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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辰却似乎心情很好,全然不把她的嗔怪看在眼里,俯身把她从床上挖起:“该起来了,再睡下去,等下晚上又要失眠了。”
潜小麦闷哼一声,清了清喉咙,软绵绵瘫在他怀里无精打彩,就是不愿意起床,头顶飘来淡淡的谑笑:“你都睡七个小时了,肚子不饿啊?”
这句话宛如晴空一声响雷,瞬间把潜小麦完全炸醒了,抓过床头闹钟一看,不叫则已,一叫立马叫出了海豚音:“啊~~~~~怎么已经下午了?”
“怎么办?怎么办?南阎王会把我的年终奖扣光的。”不要啊,辛辛苦苦大半年,好不容易熬到了农历年底,她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功亏一篑。
潜小麦急得欲哭无泪,尖叫着一骨碌跑进了卫生间。
彭辰不无嫌恶地掏了掏耳朵,眼底却是满满的宠溺好笑。很好,第一时间不是担心缺席旷工,而跳跃性地想到可能年终奖不保,多少说明,她已经在慢慢恢复正常状态了。
卫生间里稀哩哗啦一阵响,不出五分钟,潜小麦就顶着张湿漉漉的脸出来了。
彭辰凑近了,打趣地摸上她的下巴说:“动作这么快?我检查看看,牙齿有没有刷干净?”
潜小麦懒得说话,头一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身七手八脚找衣服。然后,在她的手碰向职业套装时,后面又传来了他淡淡的声音?:“选件简单舒服点的。咱们今天不上班,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
“真的?”潜小麦的手顿住,看到他郑重点头,细细一想,也就想通了。否则的话,她这个时候还没进办公室,欧阳轩早十万八千个电话追过来了,瞬间,仿佛泄了气的皮球,刚刚好不容易强撑起的精神“嗖”地就没了踪影,有气无力靠在衣橱上,嘟哝着抱怨:“你怎么不早说?害我白白起来洗脸刷牙了。”
对她强按的罪名,彭辰很是无语。早说的话,她哪里还会乖乖起床?再睡下去,没准儿两天就只需要刷一次牙了,察言观色,赶在她眼皮子重新耷拉下来之前,连忙转移注意力把她架到了窗前,说:“看,今天华阳下雪了哦。”
可不是么?阴霾密布的天空下,纯白的雪花正在星星点点往下飘。
江南的雪花星星点点,薄如鹅绒,大部分是堆积不起来的,但潜小麦还是挺高兴,仿佛见到了老朋友似的,欣喜地冲着窗个喊了声“欧耶”。原本困倦惺忪的双眼,也渐渐变得闪亮明快起来,睫毛轻轻眨了眨,忽生一计,咚咚咚跑去阳台,拿了把雨伞打开,倒放在凸出的不锈钢晾衣架上。
“这是干什么呢?”彭辰不明所以。仗着人高马大,接过她手中的绳子,探出半个身子帮她把雨伞固定了。
潜小麦也不藏私,沙哑着声音,一五一十全如实告诉了他:“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接些积雪,做成小鸭子,小兔子,藏在冰箱里以后慢慢看。”
彭辰冏,这是一颗多么玲珑剔透的童心啊!她不去做幼儿园老师真是可惜了,此刻,他很想呵哥打趣笑出声来,但一看到她恍恍惚惚垮着的脸,喉头就自动足足哑了两秒,强行把笑意咽回去,清清喉咙,佯装善解人意,不着声色地柔声引导她说话:“你不是很怕冷么?那怎么还会喜欢这么冷冰冰的雪呢?”
潜小麦神往地看着窗外,略微有些气弱地回答:“有了雪的冬天才是完整的啊……玉树银花,粉妆玉彻,踏雪寻梅,这些词语好动听好漂亮……念着念着,就觉得口齿留香了……”
遗憾的是,江南的雪,这几年也不知道因为全球变暖不是热岛效应什么的原因,雪是愈发变得稀少难堆积了。好在天可怜见,每年还是都会星星点点秀气地飘上几朵的,也算是让喜欢它的人们心里有个念想了。
潜小麦说者无心,彭辰却是听者有意。
从昨天开始,她总是神色凝重,一个人不自觉就会默陷入发呆。他逗她问她,回应得最多的都是些“嗯”“啊”之类的单音节,超过十个字的句子屈指可数,更遑论是像现在这样微微气喘着也要坚持“长篇大论”了。
几乎不需要用脑子判断,彭辰就知道她是真的打心里喜欢雪。
于是顺水推舟,决定趁这个兴头,拉她出去溜哒溜哒散散心。俯身凑到她面前,神秘兮兮地讨好道:“老婆,你这是在考验我吗?”
