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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丽琴被小女儿故作老成的言语逗笑了:“你倒是好大的口气。你看不上那四个圈,我看得上。我这心里啊,已经开始为那四个圈发愁了。”
“愁什么?”潜小茉不解。
“你以为老丈人吃毛脚女婿供的东西,那么容易啊。”潜丽琴笑着斜睨了一眼单纯质朴涉世未深的小女儿。
这时,恰逢有顾客提着购物篮过来结账。潜小茉望着已经噤口的母亲,满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几分钟后,还不等结完账的顾客走出三步,便又忙不迭靠过来咬耳朵了:“妈妈,你那话什么意思啊?我不懂……”
“意思很简单。就是我和你爸,养大两个女儿没花多少钱。现在要嫁两个女儿,倒是说不定要倾家荡产了。”
潜小茉这下子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关我什么事儿啊?”
“怎么不关你的事!我和你爸。现在是替你姐姐愁。但再过个两三年啊,就要为你愁了。”现在正值用饭时间,顾客不多,潜丽琴便闲倚在收银机旁,跟小女儿小声唠嗑开了:“早上你大舅妈提醒我看那四个圈时,我着实是喜忧参半。我就是再大门不迈、目不识丁也知道,这车不便宜……”
“这是好事啊。毛脚女婿开奥迪,总比开拖拉机有面子。”潜小茉插嘴道。
潜丽琴乐了,故作神秘地挑了挑眉:“这倒未必!”
“为什么?”潜小茉已经习以为常,家里大人的想法,她是永远参不透的。
潜丽琴这么说,自然也是有自己的理由。
“你想啊,你小芬姐姐结婚的时候,你小舅送了辆‘本田’;孙红梅结婚的时候,她娘家送的是房款首期。轮到你们姐妹俩,我和你爸老早就啄磨着,这房子我们送不起,但也不能亏待了你们。除了那几座山,怎么着,也得和小芬一样送辆车吧?我说‘大众’好,你爸说‘通用’好。可你彭大哥这四个圈的一开过来。我们要送,都得配‘宝马’了……”
潜小茉粉唇微启,张了半天,终究是半个字都没说。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该听从大脑指挥,直接一头晕倒比较省事,还是该奉承地对自家母亲丰富的汽车知识高高竖起大拇指。
这端,潜丽琴可没功夫着磨小女儿会有什么反应,继续一门心思兀自盘算着:“这送了你姐姐一辆吧,两三年后,肯定也得给你送一辆。为了公平起见,这车的价格还只能涨,不能跌……”
想到这两笔庞大的数目,潜丽琴是真真正正心肝都担心得发疼了:“哎!这得多少钱啊?我看,咱家不能开超市了,得直接开印钞厂……”
“真俗!”潜小茉嘴肚子里嘟囔了两声,这个时候,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情才算正常。再浪漫美好的爱情,被母亲这么一说,立马沾上了铜臭味儿。同时,她也为母亲无端的杞人忧天感到头疼无奈,却又嘴拙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劝说,半天才吱唔了一句:“爸爸妈妈你们别愁了,那钱留着养老,我和姐姐不需要你们的车。”
哪知,潜丽琴却不领她的好意:“你个傻蛋,你说不要就不要啊?我和你爸累死累活,还不都是为你们姐妹俩打算,你们若真的两手空空嫁过去,婆家人不看轻你们才怪。”
得。连说“不要”都不行,那你们两老就慢慢忧愁吧。
“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脑子里想什么,我是搞不懂……”潜小茉无心争辩,嘀咕几句,准备尿遁避开。如果三年算一代沟,那她跟母亲之间存在的就是一条鸿沟。而且这条沟,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填平。
但潜小茉没有遂愿,还不等她成功开溜,闲聊会就突然来了个峰回路转。
“妈想的东西很简单。就是:你们这些女儿啊,都是‘赔钱货’。”突兀的男高音插入,正是送完货雄纠纠回来的潜小海。
“你……你……”潜小茉水眸圆瞪,气得脸都红了,很想破口大骂,却苦于脑子里骂人的词汇空空如也。
真是“词”到用时方恨少!哪怕是泼皮骂人的词儿!
