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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空……回去看看吧。”秦啸天忍不住又劝。
萧靖淡淡笑了笑,随口应道:“再说吧。”
秦啸天闻言,也不再勉强他,只是为萧家这对兄弟的情况感到有些无力。别人家的兄弟是因为夺财而反目成仇,萧家过两个,却是因为太过巳友弟恭,而造成萧维举弟为主,萧靖却因此避走他乡。
举杯饮酒,秦啸天望着好友,从以前他就一直在想,若是萧维自私点,或是萧靖没那么聪明,也许这两兄弟就不会弄到如今过步田地了。
寅时,天际泛着微光。
河上的船只在水面轻荡,战青赤足踩在甲板上,感觉着脚下结实的木头,她昂首迎着清风,闭上眼深吸了囗气,闻到风的味道、船的味道、水的味道。
啊,还是船上好……,她才在感动,身后便传来祁士贞好笑的声音,“丫头,又在作白日梦啦!”
“二叔。”战青讶异的回过身,“你还没睡吗?”
“睡了,又起来了。”他摇摇头说,“人老了,总是睡一下就清醒讨来。”
“二叔,别开玩笑了,你还年轻呃。”她漾着笑脸迎上前去。
“鬼丫头,嘴那么甜。”祁士贞呵呵笑了两声,打量着眼前他从小看到大的战家大小姐,不禁兴起一丝感叹,“瞧你,好像昨天才是那个爱玩水的小鱼儿,今日一忽儿没注意便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若是你爹还在,一定会——”
“会怎祥?以我为荣吗?”她开玩笑的做个鬼脸,半假半真的道:“爹只会巴不得赶快把我嫁出去而己。”
“你是早该嫁人了。”
“不会吧?二叔你也受了岸上那些人的荼毒吗?”她故意一脸大惊小怪的,皱着眉头认真的说:“看祥子我该考虑要不要让这个计划继续——”
“好了、好了,我不说行了吧?二叔只是提一下,又没逼你嫁,你这丫头也真是……。”祁士贞又好笑又好气,无奈的摇摇头,“不过丫头啊,你都二十了,难道这些年都没有一个能令你心动的人吗?”
“二叔说的是谁?倒是举例看看。”她笑着答腔。
“广府的陈家大少爷啊,他很有做生意的头脑。”
“陈家少爷?”战青扬起右眉,“你知道我在他眼中看起来像什么吗?”
“什么?”
她哼了一声,“一艘纯金打造、金光闪闪的宝船。那家伙眼中只有钱而己。”
“那泉州的王老板呢?咱们上次在那儿停靠,他不是还派人送来一支价值不菲的翡翠玉钗?”
“王老板是为了吃下战家的船队,好让他的势力扩张至海运。”
“这……。”祁士贞哑然,猛地又想起另一个人选,“那幽州的江老板呢?他有财有势,又有头脑,这下可没得挑了吧?”
战青笑道:“二叔,那家伙眼高于顶,我这战家大小姐可入不了他的眼呢。”
“怎么这么说?丫头你也不差呀,瞧瞧,脸蛋是脸蛋,身材是身材,又聪、慧又伶俐,是那家伙不长眼。”祁土贞一蹙眉,反倒数落起他提议的人选。
“是是是,偏偏我呀,没个姑娘家的样子,十多年来都和一群大汉混在船上,又学男人在缆绳上爬上爬下的,一般人家,可不敢要二叔你的宝贝丫头哪。”她半开玩笑的说着,心里却多少有些失落。也罢,这条路本是她自个儿造的,有得就有失,她早看开了,何况那些愚蠢又自大的男人才人不了她的眼呢。
“若是一般人家,我还舍不得你嫁过去咧。”祁士贞说着,突又想到一个人选,握掌击掌道:“对了,扬州这儿还有个秦啸天啊!丫头你昨晚上不是见过,觉得他这人如何?”
秦啸天?战青闻言,脑海中浮现的却不是秦啸天那张稳重严肃的面孔,反而是他身旁那位温文儒雅又爱笑的书生。昨晚他救店小二时,曾说他叫萧靖,可不知他和秦家是什么关系?“丫头?”
