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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探幽踏莎行-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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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要回去了,你送下老同学吧,咱们边走边说。”南世清从奚尊孔手里接过药,致谢后对奚子恩道。
“行,我就当下护花使者吧。”奚子恩屁颠颠地从座位上站起身。
出了诊所沿着奚溪往下走,村里很多人都把楼房往平原上移了,有段路倒是十分幽静,南世清看了看四周的山景,没来由地慨叹了一声。
“才子啊,你这悲秋伤情呢?”奚子恩笑道。
“你小子是不是十分寂寞啊。”南世清突然没头没脑地道。
“这叫什么话,何以见得?”奚子恩好奇地问。
“贫嘴呗。”
“寂寞跟贫嘴搭什么架呀。”
“可能别人以为你幽默是因为性格开朗,再说风趣点对来看病的病情是有好处,但我知道,你小子是因为寂寞才幽默。”南世清神叨叨的,一副算命先生模样。
“什么呀,搞得比我这行医的还专业似的。”
“你就继续装吧。”南世清淡淡地笑道。
“少在这胡扯我的事,说说你吧,你刚不是说有事要说么。”
“我有对象了。”
“啊,”奚子恩一惊,一时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不相信地道,“真的?”见南世清点了点头,转而又想了想说道:“怪不得,那就怪不得。”心里没由来一阵难过,有如浸了点醋,酸酸的,又有如被针轻轻扎了一下,麻麻的。
“是个男的。”南世清轻声说道。
“哦,也是个姓南的,是本村的姑娘……”奚子恩突然回过味来,“你说是个男的?”
南世清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说道:“从好早我就知道自己跟你们不一样,本想陪着老娘就那么终老,没想到造化弄人,搞成这样子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也不管了,就这么过吧,下辈子遭报应下辈子再说。”
“你一高材生信那些有的没的干嘛,既然老天对你这么厚爱就好好过呗,”奚子恩心里在怨怼,什么叫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我跟你就是同一类的,“那位对你好么?”
“还行吧,特粘乎,也很体贴,就是以前花花事太多了,惹过不少风流债。”南世清苦笑道。
“既然在一起了,以前的事就不必拘泥了,谁没个过去呀你说是不是。”奚子恩劝慰道。
“你呢?”
“我什么呀?”奚子恩心里一惊。
“听我妈说你还没找对象呢,是挑花了眼吧。”南世清取笑道。
“哪有什么挑花了眼,是没得挑,长年累月窝在这诊所,到哪去挑花眼啊,难不成晚上去找山妖树怪。”奚子恩自嘲道。
“还真是难得,以前你这家伙可是最会闹腾的,没想到竟然会有耐心一直趴在家里学医行医,更没想到有这么大的毅力,一直坚守着这行。”
“你不也一直坚守着自己的事业么,咱俩是一样的人。”奚子恩别有意味地道。
“是啊,回头想想自己,以前过得还真是没趣。”南世清感慨万千地道。
“活着总要混个生活呀,挺过那段没趣的时段现在不好了么。”
“说得有理,”南世清对奚子恩回头一笑,“回去吧,下面人多说话也不便,等有空去庆源玩,我把我那位带出来让你见见,让他带你四处玩玩,天天窝在这我看着都觉得挺闷的。”
“行,有机会一定去。”奚子恩笑了笑说道。
跟奚子恩道了别,南世清还没走出两步,奚子恩又喊住了他,如此这般地交待了一些保护身体的方法,跟他说了几味中成药,□不舒服时用那药敷一敷。
“这你也懂啊。”南世清脸色通红地道。
“废话,我不神医么。”
“知道知道,就不要再而三强调啦,臭显摆个啥。”南世清挥了挥手走了。
看着南世清的身影消失在村庄的拐角处,奚子恩这才怅然地把目光收了回来,转身往自家折返,走着走着,奚子恩越想越憋气,心里恨恨骂道:“是同性恋你小子早说呀,瞧把我结害得。”想着想着,奚子恩狠狠朝路边一丛枯草踢了过去,没想到里面藏着块石头,疼得奚子恩眼睛直含泪。
回到诊所,还是没患者上门,奚子恩百无聊赖地往昝行方书房去了。
“想找什么书么?”见奚子恩跟个孤魂野鬼似的飘进来,昝行方放下手中的毛笔,抬眼问道。
“不是,”奚子恩顺手把书房的门给带上了,“想让太公帮我治治病。”
“治病?什么病?”昝行方示意他坐着说话。
“心病。”
“嗨,没病人上门你小子没地方贫去,找我这老头练嘴呢。”
“不是,是真的有病。”
“症状?”
