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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好久一阵都没有声响,只听得剪刀轻轻的“喀嚓”声。良久,潜家奶奶一边修着头发,一边爱怜地自言自语开了:“虽然你爸那人跟我不亲,但你姐弟俩我还是疼到心窝里的。这几个月下来,看你做事说话都挺乖的,看来你罗店爷爷奶奶把你教得很好。”
潜小麦略略思索,细声细语地问了:“奶奶,为什么不喜欢爸爸呢?”
潜家奶奶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竟会一语中的,微微愣了下,才道:“不是不喜欢,是你爸做事情太死板太独来独往了。像这次的电视塔争地,村子里就没有一个人帮你爸说话,别人看你爸是外地人,都纷纷上来欺负一把……但你二姨夫就不同了,这次的事儿损人不利已,他做得过了点。但他毕竟是南江土生土长的,说一句话应和的人就很多。以后咱家有了什么事,还得你二姨夫出面帮忙,你们要对他们家好点儿。”
潜家奶奶停了一会儿,又重重叹了口气,声音越来越轻了:“你爸他在南江撑不起事。再说……他跟我们老两口也不亲近……”
原来老太太心知肚明啊。而亲人间这种没有冲突没有矛盾的隔阂与心结,最是让人无奈伤神了。
潜小麦听了心里涩涩地发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故作天真眨眨眼,说:“奶奶,爸爸把我们养大了,我和小海好好念书学本领,以后家里有什么事,不用害怕的。”
第一卷 057秣马厉兵
潜家姐弟怎么都不会想到,一个电视塔争地事件会令他们悠哉游哉的童年生活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一上午放学,还未等潜小麦跨进潜家大院,远远就听得杂货店里传出了富有潜小海特色的超大肺活量哭声。匆忙拐进去一看,嚯,好大的阵势。
潜家爷爷正冷着一张老脸横眉怒对“阶级敌人”潜小海,一手持一把木尺,一手强势地扳着潜小海死命想往回缩的手心,一边抽打一边厉声教训;“让你不专心,让你东张西望……再过个把月你就五岁了,一个早上竟连自己家的地址都学不会,让人卖了,你还找得回来吗?”
潜小海继续着他的鬼哭狼嚎,乌溜溜的眼珠惊恐地望着素日百般疼爱自己的爷爷,扭着小身子死命想把火辣辣发疼的小手抽回,很识时务地告饶:“爷爷,我再也不敢了……呜呜……我不会让坏人卖掉的……我会先把坏人卖掉的。”
如若不是时机不对,潜小麦真想喷笑,这小鬼都被打红了手心还这么耍宝。旁边潜家奶奶双手在蓝布围裙上擦了擦,轻轻对潜家爷爷说了句“你意思意思就好”,转身就往厨房去了,锅里还焖着饭呢。
还未等潜小麦想好该如何“拯救”潜小海,潜家爷爷森冷的眼光已经射过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帮你奶奶做饭。”
嘎嘎,老爷子今天情绪不对,咱不惹为妙,潜小海你自求多福吧。
进得厨房,饭已经焖好,油冬菜也已经洗好,只待切了放锅里炒上一炒。潜小麦也不多言,径自走到灶前烧火。今天潜丽琴去邻家帮忙做粉丝,中饭就拜托潜家爷爷奶奶多备了姐弟俩的份儿。
没成想,一直远疱厨的潜家爷爷突然进来了,对正在灶头切菜的潜家奶奶说:“你放下,让她来。这么大的女孩子,该学会洗衣做饭了。”说罢,又指了指潜小麦:“放了寒假,外屋的中饭全部由你来做,今天就先把那个菜炒了。”
潜家奶奶依言出去安慰抽抽噎噎的宝贝孙子了,留得祖孙两人在厨房捣鼓。
潜小麦老神在在,自己虽既不是老饕,也不是美食高手,但好歹根正苗红农村出身,逢年过节置办一两桌酒菜还是不在话下的。更何况,现在身边还有个外行专家在指点呢。
潜家爷爷:“菜要切得均匀,大小长短差不多,那样才好看。”
哦。清一色4厘米,够标准吧。
潜家爷爷:“倒油,放盐。”
汗!遵命!油还没热呢。
潜家爷爷:“放菜,用勺子翻炒,甭烧焦了。”
坚决执行。不分先后,菜叶炒黄了甭怨我啊。
潜家爷爷:“放味精……等等,”迟疑了下,还是朝前面喊了:“我说,炒菜要放酒吗?”
