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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瑶一边替那只虫子惋惜了一下,一边暗自感叹,若是她,肯定会直接换个茶杯了事,她不求动作能让人赏心悦目,只求简单利索。
一个晃神,错过了互相介绍的时机,只听得怡雪对着落瑶说:“对了,你听说没有,这次选妃芙丘国的公主也来了。”往杯里倒了点热茶,又道,“说起这个落瑶公主,好像还和太子殿下一同跳过舞呢。”
落瑶想说,其实她就是叶落瑶,但是怡雪眼里的神情表明她并不喜欢口中的落瑶,落瑶不想自讨没趣,于是配合地回答:“我听说的也是如此。”
怡雪拿起茶杯靠近嘴时又停了停:“区区一支舞而已,还真以为就能打动太子的心了。”
如果说刚才怡雪是在试探,那这一句话就是*裸的不屑一顾了。
怡雪:“这个落瑶并不知道,天上还有个蔓蝶郡主吧,居然敢公开勾引太子。不过,虽然蔓蝶是老天君私底下认定的太子妃,但据说也是要参加选妃大赛的。”
落瑶:“为什么?”
怡雪嗤笑一声:“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呗,让我们认为蔓蝶是有实力担得上妃子之位的,这个比赛对她而言,只是个过场。”
落瑶:“那她也只是占一席,不是还有另外三个妃子的位置吗?你还是有机会的。”
怡雪顿时打起精神,不置可否地道:“当然。”
落瑶其实从来不觉得祁远会因为一支舞而对他有什么看法,那次跳舞本来就是宴会上一个节目罢了,可是总有人拿这件事情说事,落瑶也不曾和他们计较,反正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她可不会再跳了,所以这次她娘亲让她用最拿手的舞蹈来参加选妃,便一口否决了,她不想让人以为她借着那次舞蹈博取祁远的好感,也不想在任何茶楼里再看到和自己有关的戏。
虽说若是选择跳舞,以她的水平,是笃定可以入围的,可这不代表她别的才艺就不行,比如诗,比如琴,亏得她那好胜的娘亲,琴棋书画也被培养得样样精绝,孟芙蓉一直觉得这是习武的她这辈子唯一的遗憾,拼了命地要在自己女儿身上弥补回来。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落瑶拿着一个空茶杯从桌子一边滚到另一边,再从另一边滚到这一边,恍惚间怡雪的声音又大了一些,落瑶回过神来:“你刚刚说什么?”
怡雪撑着下巴看着她手里的杯子,让人担心那双纤纤手腕会不会承受不了脑袋的重量,尤其是她头上缀满的各色珠宝。
怡雪的眼珠随着落瑶手里的杯子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耐心地又说了一遍:“你听说过没有,以前太子还带过一个女仙和一个孩子来天宫,据说这个落瑶公主就是那个女仙,那孩子就是他们的私生子。”说完满是追悔之意:“若是我早点遇上太子,可能那孩子就是我和太子的了。”
听说听说,这世上听说的事情到底能有多离谱啊。短短几天,这谣言已经从量变迅速到达质变的高度。
落瑶一失手,杯子啪一声滚落到了地上,像熟透了的西瓜,裂成几瓣。
怡雪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端详着地上碎成不知道几片的茶杯渣渣,关切地问她:“你没事吧,这天宫的茶杯也不怎么样嘛,这么不经摔。”回过头叫边上的侍女,“哎,给···这位公主再拿套茶具过来。”说完又转过头,好奇地问她:“不知如何称呼?”
几次想说自己的身份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憋到现在,终于等到她问起这句话,落瑶暗自松了口气,带着半点解脱半点促狭道:“公主口中的落瑶便是我。”
啪,这一次,轮到怡雪的茶杯掉到了地上。
☆、第17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莲花池暖莲花开
自从跟怡雪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落瑶总觉得对怡雪有点愧疚,连带着觉得这院子也让人有点压抑,于是打算出了门到处走走,不知不觉晃到以前住过的芳华殿,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安静,也许是因为紧邻着太子的耀清宫,无人敢来打扰。
落瑶料想着祁远最近应该很忙,可能不在宫里,她在宫外的莲花池边坐下,池里的莲花次第铺开,这里一簇,那里一拥。
旁边栽着茂密的樟树,还体贴地放了一袋鱼食,大概是专门为游玩的客人喂食,落瑶抓了一把兴冲冲地喂起鱼。
池面如一面明镜,映出落瑶的倒影,几尾红鲤不时冒出水面吐几个泡泡,煞是可爱。
鱼儿看见有人过来,欢快地摆着尾巴,灵动得很,落瑶听闻天上的一草一木都是有灵性的,听得懂人话,于是趴在栏杆上对着其中一条说:“听得到我说话吗?”似乎一条年纪稍长的鱼眨了眨眼睛,向她点了点头。
落瑶心里一阵欣喜,继续说:“啊,听爹爹说这里的东西都有灵性的呢,原来真的是。”
“你们要多久才能修成人形啊?”
