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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愣:“太子?他都被你禁足了还能做什么?”
“宫中难免还有人忠心于他。斯兰的死,他的恨无法化解,于是加害你复仇泄愤。”
我冷笑:“果真是他?他现在是不是已经被你正法了?”
他眼中的伤痛又蒙上了一层挫败灰蒙,轻轻摇头:“没有。如何处置他,都随你的意思。”
“我要见他。”
“见他做什么?”他有些吃惊:“当面怒骂痛斥他一顿再弄得自己气恨交加么?你的身子怎么禁得起这样折腾?你想怎么出气我都依你,但你不能这样折腾自己!”
我盯着他:“你怕我见他么?我要见他!如果他没做过,他绝对不会承认,因为这是挑拨你我关系的大好时机,他绝不会放过!”
“那如果他为了挑拨我们的关系,做过也说没有呢?”他定定地看着我:“是真还是假,你一定能分辨出来吗?”
“能。”我执拗地不肯让步:“我一定要见他。”
他落寞而又颓然地看着我,捉着我的手微微颤了一颤,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太子被带到凤翔阁的偏殿,湛恒扶着我缓缓地走过去,一路无话。偏殿的门口有侍卫把守,湛恒示意他们退远些,扶着我走了进去。
太子站在偏殿正中央,正对着大门,看着我和湛恒走进来。那眼神仿佛冬雷夏雪,刺得人心里一颤。他的模样丝毫未改,衣着虽已陈旧,发丝也有些凌乱,但那与生俱来的贵胄风范仍是不减分毫。
我还没有开口,太子扫了一眼我的肚子,牵起了嘴角微笑:“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么快就应验了。”
“当真是你?”我疑惑又愤恨,盯着他的眼睛。
“是我什么?”太子的语气淡淡,撇了一眼湛恒:“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给她一个答案?”
湛恒冷脸:“问你什么答便是了,我不想多说废话。”
太子轻轻一笑,倒也不以为意,又看着我:“孩子没了,你觉得是我指使人做的?”
我盯着他的眼睛,听见自己的声音颤了一下:“是你吗?”
他很久没有回答。我手心冒汗,不知是为他,还是为湛恒,抑或是为自己。湛恒也没有出声,静静地扶着我。
我们三个人,仿佛都是等待宣判的囚徒,明明知道前路已死,却固执地等待一个醍醐灌顶让自己清醒。
这等待十分漫长,又恍然只是一瞬。过往种种忽然在我眼前交织跳跃,太子对我的忽冷忽热、折磨羞辱、复杂纠缠,湛恒与我的深情缱绻、离别苦痛、忐忑悲酸……仿佛一出出静默的皮影戏,闪过的全是蚀骨灼痛。没有人知道这疼痛何时消解,也没有人敢出声问上一问。最难忍的揪心,就是既期待结果,又害怕知道结果。
太子平静地凝视我,眼中波澜不惊,似乎还在微笑:“是我。”
我有些如释重负,一口憋闷已久的怨气吐了出来,下意识地松了劲儿,有些倚在湛恒身上。湛恒一手托着我的手臂,一手揽着我的腰,轻轻叹了一声,神情复杂地看着太子。
“怎么没有反应?不是应该痛骂我一顿或者立即把我处死?”太子看看我们俩,笑道:“还是准备了什么更高超的手段?亮出来让我开开眼。”
心底那些无处发泄的满腔愤恨,此时却化作了悲酸可怜,我的声音里都浸满了苦涩:“是因为……斯兰么?”
太子的眼眸暗了一暗,转而对湛恒说道:“我有话,想单独和她说。”
湛恒没有动:“你以为自己还有这个资格?”
“你可以在门外面听着,我不介意,但我只想在最后的时光里,和她单独说一会话。”太子的笑有些干涩:“这个度量都没有么?是不愿意,还是不敢?”