“不想跟女人结婚。”
“我就说你小子是没人陪你耍嘴皮子吧,这叫什么病呀。”昝行方笑骂道。
“想跟男人结婚。”
“什……什么?你这话是个么意思?”纵是昝行方修养到家,听了这话还是大惊失色。
“我从小就喜欢和男孩子一起,在初中时就知道自己跟人家不一样,读中专那会儿,才明白自己原来是个同性恋,虽然一直被妈催着相亲,但不是不想结婚,只是对女人提不起一点精神来,对有些男孩子倒是喜欢亲近得很。太公啊,我这病有得治么?”奚子恩苦闷地道。
“还没告诉你妈他们吧?”昝行方急忙问道。
“还没呢。”
“那就好,千万先瞒着,”昝行方叹道,“照你这么说,应该是基因问题了,想是没办法扭转过来了。”
“既然你老人家都这么说,那就相当于给我判了死刑,这辈子也只能做个另类人了。我爹我妈也是的,当时干嘛去了,播个种怎么都不上上心,这畸形了都。”奚子恩自嘲地道。
见奚子恩那黯然神伤又强装无所谓的神态,昝行方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虽说年纪一大把什么事都经历过,但现在身边最亲的人不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很是深感无力和自责,再回想起奚子恩以前的种种,才明白这小子从发觉自己的性向不同到默默承受,其间经历的痛苦可想而知,想到这,昝行方说道:“恩啊,你对自己身为男儿身有什么不满意的么?”万一不行,让他变性也不为一条路。
“啊?”奚子恩一愕,立马明白了昝行方的意思,赶紧说道,“当然满意,我最讨厌娘娘腔了。”
“唉,那也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慢慢来,先别跟其他人说。”昝行方也是无计可施了,就算奚子恩是因为性别模糊通过变性能逆转过来那也通不过濮夏莲奚成义他们那关,更别说同意让他跟男人在一起了。
“慢不得呀,妈天天念经似的催着我找老婆呢。”奚子恩苦笑道。
“真要到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时再说吧。”昝行方无奈地道。
过了年,正月里濮夏莲的大弟濮良才和弟媳妇张娟夫妇俩来奚家走亲戚,张娟顺便带了好几张女孩子的照片来,说是特意拣了几个条件好的来,让奚子恩看看有没有一见钟情的。
等弟弟弟媳妇回去了,濮夏莲便赶紧问儿子有没有中意的。
“现在照片照的都是艺术照,假得要命,哪看得出来呀。你看这张,看上去挺白挺嫩的,你再细看,明显就是盖了一指厚的粉,喏,这张,故意抿着嘴笑,以为很古典含蓄,其实是在遮掩那两颗大板牙……”奚子恩拿起照片跟他妈评头论足。
“咦,你小子这是在鸡蛋里挑骨头还是咋的,你戴了显微镜还是透视镜啊,我怎么就看不出来。真以为自个是皇帝,几千美女由着你选秀呢。”濮夏莲瞧着照片里的人,个个都满意,没想到这小子没一个中意的。
“反正这里面是没一个我中意的。”奚子恩丢下照片想上楼休息一会儿,刚才他大舅妈可劲地为他细心耐致地宣传讲解,讲的人不累,听的人倒是累晕了。
“等下,今天你无论如何也要给我选出一张两张,你大舅妈帮你跑了几年,脚筋都跑断了,怎么的也要有个交待,这又是一年过去了,你现在都二十九,眼看着就三十了,马上就三十了你知不知道。”濮夏莲急了,再也不能由着这小子任性,得赶紧趁新正年头诊所不忙时把这事搞定,要不然一耽搁又是一年。