“……”潜小麦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目光缓缓从窗外转回,静静地注视着他,等候答案。
对她突然又毫无原因地变回缄默不语,彭辰并不以为意,双手轻轻搭上她柔弱的香肩,一个人兀自自言自语说下去:“老婆,你这次真要失算了,这个考验,对我一点难度都没有哇。你想看‘玉树银花’‘粉妆玉彻’还不简单?等你有精神了,咱们去东北旅游看个够。至于‘踏雪寻梅’嘛,就更容易了,我现在马上就能帮你实现。”
“现在?马上?”潜小麦抓住关键词,不太置信地反问了一句。
“是的,就是‘现在’!就是‘马上’!”得到了她的回应,彭辰掷地有声,无比肯定地又重复了一遍。
214 土地主的宝贝
半个小时后,月湖山庄的山林溪涧边,彭辰变戏法似地解释了潜小麦的眼罩。
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很快地,山林里就响起了连连的惊喜低呼声。
踏雪寻梅这种雅事,潜小麦没少附庸风雅过。杭州求学的三年,她除了视荷为友,与梅也结下了不解之缘。西溪寻梅,灵峰探梅,孤山赏梅,工笔勾花枝,彩墨点花辩,虽然不敢妄称自己是半个赏梅画梅专家,却也是绝对能够东拉西扯、引经据典吓唬吓唬行外人的。
只是,她怎么都不敢奢求,有朝一日她会亲自拥有两株野生野长、枝务茂盛的梅树。
“真的吗?这真的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梅树吗?”直到此刻,站在梅树底下仰望着满树累累的花苞,潜小麦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彭辰但笑不答,抬手捏了捏她兴奋的脸颊,问:“疼吗?”
“呃,好疼。”.
“那就表示,你现在不是在做梦。”
有淡淡的吻落在潜小麦被风吹得冰冷的额头,小雪纷飞的冬日,她感觉到的是淡淡的温暖和感动。
“彭辰……”她轻轻叫唤他的名字,欲言又止。突然觉得在她有幸拥有的这份感情面前,任何甜言蜜语都显得非常贫瘠空洞。于是,不再说话,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温暖熊抱。
不是不知道,他这是在千方百计讨她欢心: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病恹恹的萎靡样子很讨人厌。可是没办法,她的身体就是晕乎乎软绵绵地不配合。
明明没有生病,却感觉浑身骨头叫嚣着酸疼。心头也仿佛燃烧着一团火莫名烦躁得令人想搞破坏。
诗上都说:“如何才能遇见你,在我最美丽的时刻”。可是悲催见的,彭辰几乎亲眼目睹了她所有的狼狈和难堪。想起昨晚他一声不吭替她收拾呕吐后的残液和秽物,又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打香皂把她的脚趾头洗得干干净净,然后还没有半声怨尤地背着失眠烦躁的她在屋里转悠了大半夜潜小麦的眼角一凉,泪水不由自主后知后觉地流下来。
如若他们真是百事哀的贫贱夫妻,她或许还能心存几分心安理得。可作为向来养尊处优的彭家少东,彭辰真的没必要为她做到这个份。能在这样惶恐焦虑的日子,拥有他不离不弃地静静陪伴左右,潜小麦真的不知道这是她的幸,还是他的不幸。
“怎么啦?”意识到她的不对劲儿,彭辰低声询问。
“没什么。”潜小麦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默默蹭去眼泪躲开他压力感巨大的视线。
彭辰脑子转得飞快,大致猜到她又开始忧郁了。怜惜地摸了摸她带着毛线帽的头,恶作剧地抓过鬓际下垂的毛球去挠她痒痒,故作暧昧地调侃道:“潜小麦同学,眼睛看哪儿呢?不是说要踏雪寻梅吗,怎么寻到我怀里来了?早知道你的初衷是这样,我就脱光光直接躺床上让你寻了……”
彭辰的口没遮拦,让潜小麦的耳后根迅速爆红,也让她刚刚涌起的感激之情瞬间如雪消散了。猝不及防的还没等他夸夸说完,唇角就重重挨了她一记咬啮。
“啊……”彭辰吃痛泪眼花花控诉地看着她。他是真的疼。不就几句调侃嘛,这里又没有外人,有必要下这么狠的口麼。要是力道柔软恰到好处,这落雪缤纷的梅树之下,此番又该是多么地消魂啊。
潜小麦对他眼里释放的多重信息彻底无感,变本加厉捏了捏他的脸颊,阴森森地扯开一个笑弧,说:“没办法啊没办法,人比梅花俏忍不住就咬了一口。”
彭辰晕了:“这是夸我帅吗?”