战青倏地回过神来,望着祁士贞那张起了皱纹的老脸,才想起两人正在谈论的话题,忙笑着道:“二叔,秦啸天早娶妻了。”
“咦,是吗?”祁土贞低声咕哝了句:“可惜。”刚看丫头想这么久,他还以为有望了。
“二叔,你就别再提了。”战青走到船边扶着船舷,望着河上在薄雾中的船只,不屑的道:“会来接近我的男人,有哪一个不是贪图战家在水上的势力?又有哪一个不是想借着迎娶战家大小姐来一步登天?只是他们大概没想到,现任的当家主子不是男的,而是他们想娶的战家大小姐!他们更没想到的是,我非但不是那种只会待在家中刺绣、唯唯诺诺的千金小组,甚至还有能力带领咱们这只船队行商四海。”
她回身看着祁士贞,讽刺一笑,“像那样认为随便说些甜言蜜语,便能够轻易让我匍匐在他们脚下的男人,如何能让我心动?在那些人身上,我只看到自大、贪婪和愚蠢。”
“有那么糟吗?”他皱眉在心里叹息。难道当初他帮这丫头是帮错了?
她若是从来没上过船,没学会这些,那么今日的当家势必是战不群那小子,她肩上的担子便不会这么重,那么……是否她的眼界便不会那么高,甚或早已嫁了如意郎君呢?
见祁士贞蹙起了眉头,担忧地望看自己,战青知道他在想什么,便笑了笑道:“二叔,别想那么多。我迟早都会想办法上船,你该知道我不会轻易放弃的。再说,难道你也像爹一祥,认为女人没有能大掌管海龙战家吗?”
他闻言叹了口气,苦笑着回道:“丫头,我若真这祥认为,当初就不会帮你说话了。”
“那你后悔了吗?”她目光炯炯的问。
祁士贞看着四周河面上的船队。才短短几年,丫头便让战家上上下下对她心服口服,不仅仅是疼爱,还有更多的尊敬,她真的证明了她的能力,甚至带领着船队开辟新的航线,谍求另一条较平安的生路。
在平时,她是可爱的姐妹、女儿,一有状况发生,她立刻变成精明冷静的当家主子,处理事情果断快速,对待手下公正严明,甚至在海上遇到暴风雨,她也能和船员并肩对抗。虽然她的力气的确没其他人大,但不可否认,丫头确实是他除了头儿之外,所看过最好的水手,连她弟弟战不群,都没有她的天分。
她和头儿,都是天生的船员!
“没看。”祁士贞回视一旁等着回答的战青,正色的道:“二叔或许曾经怀疑过,但对这件事,却从来不曾后悔。”
战青露出灿笑,“谢谢二叔。”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有天能找到如意郎君,嫁为人妻。”
战青闻言想说些什么,祁士贞抬手制止她,继续把话说完。
“不是因为二叔怀疑你的能力,而是二叔老了,有一天也是要下黄泉去和头儿见面的。我希望要是哪天二叔不在了,至少知道还有个人可以照顾你,这样二叔下去时,才能给你爹一个交代:你总不会希望咱两个老头在九泉之下还得忧心你这丫头的终身大事吧?”
她抿着唇将现线掉开,望着升起的朝阳逐渐驱散河上的薄雾,半晌才道:“这种事……也得看缘分的。”
“这我知道,二叔只是希望,要是缘分真的来了,不要拿'海龙战家'这四个字当借口,懂吗?”
“嗯。”她虽点头答应了,但心里却对那所谓的“缘分”不抱希望。
毕竟,天下虽大,但有哪一个男人能够容忍并且不干涉妻子管理这些船队?谁有那么大的心胸及度量呢?
耀眼的晨光将河面染成金黄,河上帆影片片,“战”字旗在风中飘扬,她望着自家整齐画一的船队,心中有骄傲也有苦涩。
这是她苦心经营的成果,她努力的想在爹面前、在世人面前证明自己,在努力那么多年的现在,她绝不可能为谁放弃这些,想娶她的人就必须能够包容和妥协。但谁能呢?这世上真有人能懂她、包容她吗?
如果有……会是谁呢?
立于船首的女子,卸下了昨晚发闻繁复的坠饰,在阳光中泛着微黄柔细的长发只用条绳子绑起;上好丝缎裁制成的青衣也被换了下来,改为较耐穿的麻料,她甚至卷起了衣油,露出晒成小麦色但看来仍然细腻的臂腕。除了右耳上的蓝白小环,她身上毫无任何装饰,只纯净着一张义颜专注的看向前方,但即使打捞得像个船上小弟,她全身上下却依然彰显着全然的女人味。
沐浴在晨光中的女子是如此熟悉又陌生,萧靖不禁有些迷惑……昨晚的战家大小姐在四海楼表现得如此精采,以至于他无法将昨晚那位身着绫罗绸缎、口齿伶俐的青衣女子,与眼前这位打扮朴素、看起来像是少年的女子合在一起,直至她眯起了眼,突然向前倾身,抓着船舷朝另一艘船上的人大喊——
“小伍,那根绳子没绑好!别拉!”