“我听说这耀清宫前冷清得很,几十年没个人路过都是正常的,你们会不会很寂寞啊?”
“我是来参加选妃的,你们觉得我能入选么?”落瑶好奇地问东问西,发现鱼儿只能听懂,却不能回答她,有点无趣,到后来变成了自言自语。
此时的祁远确实不在耀清宫,而是躺在殿门口的一棵老樟树上休息,这几天确实累坏了,登基选妃,查看各公主资料······所有的事情接踵而来,刚听程誉讲述了一遍明日的流程,突然就觉得心里烦躁,于是瞅准了个空档跑到池边喂喂鱼放松一下。
淡淡的莲香从远处飘来,吹在脸上,很舒服。
祁远正打算在树上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小憩片刻,却突然听到有人在自言自语,祁远翻了几个身,这个声音依旧不重不轻地在耳边萦绕,叹了口气,看来这几天休想在清乾天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了,这么一想,他干脆不睡了,眯着眼朝声音的发源处看去,想看看到底是哪个胆大的跑到耀清宫门前喧哗。
距离有点远,但是祁远目力非比寻常。他稍稍扫了一遍周围,便看到许久不见的落瑶正在莲花池边喂他刚喂过的鱼,他转了转身子换了个姿势,头枕在一个树丫上,远远瞧着她,粉黛色的罗裙与池中的莲花嫣然相映,仿佛是莲花化成的仙子,清亮的嗓子不停地说着什么,隔得有点远,听不大真切。
手指微动,施了一阵风,落瑶的声音随风传了过来,他听到几个音,但是依然断断续续,祁远皱了皱眉。
不知何时,探头探脑摇着尾巴的鱼儿突然安静下来。
落瑶正顾自说着话,一点也没察觉:“选妃这个事吧,我觉得这样比赛其实并不好,天后虽然需要端庄贤淑母仪天下,可并不是样样需要精通的呀,以后又不是要靠才艺过日子,最重要的是要看两个人合不合得来,凡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同甘共苦才是妻。”想了想,又道,“虽然是娘亲叫我来参加选妃的,不过我和祁远早就已经认识了,他救过我,还是我干儿子的干爹,他······”
顿时刹住了话头,因为她发现池中多出来一个倒影,转身看过去的时候,果然看到方才还提过的祁远,正悠闲地站在她身后。
她眨了眨眼睛,不是幻象。
自从在七境山一别后便再没相遇过,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颊,平日里凌厉的轮廓在一池莲花面前,仿佛也跟着变得柔和,狭长的眼睛微眯着看着池中的鱼。
年幼的小鱼好奇地露出个头东张西望,年纪大点的鱼儿低头向祁远行了个礼便驱散着小鱼们游了开去。
祁远瞧了瞧落瑶脚边,还剩下一星半点鱼食,他看着湖面,慢吞吞道:“这半袋是他们一个月的份量,这些鱼没有饱腹感,照你这么个喂法,它们恐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落瑶忍不住手一抖,手里最后捏着的一把鱼食终于不负所望地全洒了出去。
落瑶哀叹一声:“你怎么不早说,这下好了,全进它们的肚子了。”祁远没回答她,而是不紧不慢地道:“听你方才一说,似乎对天后这个身份颇有一番见解。”
落瑶心里迅速地把刚才的话回想了一遍,确定没有说过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稍稍放下心,道:“落瑶只是曾经听父辈们说起过凡间的一些夫妻之道,方才是我一番个人浅见,担不上对天后的见解。天君天后身份尊贵,自是旁人无法理解的。”
一袭疑似拍马溜须却又十分中肯的大实话,引得祁远转过头认真打量她,他突然觉得她好像很小,思索了一遍她的资料,似乎今年才刚满三万岁。
他在心里默默算了算与她相差的年龄,然后可悲地发现,他连自己的确切年纪都快记不清了。
祁远蹙了蹙眉,他从来不会去记这些琐碎的事情,只是记个大概。依稀记得,落瑶是芙丘国国君叶夏极的老来女,而他是他父君的长子,他父君宁仁本就要比夏极大上一圈,所以,光是祁远岁数后面的零头······似乎都要比她大吧?