咬牙切齿了老半天,潜小茉用的还是十几年来的老计——跺着脚,转头向母亲讨救兵:“妈,你看小海啦……”
可惜,糯软的嗓音,一点威慑效果都没有,反而更像是在撒娇。由不得潜小海老神在在,更加彻底无视无畏。
潜丽琴看在眼里是又气又好笑,不由探身轻轻捶了儿子一膀子。又疾手拉住准备去楼上告状的小女儿:“轻点,轻点,让别人听见了笑话。你们两个还大学生嘞,简直比睿哲还要胡闹一气。”
“我说的是实情啊。”潜小海不知悔改,犹自嘴硬:“但是,她们的老公休想得逞。要人一个,要车没有,要钱更没门儿。”
“你想做南江村最抠门儿的小舅子啊?”潜丽琴笑着打趣儿子。
潜小海应景地大大打了个喷嚏,去他见鬼的抠门儿。不过,母亲说得也有道理,为了不落人话柄。那他就意思意思一下吧。
“想要嫁妆也行。等到他们大婚的那一天呀,我去山上摘两担绿油油的树叶子,装在皮箱里,当成绿花花的美金送给他们。”
“哈哈,我怎么这么聪明呢!”说到得意处,潜小海的声音越来越高亢清亮,还自愉自乐地说唱起来。
潜小茉朝着天花板翻了翻白眼,彻底放弃继续跟潜小海斗争的打算。多年的经验告诉她,如果她跟母亲之间隔着一条鸿沟,那她跟潜小海之间隔着的就是一条天堑,就算是世上再有一个愚公,也永无填平的那一天。
最终,和以往的屡次小矛盾一样,是潜丽琴出来和的稀泥:“行了,行了,你们这些孩子啊,都不让人省心,都是我和你爸的债。以后凡事,就看你们自己的表现了。表现得好了,就一人一部车。”
潜小海的眼睛突然变得贼亮:“我也有啊?”
“是啊,只要你表现得好。”潜丽琴气定神闲地道。
“妈,你对我真好!我一定会好好听话,好好表现的。”潜小海感激涕零,就差指天盟誓了。
只是,他这块姜到底嫩了点儿。这不,潜丽琴马上抛出了话里隐藏的但书:“那真是太好了。你放心,只要你毕业一年内结婚生子,我和你爸就是砸锅卖铁,也绝对给你牵回一头‘宝马’……”
潜小海的脸立马僵了,这世上果然没有白送的东西。
这下,轮到潜小茉幸灾乐祸了。尽管她还维持着一贯的“大家闺秀”风范,但掩在双手后的嘴巴,都已经不知道露出几颗白牙了。
潜丽琴可管不了那么多,继续对潜小海解说着自己的抱孙大计:“毕业第二年,你若结婚生子,我和你爸就送‘大众’。这毕业第三年嘛,就啥都没有了。你直接靠两条腿走路算了……”
这时候,潜小海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潜小茉也憋笑到了极限,一个不小心,憋岔了气,便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得泪花四溅起来:“潜小海,你再接再厉哦。若是还没毕业就生出孩子,我也给你买辆四个圈的——和彭大哥一模一样的四个圈哦!”
明眼人谁都可以看出来,今天早上潜小海抢着开车,甭提多兴奋了。下车的时候,磨磨蹭蹭,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就差滴几滴眼泪跟奥迪表示依依不舍了。
可是这一次潜小茉失算了。
潜小海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来了个360度大转变,眯着眼睛,一步一步逼近潜小茉,双手按在她的肩头,笑容灿烂得比头顶的白炽灯还要耀眼,甚至愉悦的嗓音里还夹带了点点的温柔:“亲爱的潜小茉,你最好祈祷自己的钱够多。不然的话,你就等着卖身给我买奥迪吧……”
肩头的疼痛袭来,潜小茉忍不住轻呼出声,一双水眸楚楚可怜看向母亲。
但还不等潜丽琴探身解救,楼梯口便传来了一声熟悉的低喝:“放肆!潜小海!狗嘴里吐出的话,都比你好听。”
潜小海如闻律令,立刻住了手,旋即毕恭毕敬立得像电线杆,心底再次哀怨自己今天的霉运。如若时光可以倒流,这个周末他绝对会选择窝居杭州。待续…… 后面的章节请马神马小说网阅读或下载。
189章 进门威
楼下风起云涌开起批斗会,楼上仍是一片风平浪静。
潜小麦一个人在书房淘弄了半天,一堆的青瓷陈设摆件在地上排开,准备一一装箱,带回华阳给孩子们开开眼界。
这本是不多的活儿,却因为其间源源不断的电话而被无限拉长。
事实再一次强硬证明,中国赢得抗日战争完全是必须尽然的!瞧这信息传播得多迅捷。潜小芬,邹佰琼,孙红梅打来电话表示严重关注还情有可原,咋远在西部上学的阮慧慧耳朵也伸得这么长呢。
好不容易打发完一干八卦男女,挂断电话,潜小麦重新收拾起被搬得七零八落的书房。一双手悄没声息从背后缠上她的纤腰,紧接着,后背便贴上了熟悉的温暖胸膛,淡淡的薄荷味儿,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你回到家后,都不理我了。”
好哀怨的控诉。
“这不是让你有更多的时间和空间表现自己吗?”
