泪痕。
“姐姐!”吉利心疼地奔向前,她看起来是如此孱弱,他想要抱起她,却仍然抱了个空。
“村子没事吧?”她的声音很弱。
“没事!姐姐,你不是回地府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地府不让我进去……”合欢潸然泪下。“他们说没有我的名字,叫我回来好好活着,可是我没有躯体,又怎能活?”
“有我啊!你不要担心!”吉利不愿见她难过,急切地道:“我想办法让你活过来,我可以照顾你!”
她摇摇头,他的热情总是令她心动,他大概是想她,这才跑到忘愁湖吧?
“吉利,”她微笑道:“我不行了,原来鬼真的不能久待阳间。过去我很少下山,又在这里吸收天地灵气,所以不觉得有异样。可最近常常现身托梦,实在耗费太多真元,再怎么补也补不回来,你看,我连影子都淡了……”
吉利惊骇地望着她透明的身子,他可以看穿她,清楚见到她身后的芦苇和山壁,而她的水眸也变得黯淡无光。
“不可能的,你已经是鬼,怎么还会死掉?!”他激动地大喊。
“鬼也是一口气,耗竭了力气,大概就魂飞魄散,什么都没有了。”她说得凄凉,忍不住又掉下泪水。
连日来,她的魂魄日渐清空,意识逐渐飘忽,她害怕这种感觉,却又进不去地府,只怕连鬼都当不成!
“不会的!你还要去找你的阿兆,你怎么可以再死掉?!”
“也许,我真的和他无缘……”她望向空蒙的天际,悲伤而绝望。
“姐姐,你不要这样!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吉利连续嚷了两句,却不晓得他的办法在哪里,难道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合欢烟消云散吗?
“我是想见兆哥,再见一面也好……”合欢勉强撑起身子,试图往前走一步,却又轻飘飘地坠下。
若她不下山,她永远也不知道兆哥的遭遇,可她下山的代价竟然是魂飞魄散,甚至不得入地府与兆哥再相见!
不!她不要消失,她要告诉兆哥,她还在等他,她要当他的妻子!
“姐姐,你要去哪里呢?”吉利心痛如绞,仿佛与她同受啮心之痛。
“忘愁草……”她抬起眼,又无力地垂下来。“我想上去,吸一下味道,就有力气了。”
“我帮你。”他好像抓到一线希望,三两步跑到崖下,立刻攀爬上去。
“吉利,小心啊!”
“姐姐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他满腔热情,只希望尽快采得忘愁草,让她得以支撑下去。
孝女娘娘慈悲为怀,老天怎能这样子对待她?就忍心让她孤苦以终、再像泡沫般消散?
不!他要救回他的孝女娘娘,让她和阿兆相会,永不分离!
心头好像万蚁钻动,刺痛了他一再破碎的心肝。吉利咬了牙,向崖顶的忘愁草爬去。
“采到了。”他伸长手折下一枝忘愁草,仅以左手支撑身体,不料大雨过后泥块滑溜,根本挂不住他的身躯;吉利一惊,想要跳上山崖,双脚却又被泥块带得往下滑,身子一空,就掉了下去。
噗通!又……溺……水……了……吉利紧抓忘愁草,想要挣出水面,把救命的药草送到合欢身边,可是他下坠的力道极大,一跌就跌入了湖底深处,任他怎么挣扎,也逃脱不了湖水的包围。
临死前总会想到这辈子最后悔的事:那就是没有学会游水!