她的表情像是在瞬间活了起来,那洪亮的嗓音让他在刹那间将昨晚那女子精明干练的形象和眼前的女子重叠。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萧靖发现对面船上的帆篷像是突然断了线,整面厚重的主帆带着巨大的声势脱离了主桅往下落,眼看着就要打到那名拉错绳索的小伙子身上——
“小伍!走开!”旁边有人大喊,袒那小干早吓呆了,只目瞪口呆的望着那即将落下的主帆。
来不及了!
大伙儿脑中才闪过这个想法,却惊见同时有两条身影飞射过去。
“大小姐——”
看清了上头的那人是战青,众人齐声惊呼,就见她当机立断的弹射至主诡上,手一伸,抓住从主桅上松脱正快违向上沿着轴轳移动的缆绳,但仍止不住绳索加速飞离,整个人猛地被巨帆的重量拖扯至半空。
就在大伙儿的惊叫声中,战青身子倏地在空中弯腰缩起,然后猛一掸身,灵巧地顺着绳素摆荡的力道在空中一个翻腾,快速的荡至副桅竿上,她双手抓着绳索,利用自己身体的重量在副诡上摆荡旋转了两圈,缆绳顿时被扯了个死紧,副桅竿也因承载了过重的主帆发出危险的咿呀声。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它要折断时,那巨大的副桅横梁却只是上下震荡了会儿,终究没断成两半。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战家大小姐在瞬息间,便止住了臣大主帆的剥落!
主帆轰然落下的声音一止,周遭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大伙儿的视线从吊在半空中的战看身上移至甲板,只见那主帆差那么两尺就要整幅落地,现在却只摇摇欲坠的半吊着微微晃荡,空气中弥漫着被震落的尘埃。
真的是千钧一发!
众人屏住的那口气这时才吐了出来。
战青顺着绳索爬上副桅竿,将绳索暂时绑了个札实,跟着立刻跳了下来,想至帆下寻找吓呆的小伍,但她脚才落至甲板,却看见小伍早已被人安全的救出,白着脸张口结舌的站在主帆旁,显然还在谅吓中。
当她看清救了小伍的人时,不自觉的蹙了下眉头。
是他?他来这里做什么?
“好身手。”萧靖赞佩地轻拍两下手,对她微笑颔首。
“让萧公子笑话了。”她客气的冂道,眉宇间并无被人称赞的欣喜,只是走至小伍身旁,检查他有无受伤。
“小伍,你还好吧?”
“大……大大小姐,对……对……不起……”小伍血色尽失,结结巴巴地,双腿还忍不住颤抖。
“没关系,不碍事的,主帆没什么损伤,下次小心点就好。”看样子他全身完好无恙,只是被吓坏了。战青拍拍小伍盯肩头,要他安心。
“我……我我……。”小伍想说话,但三魂七魄却仍未归位。
战青对他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对赶讨来的船员道:
“陈大哥,麻烦你带他下去喝杯水、压压惊。”
“知道了。”那姓陈的汉子一点头,便带着双腿发软的小伍离去,其他人则爬上桅竿,想办法将缆绳弄下来、将主帆拉回去固定好。
战青一转身,面对仍杵在一旁的萧靖,一脸淡然的道:“谢谢萧公子出手相救。”
“应该的。”他微微一笑,突然道:“战姑娘,萧某冒昧问你一件事。”
战青扬眉等待。
“你为什么先拉帆而不是先救人?”萧靖的语气不愠不火,听不出是否带有责难,脸上甚至还挂着浅笑。
闻言,战青的身子立刻绷紧,戒慎地冷着脸道:“只要主帆止住,同样不会有人受伤。”
萧靖看着眼前吊在半主的巨大主帆,知道她说的没错,要是他没出手,那少年的确也不会被帆篷打到,她刚刚才亲自证明了这点。只不过……他抬首仰望那巨大的桅竿、帆篷及缆绳,一般人是不会采取这种做法的,这样比较费力,而且几乎是不可能的,不是吗?
“你对自己的方法很有把握?”他忍不住问。
战青本以为他是要发表一篇人命关天的废话,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