明明是叔叔的辈分,可是,为什么每次遇上这个小丫头片子,心里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呢?
如果把这满池的莲花比喻成窈窕的温婉女子,那她应该就是刚露出水面的小荷,含苞欲放的花样年纪,将脱未脱的稚气和似有未有的妩媚,在她身上居然都能找到一些影子。
祁远内心挣扎了一番,努力说服自己,其实年岁上面的差距根本不算什么,随后似乎漫不经心地问:“你有信心吗?”
落瑶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问得有点懵,好在和祁远算是已经相识了一段日子,对他跳跃性的思维已经见怪不怪,琢磨着估计是在问她对选妃一事是否有信心,这是在隐晦地向她这样的小辈略表关心之意,这同她每次考试前,爹爹都会问一句有信心否,是一样的道理。
于是落瑶条件反射般端正了身子,流利地回答道:“落瑶定会竭尽全力,娘亲曾教导过,想要的东西要靠自己的努力去得,”话一出口,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又加了一句,“诚然,天后并不是一样东西,但我觉得,应该也是一样的道理。”
祁远看着她的眼色又放柔了几分,他本以为,纵横四海真正能把话说到他心坎上的除了程誉似乎也没什么人了,然而,这个落瑶虽然年纪小,说话之间却总能合他的意。
当然,他是不会知道落瑶非要争取当天后其实还有一层她娘亲的意思在里头,只觉得落瑶说的话煞是贴心,而且,她这番话不也证明了他不是一厢情愿,她心里还是有他的吗?
落瑶不知道,祁远以前很抗拒别人提纳妃一事,他甚至打算过,以后娶一位贤惠的女子相敬如宾地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从不觉得有一天会对哪位女子动了凡心,毕竟在天族,有很多夫妻之间就是没有感情的,只是在一起图个慰藉双修而已。
仙路漫漫其修远兮,这一望无止境的岁月中,本就不需要凡间那种惊天地泣鬼神的感情,他的爹娘就是如此。可现在看来,若是能够找到一个自己属意的也属意自己的天后,倒也是件不错的事,比如,这个芙丘国小公主,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兴许是怕落瑶有压力,祁远马上转了话题找了些轻松的和她东扯西扯地聊着,等落瑶发现的时候,她正和祁远聊着养鱼之道。
落瑶一脸认真地说:“以前我在家的时候也养过几尾红鲤,不过比这儿的要小,也没有这样有灵气。”想了想,又说,“当时我老爹······呃,我父王还替我请了个养鱼的师傅来指导我,我记得他说···对了,要保持良好的水源,最好是活水,鱼的密度要低,可以根据鱼身上的颜色,喂一些同色的食物。”指着池里的橘红色的鱼,又道,“比如这些红色的鱼就可以喂一些胡萝卜。”
祁远的好奇性子被落瑶勾了上来,他看了一瞬池里的鱼,沉吟道:“这单色的鱼倒是好办。我记得霁月亭那儿还养了些金丝鱼,背部带蓝,腹部银白,这种多色的鱼该喂什么?”
落瑶顺口道:“那就喂蓝色和白色的吧。弗止的望月山上好像有一种蓝色的小果子,酸酸甜甜的,不只女子吃了可以养颜,还可以给鱼提色,哪天我带点来给你瞧瞧,小而碧蓝,非常可爱。”顿了顿,“若是鱼儿不喜欢吃,也可以采点桑葚。至于白色嘛,更好办啦,白菜白萝卜莲藕······很多的。”
“可这两种颜色同时吃会不会得到相反的效果?”祁远若有所思地看着落瑶,“譬如背部变成了银白,腹部变成了蓝色?”
落瑶:“······”天君的探索精神果然强悍啊。
两人正在不咸不淡地讨论着,有人却在此时急得恨不能在原地打转转。
莲花池十几尺之外,程誉站在殿门口远远地瞧着,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