水声在耳畔轰隆隆作响,他不断地往下沉,冰冷的湖水不断qi书+奇书…齐书灌进口鼻,呛得他再也无法呼吸。他松开了忘愁草,希望借着水流,飘送到合欢的身边。
姐姐,我也要变鬼了,咳咳!我去找阎王,帮你说理求情,让你和死鬼阿兆相会……
“我不让你变鬼,”
温柔而虚弱的声音传来,吉利一惊,拼着最后的力气睁开眼,就在清澈的湖水中,再度见到她的飘飘身影。
如同第一次在水底见到她的模样,飘逸、柔和、美丽、绝尘,令他小小的心灵为之倾倒,更在多年重逢之后,深深地爱上她。
他痴痴地看她,柔情无限,然而他的身子还在下沉,似乎即将离她而去。他惊呼一声,她立刻伸手握住他胡乱拍水的大掌,紧紧握牢。
他感觉她的实体存在,内心狂喜,在即将失去知觉的片刻间,猛生神力,在近乎迷离缥缈的水中世界里,将她拉近胸前,吻上她的小嘴。
两人唇瓣一接触,又如同火烫般地分开,她惊慌、他满足。
流水滔滔,世事匆匆,澄清明亮的湖水逐渐变得模糊混浊,吉利逐渐失去意识,再也见不到心爱的合欢,只能感觉她那柔软的手掌,而他更是紧紧握牢她的柔荑,不愿再放。
她是他的新娘子,他找她好久了,他爱合欢……
魂魄悠悠,吉利好像浮出水面,看到湖边有人围着他的尸体痛哭。不是他的尸体,那是香消玉殒的合欢!
一个中年男子哭道:“你说死就死啦!也不想想我养你那么多年,花了多少钱!你真是来讨债的死丫头啊!本来想把你卖到妓院,多少可以拿些本钱回来,不然随便把你嫁出去,也可以敲些聘金!可你就这样白白死去,我还要给你出棺材钱哩!告诉你!老子没钱啦,草席裹起来就把你埋了;算了,也不要浪费那张草席了,浑家的,把她的衣裳剥下来……”
“你这没良心的!她还是个大闺女,怎能叫她光着身子!”另一个中年妇女先骂了几句,也呼天抢地起来。“合欢啊,本想叫你采了药草,再拿去卖个好价钱,你怎么不小心就给我淹死了啊?你死了叫谁来煮饭洗衣?还有你弟弟妹妹怎么办?没有人喂他们吃饭、帮他们洗澡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好不容易清闲下来,如今又叫我吃苦了,呜!”
几个小孩站在旁边,垂着鼻涕哭道:“大姐呢?大姐怎么不醒过来?”
“她死了啦!”中年男人大掌拍下,喝道:“喂!你们这两个别人生的杂种,从明天起,替你家大姐下田耕种!”
“什么杂种!”中年妇女抹了眼泪,卷起袖子。“死没良心的,他们也是我生的,如果你死掉了,你也要自己的孩子被人骂杂种吗?”
“死淫妇,你敢咒我?!说!你是不是背着我生杂种!你看看,阿狗这狗样子,一点也不像我!”
“臭乌龟,你自己跟李寡妇眉来眼去,也不知道在外面生了几个杂种!”
“你这个专门克夫的扫把星,我受够你了,像只大母猪一样,每年就拼命生孩子,我的田地都被这群小猪吃光了!”
“你才是发情的大公猪!你不想生,我还会大肚子吗?”两夫妻吵得不可开交,孩子们吓得大哭。以前爹娘吵架,大姐会带他们出去,可是,大姐不动了!
几个上山帮忙的村人摇头叹气,合欢尸骨未寒,这对夫妻已经在死尸面前吵起架来,可怜合欢生前被未婚夫抛弃,死后也让继父继母糟蹋!
吉利气得摩拳擦掌,想要上前揍那对夫妻,却发现自己没有形体,只是一个飘荡在空气中的旁观者。
就在此时,合欢从树后走出。没有人看到她,她只是冷冷地望着这一切。她已经从地府回来了,阎王说生死簿上没有她的名字,要她回来。她本来满心欢喜,准备还阳继续和爹娘弟妹一起过日子。
可见到肿胀腐烂的尸体,她一颗心陡地下沉:难道她失踪这么多天,他们就没来寻她吗?再见到他们吵架,她这才明白!她在后爹后娘的心目中,只不过是个好用的下女兼摇钱树!
过去他们对她颐指气使,她并不埋怨,毕竟这是她所倚靠的家。特别在兆哥离弃她之后,她孤独无依的心全放在爹娘弟妹身上了。
然而,这个家也不是她的家,她注定是个无人关照的孤魂野鬼……
“合欢!合欢!”吉利心疼地喊她:“你还有我啊!”