湛恒见我已经默许的样子,便轻声道:“有事唤我。”他又看了看太子,两人的眼神交汇之中,有我不明白的含义在彼此交换。太子看起来寥落苦涩,却又带着一丝坦然无惧,湛恒是一贯的冷峻,却噙着一抹像是疑惑的戒备。
他们俩什么都没有说,但我感觉已经说了万语千言。湛恒很快转开头,走出了偏殿。
太子静默地望着我,没有了从前的戾气和暴怒,眼中平和无波,声音也是淡然宁定:“我只想好好跟你说说话。自从你嫁给我,我们一直没有好好说过话吧?失去了孩子,哭了很久么?你的眼睛都是肿的。”
我微微点头,不禁又有些难过。
“斯兰……离去之后,我也哭了很久。”太子幽幽开口:“整晚整晚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她在对我叫唤:‘父王,父王,父王……’到后来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只是一个人蜷在角落里发呆,不知道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
我对眼前这个导致自己小产的人,竟然半点也恨不起来,还随着他说的话而觉得酸楚难言。是因为我也那样喜爱过斯兰么?
“你,有为斯兰流过一滴眼泪么?”他望着我,却不等我回答,已经自语道:“我相信你肯定有,不然,你不也不会把她带到我面前。你懂她。”
“斯兰是以公主规制下葬的,办得很妥当。”我无话可说地说了这么一句,算是交待。
“你是不是没有见过一个太子,或者说一个父亲,如此宠溺自己的女儿?”太子的声音又恢复了淡然:“他们都说,因为斯兰是长女,是第一个孩子,所以我给予的父爱过多过甚,等以后再有了别的孩子就会好些的。可你知道么,斯兰是我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孩子了。”
我惊讶地思索着这句话的意思,他已经给了解释:“拜你的心上人所赐,几年以前,我便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什么?什么意思……”
“父皇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皇子,除我这个嫡长子之外,其余的弟弟们都还年幼。我身为太子,迫切需要有皇嗣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如果没有皇子,即便我顺利继承大统,也难免不被臣民诟病,最终落得大权旁落江山易主的下场。”他惨笑:“你的九王爷,如今即将登基的皇上,不知打通了多少关节收买了多少我身边的人,最终成功地在我的饭食里缓缓下药,导致我再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我吃惊地捂住自己的嘴,不免看了一眼殿门。我知道湛恒一定立在门口,能听见所有的对话。
太子长长叹息,我控制不住地声音有些不稳:“因为这个,才那么恨他,想要折磨他到死吗?”
“你觉得还不够吗?你不会想告诉我成王败寇,无毒不丈夫吧?”
我不忍再看他的眼睛,微低了头缓缓摇了摇。
太子又是一叹:“这也是我为什么对轻眉如此纵容的原因。轻眉生下斯兰以后,一直想要为我生个皇子,可总是不能如愿。她与我最为亲近,发现问题最早的也是她。然而她却没有像她一贯表现出来的那般浅薄直接,她第一反应便是与我一同隐瞒此事,并且暗中艰难地找机会求医问药。”他的神色柔和而悲伤:“她已不仅仅是我的侧室,我的女人,而是我的同盟,我的拥趸,我伤心难过甚至自暴自弃时最温暖最不可能离弃我的至亲。”
跋扈的柳轻眉,激怒的柳轻眉,悲伤的柳轻眉……那些在她话语中似有若无的蛛丝马迹,我却从没细细去想,只觉得她是如此惹人厌烦,完全没想过她和太子之间的感情,竟有这么深的隐意。
“慕容湛恒一直无法确定我是否真的已经不能再有孩子,这种事确实不好判断。何况以前,轻眉还曾假装过小产,他就更加无法确定了。”太子轻笑:“可悲还是可怜?我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巩固自己的实力和地位。我不敢想象如果他知道真相会怎么样,他肯定会立即散播谣言让朝野上下都知道我不育的事实,之后联合大臣弹劾我的太子之位,那样,他便有机会名正言顺地成为皇位继承人,毕竟那几个年幼的弟弟什么都做不了,而他不仅与父皇是兄弟,还曾被皇爷爷议储,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轻眉她为了我,绞尽脑汁。即使被宫中的人暗暗笑话生不出儿子,被父皇和皇祖母耳提面命要为我多多开枝散叶,她都没有向我抱怨过一字半句。从没有。她见到我的时候,永远都是那么快乐的样子,那神情就好像我是她全部的天。”太子的声音柔软下去,带着春水潺潺的暖意。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自己也不知道是可怜还是可叹地看着他。
