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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富连连称是:“就是。那山顶的油茶树是我家的,历年都是我家摘的。怎么山就成了潜家的呢。依我看,山界也说不清楚,干脆由第二大队组织出面,收为公有,大队每户人家都有份。”
此话深得众意,呼应者无不道公平。就是与潜家自留山紧相连接、关系一直不错的杨家堡也默不作声。
乡长看到众人顶撞、场面失控多少有些不悦,但秀才遇到兵他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都怪自己当初太心急,想在兄弟乡镇中第一个把电视塔竖起来,为了抢时间没办完整手续就先开工了。现在工程进行一大半了,却出了这种是非,搞得自己骑虎难下。只得连声说:“这事等杨勇回来再商量,山权登记本写的是他的名字。但我有言在先啊,谁要是到山上工地找茬,乡委乡政府严惩不贷。”
闻言,李大富和王家男人都嗤笑开了:“他杨勇算什么?总不过一个外乡上门女婿而已。休想独吞了这笔钱。我们大队的人坚决不答应。”
房间里抱着潜小海的潜小麦,此时此刻不由想起了电视剧《倚天屠龙记》,在武当,殷素素死前对儿子张无忌说:“你要牢牢记住这些人,不要着急,但一个都不要放过。”当时,她觉得殷素素太过残忍,竟让年幼的孩子面对这种饮恨而终的纷乱场面。可是今天,潜小麦却做了同样的事:“小海,你睁大眼睛看清楚,牢牢记住今天这些人是怎么对付潜家的。”
第一卷 054历史以来
山顶电视塔建造工程仍在继续,乡干部们避进了政府大院,但潜家被骚扰的日子却是没完没了。不断有男人上门吆喝几声,更有女人来叽叽喳喳唠叨上一阵,仿佛只要这样那山就变成他们的了。
这阵子潜丽琴对潜家姐弟说得最多的就是:“你们要记牢,别人递给你们的东西千万不能吃。你们想吃什么,妈妈全部给你们买。”早中晚断断续续无数次,第二天一大早她又会紧张兮兮地提问:“昨天妈妈跟你们说什么了?”
潜小麦知道她是怕别人在小孩子食物里下毒。而这种担心在农村并不多余。是以,除了星期天照例挑了货物叫卖,其余空暇时间她都一步不离潜小海。
事情有愈演愈烈之势,除了有人上潜家叫板,大队里的人也涌到了乡政府大院。电视塔争地事宜已经一跃成为南江村最新的八卦话题。每天晚饭后,都有人愿意顶着呼呼冬风,在信用社门前的水泥桥上交流八卦。
这一天,潜小麦奉命去桥头收衣服。
一大群男女老幼见潜家孩子过来,都停了一瞬,后来又顾自聊开了。
嗓门最大的自然要属李大富:“我们队里几个人今天去乡政府闹了,这帮孙子拖了又拖,嘴里说着研究研究,研究个屁啊。”
王家男人典型的跟屁虫:“是啊,他们自然是能拖就拖,拖到塔造好,既成事实了,我们能拿他们怎么办?”
一阵大嗓门的粗口中,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道:“杨勇那个憨货,那山等于是半卖半送给了人家。我卖粉干在芝溪那边听说了,当地人闹一闹,那补偿就翻了两番,有将近两千呢。”
潜小麦故意放慢了手里的速度,强压下心头火,看来自己练字远远没达到心平气和的份儿,还是很容易被挑起怒气。微微侧身斜睨了过去,赫然是好久不见的苏家如,正蹲着身子手里拿了根“龙枝”在地上划拨着。
“有这回事啊?”听到了这么猛的新消息,议论刹时达到高潮,有七嘴八舌说“杨勇这次发了”,有愤愤不满说“杨勇凭什么把我们的山贱卖了!”更有义愤填赝说“凭什么县里看不起我们南江,少给了这么多,那我们也要给它闹上一闹。”
这厢,李大富还捋了捋袖子,很是豪情满怀地号召:“明天咱们也上山闹去,你们谁去?”可惜,人群里应者聊聊无几,看热闹做跟随等分成都可以,但真刀真枪和你一起顶风作案除非脑子进水了。
这厢,苏家如不咸不淡的声音又响起了:“那倒不至于。这山嘛,历史以来是公社的。这山顶嘛,一山叠着一山,历史以来更是大家共有的。咱们村‘水贤公’不是还健在吗?他那时是大队书记,把他抬上山,指点一下就是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于是移驾“水贤公”家里。潜小麦三两下收好衣服往回走,不由冷笑,原来苏家如就是狗头军师啊,怪不得以前风平浪静的,这阵子却愈演愈烈。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前世今生一个样儿,亏自己原本还打算井水不犯河水来着。