三百年前的合欢没有听到他的呼喊,但吉利感觉手掌被捏了一下。
从此,合欢在忘愁湖畔住下来,她的心伤很深,深到不愿再转世受苦。
她偶尔下山,站在窗外探望慢慢长大的弟妹,也到私塾认字念书;每年的除夕,她一定站在柳树下,等待那个不再回来的人。
风寒凛凛,物换星移,柳树抽高,人儿变老,四十年在弹指之间过去了。
第四十年的除夕,她发现柳树被雷打中,已经枯死,只留下几条随风飞舞的干枯柳枝,像是暗夜的魔爪,刮扯着她的心扉。
仔细算来,他如果没死,也是六十岁的老人了,年纪这么大了,还不回来看故乡最后一眼吗?
眼见家家户户正在准备年夜饭,她突然觉悟,她还在等什么?信誓旦旦的人儿都可以抛弃,更何况是什么都不曾留下的家乡呢?
她的心更正冰封,毅然决然转身离去,不再下山。
“合欢!”吉利想追上去,手掌又被捏了一下,他回头一看,村口的山路走来两个陌生人。
一个少年扶着白发老者。“爹,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帮你背石像吧。”
“快到了,不必休息。”老者稍微拉了一下包袱巾。“这石像不重,我还背得动。”
“这石像很重呢!我们一路从北方过来,除了睡觉以外,爹就是不肯把石像放下来。”
“有些东西是放不下的。”老者微笑看少年。“阿祥,就像你的亲生爹娘放不下南方故土,所以叫你一定要回来。”
“总算离开金国,回到大宋了……”阿祥感慨着。
“这柳树!”老者抬起头,眯眼望看断裂的柳树,夕阳穿过干枯的柳条,映出他形容枯槁的老脸。“爹,这棵树死了。”
“死了!”老者神情激动。这么多年来,她等不到他,是否也会心死?若她因而他嫁,他不会怨她;此次回来落叶归根,他只希望看到她儿孙满堂、富贵平安。
世局多变,他不能控制自己的命运,只能认命。能在有生之年再见一面,他已心满意足。
“爹!”阿祥扶住老者。“这些日子来你劳累了,回到芙蓉村后,你一定要好好休息。”
永眠芙蓉村,正是他多年来的心愿呵!
缓步走进村子里,他环目四顾,反而没有想象中的激情;故乡变化不多,泥石子路铺起石板,也盖起几间新房子,许多熟悉的旧屋依然存在。
村人都躲在屋内吃年夜饭,两个外地归来的游子并没有引起注意。
凭着记忆,他来到了她的屋子前;过去的破草屋已经翻修成坚固的大屋,他叫阿祥敲了门。
一个小童开门问道:“老公公,你要找谁?”
他尽量缓和情绪。“请问,我想问一位合欢老奶奶,不知道她……”
小童马上扯起嗓门:“爷爷,有人找奶奶!”
“不是找你家的奶奶,是一个叫做合欢的婆婆……”
一个灰发老汉走了过来,惊讶地道:“你是谁?你说要找合欢?”
“是!就是合欢!”他身体轻颤起来,手指更是抖动个不停。“我是吉兆,我离开很久了,你是……你是哪一位?”
“吉兆?”老汉思索着久远以前的记忆,能和合欢大姐扯上关系的人不多,其中就有一个……“阿兆哥哥!你是阿兆哥哥?我是阿狗啊!你还记得我吗?”
吉兆顿时老泪纵横,几乎无法站立,要靠阿祥搀扶才能稳住身子。“阿狗,你也这么老了……合欢呢?她嫁得好不好?”
“进来说吧。”阿狗深深看他一眼,再请他们父子进屋。阿狗的媳妇为远道而来的客人添上碗筷,阿狗一面招呼他们吃家乡的年夜饭,再在席间慢慢说出当年的情况。
啪!吉兆的筷子掉落地面,两眼发直,干涸的眼洞再也掉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