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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些紧张。苏贵妃忽然看向我:“太子妃,皇上似乎有话对你说。”
我看向皇上,他正定定地望着我。我走过去跪在床边,他牵了牵嘴角,我又靠近一点,听到他缓慢却清晰地吐出了几个字:“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明显感到自己身子一软,暗中扶住了床沿才没有显露出来。皇上却盯着我又说了一句:“他,必定会,因你而死。”
我控制不住地震惊不安,皇上满意地微笑,闭上眼道:“朕累了,都出去。”
避暑行园四处树荫蔽日,夏日里也十分凉爽宜人,到深夜甚至有些寒凉。而眼下,我却浑身冒汗,背部的衣衫都被浸湿。太子觉察到我的异样:“父皇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这副表情?”
“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我想起皇上对太子做的那个手势,总觉得不安。
太子没有回答,而是说:“他曾警告过我,我的四周遍布他的眼线,没想到是真的。他的势力真的已经如此通天了么?”他自嘲地笑笑:“我本以为他不过是要告诉我不要对你太过分,没想到他下手这样快,已经让父皇病入膏肓。”
“没有真凭实据,不要把这么严重的罪名扣在他头上。”我冷淡地说:“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么?”
太子笑道:“以我对他的了解,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凭据。”他盯着我的眼睛:“想做皇后么?”
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不耐地回答:“不想。”
“是不想做我的皇后,还是不想做皇后?”太子自嘲地笑着:“大概你宁愿做他的宠妃,也不愿意做皇后的吧。”他脸色忽然一沉:“这段时间以来,你装得很好,太子妃做得非常够格,但是很快,就会检验出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够格了。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希望你够格呢,还是盼着你不够格。”
太子带着护卫连夜将皇上送回宫中安养,太医院所有他信得过的太医都汇聚在皇上寝宫,半刻不得离开。太子下令不得将皇上病情外传,违者杀无赦。妃嫔得信前来问安,也都被太子的人挡驾不准入内。宫中各个城门开始戒严,没有太子手谕不得出入。
我知道,皇上的病恐怕是无力回天了。
东宫的奴才彻底换了一拨,全是陌生的新面孔。我在宫中行走时,跟在身后的奴才越来越多,越来越近。终有一天深夜,我刚躺下,太子的心腹曹通便出现在寝殿内,虽然规矩行礼,声音中却是命令:“太子妃娘娘,奉太子手谕,请娘娘随属下出宫。”
“去哪里?”
“太子命属下带娘娘暂避,具体方位恕属下不能相告。”
“暂避?发生何事?”
曹通没有再回答,而是眼神示意左右上前强行押我离开。我心知宫中生变,素琴已经挡在我身前:“放肆!谁敢对娘娘无礼!”
我按住素琴的肩:“容我更衣。”
曹通没有再逼迫,退出了内殿。
素琴边帮我更衣边道:“小姐这是出了什么事?曹通要把您带去哪里?”
“只怕是皇上不好了。但却不知太子要把我弄去哪里,又是为什么……”我心念一闪,想起皇上那个“抓住”的手势,心内莫名一寒。出门之前,我叮嘱素琴:“不知道会有什么等着我,但你要随机应变,必求自保。若太子动了杀念……你要自己寻了机会逃出去,明白吗?”
素琴连连点头,眼中蕴泪:“小姐保重!”
曹通将我安置在马车内,快速地行进着。这马车普通平常,一块窗帘也无,从外面看就是一般掌事宫女或太监出宫办事的坐乘。虽然只有八九个护卫随行,但看那精干模样,定是太子的心腹高手无疑。
曹通亲自驾着马车,我装作不经意地试探:“殿下还在伴驾吗?皇上好些了么?”
但曹通完全没有反应,不论我再问什么他都默然不语。
很快,听到宫门大开的声响,马车很快飞奔起来,但似乎只行进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突然狠命地停下,听见马匹长嘶,我使劲稳住才没有栽倒。
只听曹通喝道:“什么人?!让开!”