“我想日子大概就会这样过下去,隐瞒一切直至继承大统,再寻医问药治好自己,给轻眉仅次皇后的贵妃之位,一辈子对她好,绝不离弃她。”太子那回忆往事的眼神渐渐飘落在我身上:“可惜,可恨,我见识到了你的点唇作画,风华绝代得让我再也难以忘怀。”
点唇作画?那是十五岁的及笄礼,苏贵妃特意为我在她的寝殿操办,她命我与其他几位公主一同作画,到最后那点缀牡丹艳红花蕊的彩墨不够用了,我灵机一动以笔蘸水,在自己唇上一划,点缀在牡丹花蕊上。依稀记得那时太子就在我身边站着,还说了句什么,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点唇风华,辗转流芳。”太子缓缓吟了出来,我猛然想起当年他说的就是这一句。他的目光深幽,尽数放肆流泻在我的身上:“此后我再也无法忘怀那天的场景,梦里都是一遍遍地想起你那点唇一划的风采卓然。轻眉是母后指给我的,而你,却是我自己指给自己的。有着苏贵妃的撮合,父皇的暗示,我想,你必定是会嫁给我的吧?”他的声音急转直下地变为清冷:“你最终确实嫁给了我,可却是带着对另一个男人深切的爱意嫁过来的。”
之前从不愿意正视的情感扑面而来,裹挟着太子灼热悲楚的眼神,几乎将我迎面击溃。他似乎并不等我回答,也压根没有想要得到什么回应,又自顾自地叹息:“即使我知道你是为了救他而嫁,我仍然愿意赌一次。赌你的忍耐,赌我的真心。一次又一次,你已经唾手可得,我却仍然选择了放弃,只因我不断想起自己的真心,那还来不及付出便被生生斩断的情意。可真正面对失望的时候,我还是没办法控制好自己。”他走近我几步,默默看了我一会儿,忽然说:“抱歉了,让你那么难过。那些折磨羞辱,如果有可能的话——都忘了罢。”
我只觉喉中干涩,静立着说不出话来。他在跟我道歉么?为那些在东宫的不堪?可我为什么没有像从前想象中那样痛斥他甚至踢打他,反而不忍看他,不忍再听他多说一句呢?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我恨他却无法报复到他身上,只好折磨你这个他最在意的人。本以为让他痛苦我就能快活一些,却没想到痛苦的不仅仅是他,更多的是我自己。我讨厌自己的失控,却又完全无法控制。我一度以为,你是他派来折磨我的呢。”他自嘲地微笑:“还有谁能比我更可悲可怜吗?”
“可你别以为自己一点错都没有,别觉得你一直是受害者。”他又变得正经严肃:“如果你一开始就恪守妇道,心里再也不念着其他男人,或者即使你隐隐念着也深埋心底,对你的夫君尊重甚至讨好,也许我和你不会是今天这样面对。”他苦笑:“这样说好像也不对,你心里是不是在说,我根本没有给你这个机会?因为我一见到你就是凶神恶煞,你怎么可能对这样的夫君尊重敬爱?”
我心里乱糟糟的,踟蹰半响说了一句:“很恨我,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51
“恨,当真恨,恨你为什么对他如此死心塌地,也恨到想把你与他一起弄死。可我终究下不了手……我对你,总是恨短情长。”叹息般的尾音没入他的唇角,从未见过的温柔渴念展现在他的眼中,他的手忽然抬起抚上我的脸庞,用淡若初菊的声音说道:“终于能这样一回。无数次的梦,竟然成真了。只是可惜,这也终究是个梦,总要醒的。”
我还来不及躲开他的手,他就已经放了下去,那么急匆匆地像是怕我回避。他的眼神恢复了最初的平静从容,看着我淡淡地说:“孩子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你就当为斯兰还债吧。”
我的心不可避免地抽痛,他清晰却低沉地说:“芳涵,我不会再恨了,我只会希望你以后的日子都不再有从前那些苦闷伤痛,开心惬意地做你自己想做的人。这是我第一次叫你的名字,只怕也是最后一次了。我是那样诚挚地喜爱你,可是如今,此时此刻,我知道,无论什么喜爱都换不回从前了。”他背转身子不再看我,声音寥落地传过来:“你走罢,我的心愿已了,再无挂碍。”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千万句话如鲠在喉,却一句也吐不出来。那些他带给我的委屈、伤害、痛苦、折磨……一切恩情爱恨,似乎都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