顿时,潜小麦面部神经严重乱窜,好不容易拼命忍住呼吸,才把嗓子里的笑意一点点释放出来。
周二下午放学,潜小海在回廊面壁思过,原因:指地图的时候,把广州当成了浙江。
潜家爷爷最近心事重重,抑郁得仿佛暗潮汹涌行将爆发的火山,潜小麦告诫自己要小心为上。还没等她蹑手蹑脚走过回廊,里头就响起潜家爷爷招呼她的声音。
老爷子微眯着眼,递给她一封信,说:“这是村西第二坳何家的信,下午邮递员送来的,你现在给他们送去。”
潜小麦很奇怪:“不是可以等明天让村西的人捎过去么?”
潜家爷爷解释道:“可能有急事。你跑一趟给他们家送去吧。天还早,快去快回。”
我能拒绝吗?走在去村西的路上,潜小麦哭丧了脸。第二坳,名副其实,位于村西通往鹿山自然村的第二个山坳里,远远望去,丛林掩映中只有土坯房两三间。潜小麦倒也不是嫌山路难走,而是此去途中必须要经过南江村的坟山啊。
眼看着西边天上的晚霞渐渐隐去,黄昏在树涛和山风中慢慢降临,潜小麦真是欲哭无泪,南江的村民啊,平时你们不都早出晚归勤劳得以山为家么,怎么这会儿山上就半个人影儿都没呢。要是自己真的是七岁,那倒没准儿愣头青般心无旁骛走过去了。但现在一旦起了怯意,就再也无法大胆地勇往直前了。
但任务还是要完成的。是以,疾步翻过第一坳,潜小麦左顾右盼,大大做了个深呼吸,攥紧了拳头,猛地拔腿狂奔起来。一阵阵冬风刮过头顶,掀得刚剪的短发辟头盖脸风中凌乱,潜小麦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独留青冢向黄昏”那种凄美景观还是由着文人雅士欣赏去吧,自己可怕得要死。而且,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告诉自己有人在盯着自己。该死的是,自己竟没有胆子回身去证实一下,不停默念着告诉自己是心理作祟,拼命加大马力向前冲。
终于,终于,上气不通下气,抵达了第二坳何家前口。何家婶娘很是礼貌,捧着饭碗笑盈盈地迎了出来,却越过潜小麦高声道:“潜老师,今天怎么有空来啊?”
这不,小路上大踏步走来的不正是潜家爷爷么?潜小麦晕倒,爷爷,你整我玩么?
不用很久,这疑问在周三中午就得到了求证。
这一天,据说是农家做米酒的黄道吉日。潜家爷爷喜好饭前抿一口,是以杨勇潜丽琴每年都会留出一小块田种上糯米,以备潜家老两口冬天做米酒。待潜小麦放学回到家,四合院里已经飘满了蒸糯米饭的浓郁香味儿。
潜丽琴正端了糯米在阴凉处摊开散热,见女儿进来,立马捏了个糯米饭团给女儿止饥。热腾腾的糯米饭团里裹了红糖,细细品来,味道很是香甜松软。还未等潜小麦一个糯米饭团下肚,潜家爷爷就招呼开了:“快过来帮忙。候着米筛。”
潜小麦依言做了,潜家爷爷开始一边往米筛里盛饭,一边兀自讲开了:“这做米酒呢,先将糯米淘洗干净,用冷水泡上5~6个小时,笼屉上放干净的屉布,将米倒进去蒸熟了,然后……”BaLaBaLa,就在潜小麦怀疑自家爷爷是不是要把自己培养成做米酒专家时,老爷子大手一挥:“端到你妈那里去。”
好沉,足足有二十来斤吧。潜小麦认命,弓着背吃力地往前挪移着。外面潜小海见了欢快地奔过来,潜小麦可再不会自作多情这小鬼是过来帮自己的。哪知,没有最可恶,只有更可恶。潜小海这厮竟拿着手里的小木箭,威风凛凛拍打着潜小麦的屁股,嘴里嚷嚷着叫喊:“驾,我是解放军。马儿驾驾,快搬过去。”
潜小麦脸青一阵白一阵,还没等她想好词破口大骂,前面潜丽琴就咯咯笑开了,那个满脸自豪样啊仿佛儿子中了清华榜首,还不紧不慢地下了个结论:“你爷爷这招就叫做‘秣马厉兵’。”
潜小麦悲催了,她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的农村母亲竟能说出这么深奥的词语。妈呀,你干嘛偏偏选这个呢?哪怕你选个“虾兵蟹将”也比这个强啊。
第一卷 058二进城
好在,潜家爷爷没有日复一日“锻炼”潜小麦干“牛马”活,这不,星期天又带着她去县城上年货了。
与前次上货不同的是,昨天晚上潜家爷爷早早就招了潜小麦过去,也不管她能否听懂,径自细细讲了进货单。大致跟前次一样,只不过进货量都翻了一番,更多了些拜年伴手礼和鞭炮香烛之类的祭祀用品。最后,潜家爷爷低声强调:“临近年关,城里人来人往小偷猖獗,你除了要牢牢看顾好货物,还要留心售货员的打包和结账。明白没?”