“立刻带着你的这几个人滚远点,饶你们不死。”一把阴沉愠怒的声音,让我心里一惊。
曹通刚说了两个字“找死”,就突然没了声响,只听见好像是他倒地的声音。紧接着听到兵刃不断撞击的响动,夹杂着中剑倒地的闷哼。我心惊胆颤地听着,只觉手心发凉。
蓦地,车帘被掀起,一个熟悉的人影钻了进来,一把抱住了我,越来越紧地拥着。我惊诧呆滞地任由他抱着我,半响,耳边响起那一直萦回在脑海的声音:“芳涵,我很想你。”
刚才的害怕担忧忐忑猜测,全被这一句融化。我不可控制地伸手抱住他,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吐出他的名字:“湛恒……”
他更紧地搂住我,侧脸在我脸颊摩挲:“我回来了,什么都不用再担心了,一切都有我。”
我的泪水又不自觉地滴落,在他的怀里不住点头,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曹通他们……”
“我猜不透太子的意思,虽然感觉他并不会杀你,但我不能看着他把你藏起来。我猜他是想用你挟制我。至于我,”他望着我笑:“回来了,不再离开你。”
“回来了?”我惊喜又担心地看着他:“怎么就这样回来了?西北那边……可是皇宫里皇上和太子……”
他不由分说地欺了上来,狠狠吻住我的唇,疾风骤雨地倾诉着相思之情。我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占据了我所有的思绪。良久,他放开了我,头蹭在我的脖颈,轻声却有力地说:“我要你看着——我如何,让万人仰望。”他双手板正我的身子,定定地望进我的眼睛:“也要你看着自己,如何踏过那些曾欺辱你的人,一步步走向天下女子向往的境地!”
我震惊不已,他的眼神却是完全地笃定,不带一丝怀疑和犹豫。他对着车外说:“回宫。”马车便开始缓缓走着。我犹豫着说:“曹通他们……”
“别理了,那场面不适合你看。”他搂着我坐好,抚着我背上伤口的地方:“你这些伤,我定会百倍千倍地为你讨回来。”
我什么都不想问,什么也不愿想,只是这样靠着他,便觉得再没有什么能让我忧心,让我害怕。虽然我也知道,这一刻不会太久,宫门已经越来越近,但我仍然贪恋这个时刻,并且暗暗希望回宫的路,越长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
☆、27
只是没有想到,在戒严的城门口,马车畅行无阻。我诧异地看向湛恒,他笑得欢愉:“这是太子派出去的马车,我借用了一下。”
“你的人,都打扮成曹通他们的衣着模样了?”
他笑着捏我的脸颊:“聪明。”
马车仍在行进着,我看着他坦然安稳地坐着,那神情简直像进了自家王府花园。我有些不安:“这是去哪?”
“不去哪,想见的人,自然会来找的。”他依然是悠然自得,但明显眼中多了怒气。
马车忽然停下,他笑道:“人来了。”他一手掀了帘子,一手拉着我,一同下了马车。马车对面,正是太子阴郁的脸。我心里一寒,连忙挣开湛恒的手,可他却紧紧拉住我,根本不允许我挣开。
太子看看我们牵在一起的手,直视着我:“你好像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他又看向湛恒:“你也一样。”
湛恒嗤笑:“什么身份?我牵着自己的王妃,有什么不对?”
太子微眯了眼:“你说什么?”
湛恒笑意更浓:“名分算是什么东西,她在我心里从来只是肃安王妃。”
我百感交集,不由微微一颤,湛恒捏了捏我的手。太子盯着湛恒,像是眼中都要滴出血来,咬牙说道:“诸亲王无召不得擅自回京,九皇叔是要造反么?”
“造反是我这样单枪匹马自投罗网的?皇侄太看得起我了,我是来看望皇上的。”湛恒笑着看我一眼:“更为了来见重要的人。”
他竟这样明目张胆,毫不顾忌。我心里不知是喜还是忧,乱糟糟地缠成一片。
太子盯着湛恒:“你对我说过的话都忘记了?如果你执意如此——”他扫了一眼湛恒还牵着我的手:“那我们的约定
可就作废了。”
我诧异地看向湛恒,不明白他们之间有过什么样的约定。湛恒的神情依旧没变,还是笑着:“皇侄对本皇叔的话,倒是相当在意啊。可惜本皇叔只是当那些话是随口一说罢了,从来就没往心里去。”
太子冲上来抓住了湛恒的衣衫,眼中喷火:“随口一说?!你怎么能就是随口一说?!”