而后的事情潜小麦施施然就不太关心了,他们可以去闹去疯,但乡政府做事总要讲个有凭有据,不至于随之起舞吧。是以,她不知道的是,那群人拥到“水贤公”的院子痛诉一顿后,那位布满皱纹精瘦硬朗的老人却只淡淡说了一句:“历史以来,女婿都是帮丈人的,你苏家如倒是与众不同啊。”
第一卷 055失态
无可避免,村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蔓延到了学校。
孙红梅、阮慧慧很是义气地站在了潜小麦这一边,不少同学也唯她们马首是瞻,口耳相传着:“我不跟她玩了,我要眼她断交。”等等,于是,李梅君就这样突然之间被小朋友孤立了。
呵呵,这可是小女生的典型的口头禅啊。潜小麦听了哭笑不得。虽然很天真很幼稚,但不能不说感觉很满足,上辈子可从来没有人这么仗义地替自己两肋插刀。想来也只有在这种少不更事的年纪里,人们才会不计得失、豪气冲天地替朋友说话吧。
看看左侧低头绞着小指头泫然欲泣的李梅君,潜小麦有些尴尬,却也没矫情地去宽慰她,更没假装大度地制止同学们的举动。真不知道李大富夫妻俩那么强悍的性格,怎么偏偏生养了这么个懦弱娇羞的女儿呢。甚至她还有点恶劣地想,这算不算是社会规则呢?你老爹老娘找别人麻烦,那也不能制止别人找你女儿麻烦吧。说到底人际关系就跟生物链一个道理:风水轮流转,一报还一报。
课间休息,(2)班突然传来了一阵阵高亢的齐声吆喝:“哑巴儿子,哑巴儿子……”。
缺少娱乐的小朋友们早就闻风而动,把(2)班境地拥了个严严实实。潜小麦踮高脚尖,从窗户探头一看,见一个小男生被众人围着,正趴在课桌上嘤嘤哭着,弱小的肩膀不停耸动,不时抬手抹一把眼泪,那小手上一个个裂开的冻疮脓包很是触目惊心。
潜小麦本想事不关已走开,无奈受(1)班同学委托,唤了潜小芬出来问话:“那是谁?怎么回事?”
潜小芬拨开人群好不容易挤出来,喘着大气,双手插腰很是义愤填赝地回答:“是王志高。谁叫他爸爸要阻止建电视塔呢……他们在那里闹,塔就要建得慢了。慢一天,我们就要迟一天才能看上电视……我们班有好几个同学家里都买好电视机了。我奶奶也说了,等过年我爸回家,也叫他买上一台给我看。都怪他们破坏啦。”
这番话引得(1)班小朋友议论纷纷,顿时李梅君更是罪加一等罪不可赦。
稍后,潜小芬还神秘兮兮地把潜小麦拉到一旁,凑在耳朵边说起了悄悄话:“我也很气不过,谁让他爸那么凶对付你们家。”
亲人啊,姐妹啊,虽然不太赞同这种做法,但这一瞬,潜小麦的心柔柔的暖暖的。想来王志高就是那个跟屁虫样不停应和的男人的儿子了,不解地又问:“怎么会是哑巴的儿子呢?他爸说话利落着呢!”
潜小芬张张嘴尖声道:“你不知道啊?他妈妈是哑巴,都躲在家里很少出来的。说话这样子的:啊~啊啊~啊~”说着,便指手划脚模拟起来,不到三招两式,自己倒先忍俊不禁咯咯笑开了,逗得旁边一众同学哄堂大笑。
突然,嬉笑声中多了一道尖利的声音。
“不要比划了!”潜小麦的心猛的像洗了次三温暖,突然从融融南国掉入北极寒带,脱口喊出的闷吼里透着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姐姐,以后不要再拿别人的缺陷开玩笑了。王志高的妈妈是不是哑巴这不是他能选择的,变成哑巴也不是王志高的妈妈自己愿意的。你知不知道?这种疮疤,被别人揭开,那是活生生如刀割一般的疼。”
良久,等停下来,潜小麦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竟BaLaBaLa失态声嘶力竭喊了这么多长句子。环顾四周,众人皆被她绕口令般的长句子绕晕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盯着她。潜小芬更是一副悻悻的不悦表情。
潜小麦告诉自己,自己不是同情王志高,更不是心有戚戚焉,而是……而是仅仅不想再看到这种似曾相识的场面。好不容易,理智把跳动的心口缓缓抚平,潜小麦拉过潜小芬的手,道:“姐姐,我的意思是,你是班干部,是老师的左臂右膀,在学校要起表率作用啦。你们只要叫他爸爸不要闹事就好了。甭嘲笑他妈妈,那样老师会不喜欢你们的。”
小孩脸,六月天。闻言,潜小芬立马阴转晴了。潜小麦也深深松了口气。农村的家长啊,你们在争取利益最大化的同时是否有考虑过子女的处境呢?