能不明白吗?含着生姜片被小四轮颠簸得晕头转向的潜小麦,硬是睁大眼睛倔强地盯着车外一掠而过的骆家村。今天没有如约前往,不知道妹妹崔玲玲会不会仍然傻呼呼地站在风中等她呢?
旁边跟车的阿春见潜小麦久久望着窗外,一副失魂落魄百无聊赖样,打量着车里只有几个外村人,不由想逗逗她,于是指了指被车抛在后面的骆家村,压低声音俯身凑在耳边神秘地说:“小麦,你妹妹就在那里哦。”瞥见潜小麦满脸的不可思议,又不由俏皮地眨了眨眼,莞尔一笑:“以后你长大了,要记得去把妹妹接回来哦。”
原来没有恶意!顿时,潜小麦绷紧的身子柔软了下来,一股暖流从心底深处缓缓升起,慢慢浸润,心情也莫名变得清澈轻松起来。现在的阿春依然容光焕发言笑晏晏,冬日初升的阳光投射在她素净的脸庞上,更多添了一份新婚燕尔的甜蜜妩媚。“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说的就是这样吧,潜小麦不禁看呆了。
今天的县城大街分外拥挤,放眼满目都是人潮涌动,人们比肩接踵、前赴后继似乎都在做着同一件事情,就是不停地看货不停地买货,旺盛的购买欲让商家们着实乐开了怀,叫卖得更起劲儿了,有的甚至还搬出了喇叭扩音器。
看得车里的潜小麦好不艳羡:“满街都是有钱银啊。”
不过,这会儿阿春却频频皱起了眉。现在的县城街道并不宽,没有红绿灯,也没有明确的分界线,每到节假日,汽车、摩托车、自行车、行人齐拥上街,更不乏逆向行使和横穿马路者,往往会乱成一锅粥。孙志刚的小四轮前前后后已经蜗步绕了好几个弯,但就是进不了主街道,现在更是被堵在车群中间进退不得。索性,除了带农作物进城交易的人,大伙儿都在第二百货附近下了车。
潜家祖孙照例去旧书屋挑了几本书。潜小麦要的仍是素描书法,潜家爷爷却意外没有选自己衷爱的中药书籍,反而挑挑拣拣选定了几本图文并茂的儿童启蒙用书。
嘎嘎,潜小海,你恩宠倍加的日子到了。恭喜恭喜。
大街是不能走了。身边带着孩子,一不小心冲散了,或磕着碰着都不好。于是,潜家爷爷决定走小巷,穿过一片土民房,直奔粮油批发中心。
生活总是很频繁地插播着狗血。
这片日后每平米近两万元的高级住宅区紫溪花园,现在还是一片经历百年不倒却残旧破落的土瓦改装民房,七零八落各自凌乱散布,无不都是这里开个玻璃窗,那里装个铁大门,十之八九前屋后院还加盖了水泥小平房。星期天晚起的人家这会儿正慢悠悠拖长了声音呼儿唤女吃早饭,也有的在生煤球、刷马桶,洗衣服。
一片生动叮当臭哄哄的人间烟火中,潜小麦引长了脖子东张西望,心里嘀咕着:咋那么多文人墨客骗人来着,“古意”在哪儿呢?“禅意”在哪儿呢?“诗意”又在哪儿呢?
突然,潜家爷爷猛地往后拽了潜小麦一把,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道水光飞流而下,洇湿了眼前的青石板街道。
“谁啊,不看人的……”仰头的潜小麦突然骂不出声了。中国老祖宗真是太有预见太精辟了,冬雷阵阵夏雨雪,这世上果然没有最狗血,只有更更更狗血。
二楼木栏杆后睡眼惺忪的“小于廉”终于被尖骂声惊醒,接到潜小麦亮晃晃狠不得“万箭穿心”的眼刀子,一边叫救兵,一边赶紧颤威威收起自己的小鸡鸡。
旁边,立马有颗蓬松的卷毛头探出了窗外,还用毛巾摩挲着半边脸庞,想是正洗脸来着。见状,不好意思地朝潜家祖孙俩笑笑:“小孩子不懂事,冲冲就好,冲冲就好……”倏的,毫无预警,卷毛头扬手,一道瀑布腾空注石,溅起一地“湿意”。
喵的,潜小麦彻底无语,看着溅湿的鞋面,想哭哭不出,想骂骂不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僵在了脸上。拔腿就是一阵狂奔,自己这走的都是啥狗屎运啊。
第一卷 059古董杂货店
潜小麦一口气跑出巷口,停在人行道旁一棵光秃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