湛恒没有动,笑看太子:“看来你遵守得很好。”他掰太子的手没有掰动,两手一起使劲一扯,太子的手被挣下来,怒视着湛恒。湛恒嘲讽地笑:“即便你不守约,我也不在乎。”
太子的脸上悔痛交加,气极地对我喝道:“沈相现在就在宫中,你还要站在他身边么?”
我一惊,却不知若是这样跟着太子走了,湛恒会有多难过。湛恒却道:“你先去吧,无妨。”我微微点头,太子已经怒气冲冲地走了,我跟上去,不敢往后看一眼。
太子的步伐很大,我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快走到皇上寝宫时,他突然停下来,抓着我的手臂恶狠狠地说:“你是跟他串通好的对吧?从头到尾都是耍我一个人对不对!”
“你在说什么?”我的手腕简直要被他捏断:“放开我!”
“你真的不知道他有多卑鄙?”太子盯着我,忽然笑起来:“我真是傻,竟然相信他的鬼话……竟然跟他做一个约定……”
他的神色凄楚,我不由问道:“什么约定?”
他似乎怒气更盛,甩开我的手大踏步向前走去,一句话也没有。
皇上被苏贵妃扶着坐在龙座上,不住地咳嗽。而父亲跪在皇上脚边,一脸焦虑地低垂着头,像是惹怒了皇上。我暗暗心惊,行礼过后走到父亲身边,试探着问皇上:“父皇,家父是不是惹父皇生气了?还望父皇……”
“沈家,”皇上打断了我,咳嗽着断断续续地说:“全族,有官位的连降三级,从前的诰封抬赏一律撤免,各房女眷的赐婚,全部罢免。”
我大惊失色跪倒在地,还没开口求情,皇上又说:“沈相的辞官请求,朕,不准。仍以宰相之位上朝议政,但俸禄,削减为原来的十分之一。”
父亲按住了我,一同叩拜:“臣谢主隆恩,叩谢皇上不杀之恩。”说罢又拜谢两次,拉了我起身退出寝殿。
父亲默默地走着,神色还算平静:“芳涵,今日之事我早已料到了。不管你向不向皇上求情,结局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皇上怎能无缘无故贬斥沈家?”
“只怕是早都想这样做了,今日不过是随意找了个借口。”父亲平静地看着我:“皇上生平最恨也最怕别人不真心臣服于他,而你的所作所为,恰恰是他最深恶痛绝的。太子是他最喜爱的儿子,又被寄予厚望,你对未来的天子不敬不爱,就等同于无视他的皇权威仪。”父亲见我面露愁容,又道:“是不是已经见着王爷了?”
我微惊,父亲说:“王爷似乎是料到沈家会遭到贬斥,昨晚暗中派人抬来了两箱黄金。我奉诏入宫时已经听说曹通被杀,估计是王爷所为。”
我低头默认:“爹,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皇上病重,太子监国,王爷回京——这三件事三个人夹杂在一起,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父亲严肃地看着我。
我点头,心里也十分沉重。
“既然知道这注定是一条血腥之路,就不要为他们再添杀孽。曹通等人本不必死,你清楚么?”父亲见我面有愧色,声音又软了下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芳涵,务必谨言慎行,莫让无辜的人再因你受难。王爷他……遇到你的事,总是太过狠辣……”
我胸中的憋闷化作长长叹息:“我知道了,王爷在京中,我自当避嫌不与他接触,以免再触怒皇上和太子,引来更大的麻烦。”
父亲“嗯”了一声:“不用担心家里,照顾好你自己。”
我怔怔地看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处,心思纷乱地走回东宫。素琴一直在等我,见我出现便迎上来:“柳侧妃一直在找太子殿下,来小姐的寝殿闹腾了很久,才刚刚走呢。”
“她不知道殿下在伴驾么?”
“殿下回来了,但很快又出去了,侧妃派人去问过,不在皇上那边,没人知道去哪里了。”
我想起太子那满脸的凄楚怨怒,心里的隐忧更浓了一层。
太子接连几天没有出现在东宫,但每日里我去向皇上问安时,都能见到他陪伴在侧。他始终不和我说一句话,看我的表情也像是看个陌生人。而每当湛恒出现时,他却又紧挨着我,挑衅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