第一卷 056剪头发
1990年冬天,南江乡校一年级小朋友最大的噩梦就是剪头发了。
起因是,蓝亦凤在自习课巡察时,不小心看到长辫子的方英头上爬出了虱子。尔后,她又下意识地环绕班级踱了一圈,发现不少女生头上或多或少都长了白花花句点大小的虮子。
蓝亦凤沉着脸回到讲台,拿起教鞭“砰砰”就是几下子,直拍得粉笔灰纷纷扬扬舞个不停。良久,她才冷冷宣布:“从明天起,三天内,女同学全部去把头发剪掉,标准是齐耳不过肩。”
话音刚落,女生们无不惊慌失措地相互张望,只是迫于师太的威力,不敢尖叫出声。
潜小麦倒吸一口冷气,眼睛快速扫了教室一圈,发现大凡女生都留着长发,而且大部分都长及腰背。小女生头发太长,农户人家又疏于护理清洁,尤其现在大冬天的,烧水洗头可是个大工程。听说那东西会飞,一旦发现有同学头上长虱,那女生间耳鬓厮磨蔓延开是迟早的事。
潜小麦突然浑身鸡皮疙瘩直哆嗦。看来周星星绝对是强人一枚啊,她是死也做不到,指着那恐怖恶心的东西大叫“小妃”。是以,潜小麦坚决拥护师太的英明决定。
放学钟声一响,蓝亦凤前脚刚刚踏出教室门。方英就被一众女生包围,直接晋级为罪魁祸首。有(2)班的女生也哭丧着脸跑进来纷纷指责,原来张雪梅视察情况后也决心效仿蓝亦凤,这可让每天变换着发式爱打扮的女生们杯具了。
回到家,在大门口遇到了正在闲谈的潜丽琴与蓝妹儿。一说情况,两人就急急忙过来翻头发。还好,素来梳洗勤快的潜小麦头上没有。但潜小芬就没那么幸运了,一扒开浓密的头发,雪花白的虮子就暴露了。蓝妹儿一巴掌重重拍在她的后脑勺上,骂骂咧咧回屋拿了剪刀“喀喀”就是几下,潜小芬还没来得及抗议,辛苦留了四五年的辫子就寿寝正终了。
潜丽琴倒是希望女儿能继续留着长发的。以前女儿不在家,自己从没给她梳理过头发。后来回来了,她就不时变着法儿给她换发式,把女儿打扮得整齐漂亮,这是一种与养儿子迥然不同的乐趣。但老师既然明说了,那家长唱反调似乎就不明智了,于是,也回房拿了剪刀准备动手。
谁知,潜小麦却从潜丽琴手里夺过剪刀,甩甩马尾朝外间走去,边走边说:“我找奶奶给我剪去。”
屋里头,潜家奶奶听说了很是奇怪:“怎么不让你妈给你剪呢?”
潜小麦中规中矩地答:“奶奶手更稳啊。我喜欢奶奶给我剪。”事实上,自己一直找不到与奶奶的共同话题共同事项。全家人中,就数跟奶奶打的交道最少了。
潜家奶奶也不推辞,接过剪刀,拿了自己的牛角梳,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轻轻捋顺了孙女的长发,道:“真是一头好头发啊,又黑又密,剪了真可惜。”
潜小麦细声细语接了话茬:“以后长大了可以再留的。现在留太长了,妈妈很费心思。”
“嗯。”潜家奶奶点点头:“现在要上学,早上会来不及打理。大冬天洗完头被风一吹,也容易冻着,短发反而容易处理。”
有冰冷的剪万穿过头发,偶尔触在颈脖子上,凉飙飙的,潜小麦无端打了个哆嗦,这奶奶眼神儿到底好使不?
潜家奶奶也不再言语,几大剪刀下去断发轻舞飞扬着纷纷坠地,留下的稍稍过了耳际,脖颈刹时灌进一股凉嗖嗖的冬风。尔后,潜家奶奶愈发剪得耐心细致,横、竖、远、近各个方位都细细观察琢磨了一番,才又分成一股一股慢慢修齐。
屋子里好久一阵都没有声响,只听得剪刀轻轻的“喀嚓”声。良久,潜家奶奶一边修着头发,一边爱怜地自言自语开了:“虽然你爸那人跟我不亲,但你姐弟俩我还是疼到心窝里的。这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