潜小麦默不作声,淡淡地斜睨了他一眼径自离开伞下。仰面观梅,大口大口呼吸着山间弥漫了淡淡树脂清香的湿润空气。不经意间有晶莹的雪花星星点点飘落在脸上,像胭脂般舒服清凉。倏地,她就腹诽笑得像蜜一样甜了:“哈哈,小样儿,让你口没遮拦,让你没事得瑟。真是一天不发威,你就当我是HELLOKITTY啊。”
彭辰在不远的地方静静伫立,透过大块头的相机深深凝视她这份来之不易的清丽笑颜。
这个时候,江南的梅花还没有完金开放,只有枝头零星几朵已经悄悄绽放。但不要紧,潜小麦随遇而安,很是能够自娱自乐玩得欢。看它含苞羞涩的蕾,看它素瓣掩香的蕊,看它暗香浮动的朵,看它清瘦疏展的枝,更看它傲立雪中的清绝与空灵秀逸的风雅。不能不说,这野梅就是比庭梅来得盎然生趣,几乎不需要笔墨点染,那份超凡脱俗的气韵就已经深入人心了。
看得正入迷,头顶梅树轻轻震动,有枝头雨露滴滴嗒嗒落下来了。打在脸上,沁人心脾。偶有一颗小雨珠调皮地滑进了衣领,冰嗖嗖,滑滑的,居然神奇般地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沾衣欲湿梅花雨呵,潜小麦惊喜地转头回望,“1肇事者”彭辰正举着相机冲她狂按快门:“舒服吧?这可是真正的‘梅雨’。”
潜小麦温婉恬恬地笑了,走过去,软软地勾着他的胳膊撒娇。然后,猝不及防跳起来,重重拽了下头顶的梅枝。
刹时,整棵梅树剧烈摇动,无数雪花、雨露、冰碴子噼哩啪啦掉下来,湿了彭辰一头一脸。而罪魁祸首,早就施展乾坤大挪移闪到了一丈开外掩唇窃笑:“呵呵,有福同享哦。”
彭辰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欣喜于她这瞬间的调皮雀跃,轻轻掸去脸上的水珠,问:“喜欢吗?”
潜小麦点头如捣蒜。
“以后,这里还会移植一些梅树过来。届时,疏影横斜,暗香浮动衬着四周山林的原始景色,应该会非常漂亮。等二期资金到位了,我就在旁边的空地建个咖啡厅。”
“好棒的主意。”潜小麦欣然为他贺彩,却也不无顾虑。这里位置偏僻将近山顶,如何吸引顾客到来会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对于她的忧虑,彭辰泰然处之:“那就为你一个人开好了。梅花绽放天寒地冻的日子,你就坐在咖啡厅里临窗赏梅。若有闲情,写字画画也不错。”
潜小麦温婉地一笑置之,这种诗意有余现实不足的奢侈,还是过过干瘾比较好。彭辰见她摆明了不相信,并不浪费口舌多作解释,转而拥着她面向了东南,指着不远处的山凹问:“看见那个小湖泊了吗?”
潜小麦循着他指的方向俯视,再次点了点头。这个林木环绕的湖泊的确很小,更确切地说,这只是山凹里一个水质清澈的水潭。
彭辰说:“等过完年天气转暖了,我就请人过来教咱们种荷花。你工作累了,就每天过来摆弄摆弄荷花,从新芽破水、小荷尖尖,到莲叶田田、荷花映日,再到莲蓬结籽、残荷听雨,我期待……你能用自己的双手画出世界上最具自然生态之美的荷花。”
彭辰温润的气息在耳边萦绕,他所说的话一字一句深深漾进了潜小麦的心底。原来,他开的不是空头支票,现在已经开始逐步兑现承诺了呵。
“我想在这里建造一座粉墙黑瓦的房子,面朝华阳山和月湖,南面种上蔬菜瓜果,东面种上鲜花乔木……”
“年轻的时候,我肩头有好多事情要做,必须要在外面打拼。但你累了的时候,我可以抽空陪你回来度假。直到有一天我们老了,我再陪你回来躬耕南野、采菊东篱下……”
那些往昔的呢喃声声在耳,某个瞬间,潜小麦的眼眸似乎有晶亮的东西闪现,但很快地,就转瞬没了踪影。
“你怎么知道,我最爱画荷呢?”
“我的消息来源,是多渠道的。”彭辰神秘兮兮,一笑而过。问:“喜欢吗?除了湖的面积小了点,不比西湖差吧?”说着,不等她接茬,又自言自语下了论断:“不对,西湖的水太浑浊了,还是咱们自己的小湖泊好。我下去看过好几次了,水质非常清澈,都能数得出来湖底有几颗卵石、几株水草呢。”
听着他的喋喋不休,潜小麦憋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非得坚持要叫“水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