“那我表现得怎么样?”语带得意,明显掺着邀功的味道。
潜小麦心里了然,嘴角弯开一个俏皮的弧度,轻声肯定:“还行。”
彭辰却是严重不依了:“只是‘还行’啊?我都紧张得出汗了。
”
“有吗?”潜小麦强烈怀疑:“我看你挺轻松自在的,往沙发上一坐,再偶尔点个头,卖个笑,就一切顺风顺水了。”顺利得简直不可思议。
彭辰听了满头黑线,一把抓过忙碌着的素手,打开衬衫第二个纽扣就往里面塞,决定用流汗的事实来洗清自己“卖笑”的不白之冤。
潜小麦又急又窘,眼神频频慌乱地瞟向敞开着的房门,无奈力气不如人,手被抓得死紧,怎么都挣脱不出来。不由低斥:“老实点!爸在呢。”
“爸爸出去了。有人打电话找他商量事情。”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敢这么胡作非为。
见没大人在,潜小麦也不计较了,由着他逐渐箍紧双臂,顺势偎过去,乐得有个胸膛做靠枕。问:“你和爸下了这么久象棋,胜负如何?”低声软语间,连她自己都没发觉,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不再泾渭分明地区别“你爸”“我爸”了。
果然是叫的次数多了,就习惯成自然了。
彭辰听在耳里乐在心里,也不点破,嘴巴上痛快地承认着:“三局两负,我输了!爸的棋艺很高,妙招迭出,常常杀我个措手不及。很多地方我还以为可以‘得子’了,结果却中了套……”
潜小麦不懂棋艺,也不知他说的有几分真假,看到彭辰对父母尊敬有加,不仅能和大字不识几个的母亲拉扯上家常,也能和沉默寡言的父亲坐下来静静博弈厮杀一番,不管他是出于本性随和,还是刻意表现,她无疑都是开心激赏的。
当然,也不是没有不足之处,进门后,工作请示的电话便此起彼伏,搞得她差点以为他是电话接听员了。好在算他明白缓急,三两下就关了机。
好一阵子,两人就这样静静依靠着,有一搭没一搭慢条斯理收拾着书橱。末了,还是彭辰开的口,把某个思绪漫游天际的人拉回来:“小海今天怎么了?都不搭理我,装得好像第一次见面似的。”
对这个问题,潜小麦也奇怪。歪头想了好一阵子,还是搞不懂弟弟的心思,便想当然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头回上门,小舅子只给你摆个脸色,已经很便宜你了。”
“呵呵,这是他的‘进门威’吗?”背后胸腔雷动。
“你今天可是一路绿灯,离‘进门威’远着呢。”潜小麦含糊着,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想了想,还是觉得要袒护一下弟弟的失常,也省得彭辰钻牛角尖胡思乱想,便说了个更失常更离谱的例子。
“说起来,小海对你挺客气的了。想当年,我大姑父才不容易呢。腊月里第一次上门,罗店一大家子正在大扫除,做过年豆腐,碰巧自来水坏了。大姑父可是二话不说,抢过小叔肩头的担子,一个人去井里挑了五六十担水。直挑得气喘吁吁额头直冒汗,也没人凑上去接他一肩……”
彭辰自是不懂女孩家的小心思,纯粹当成故事来听,辰角朝上一勾,低声质问:“自来水真的是碰巧坏的?”
潜小麦兀自微笑,避而不答,惹得彭辰对自己屡遭忽视愈发不满,凑近莹白耳际,恶作剧地从鼻腔粗粗呼出一串热气:“嗯?……”
这声潮热的“嗯”带着惩罚,又掺着嘲弄,大白天里痒痒的,居然让人觉得该死的暧昧。连带着腰肢被箍紧,一阵酥意传来,由不得她不面红耳赤,举起抹布连连告饶:“好啦,好啦,我承认有参与谋划,但实际动手的是堂哥。”
一句话撇得干干净净,把主谋的罪名按在了杨弓剑身上。
说起来,大姑父李峰第一次上门的情况的确太失常太离谱,全这是建立一当时罗店杨家一众亲人并不看好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