“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你叫我怎么选。”奚子恩烦闷地道。
“我看这个不错呀,瓜子脸柳叶眉的,跟你很相配呢。”奚尊孔拿起一张照片说。
“我还不想结婚,你们又不是没孙子,老逼着我做不喜欢的事干嘛。”奚子恩叹气道。
“呵,你小子这说的是什么天外的话,到了年纪就要结婚,这跟我有没有孙子有什么关系。”濮夏莲生气地道。
“有人为奚家传宗接代了,有我为你们养老送终,对你们来说,这不就人生完美了么,干嘛老非得逼着我结婚。”
“你这家伙怎么说话呢,催你结婚还不是为你好,合着为你着急是担心我没人养老啊。”濮夏莲气不打一处来。
“反正我这辈子是不准备结婚,你们就死心吧,权当你小儿子出家做和尚了。”奚子恩豁出去了,这年年催天天逼的,不跟他们摊牌,不知道要烦到什么时候。
“你敢!你要逼妈早死就试试看。”濮夏莲气冲冲地道。
“夏莲啊,也别急一时,不知道的都说咱家恩只有十七八岁呢,再等几年也不迟,如今的年轻人都是晚婚晚育。”昝行方见奚子恩一肚子苦水倒不出来,很是难过。
“爷爷啊,跟他同年的小孩都上小学了。”濮夏莲唉声叹气。
“为什么不结婚,总有个说法吧?”奚尊孔问道。
“知道原因吓死你们,就别问了,现在这社会,奉行独身主义的多着呢。”奚子恩不耐烦地道。
“奇了怪了,你又没瘸又没聋的,长得又一表人才,又有自己的事业,还愁没人家看上你呀,干嘛要独身主义?”濮夏莲难以理解地道。
“就是,人家奚高林那是因为人傻才娶不到老婆,你学谁不好学个傻子,”奚尊孔附和妻子道,“就听你妈的吧,仔细选一个,选好了,明天咱家就去提亲,也让你妈睡个安稳觉。”
“什么叫选好了就提亲,你以为去后山摘个弥猴桃攀个枇杷啊,他都这么大个人了,自己的事让他自己作主,别操心了。”一直闷闷地坐在石凳上的奚成义插话道。
“就是因为越来越大了还不着急我们才催呢,村里哪有像他这么大还没处对象的啊,”濮夏莲对奚成义道,“现在也只有特事特办,有米就赶紧下锅,再也不能等了。”
“你们想把我逼疯呢。”奚子恩不高兴地道。
“不把你逼疯我们就疯了,你就听我们的吧。”濮夏莲哀求道。
“逼也没用,我不喜欢女人。”奚子恩断然地道。
“天天跟药材打交道当然有个适应过程,跟女孩子先接触接触,交交朋友,慢慢就会喜欢上了。”濮夏莲循循善诱地道。
“谁说是那个意思了,我说我是同性恋,对女人没一点感觉,没一点感觉知不知道。”奚子恩郁闷得要死。
“同……同……同性恋?同性恋是什么一个东西?”濮夏莲一介山野村妇哪知道这名词,一时懵懂了。
“就是心里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换句话说,我想跟男人结婚。”奚子恩豁出去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想……想跟男人结婚,这……这……这结的是哪门子的婚。”不说濮夏莲惊呆了,就是奚尊孔手中的茶杯都差点摔了。
“也就是说,你小儿子跟普通人不一样,人家男人要跟女人结婚,我却喜欢跟男人在一起,相信你们是不可能让的,所以我也就死了心,这辈子打算不结婚了,就独身,在家当和尚。”把话说透亮了,奚子恩倒一身的轻松。
濮夏莲一时瞠目结舌,刹时分不清东西南北,心道,怪不得,怪不得患者中要是有个年轻帅气点的哥儿,这家伙就跟个喜鹊似的,叽叽喳喳嘴巴不得停。本来就急火攻心,一听冤家儿子这话,濮夏莲顿时头脑一片空白,两眼睛白珠子一翻,人瘫了下地。

第七章

“快快快,快送医院。”奚尊孔一见老婆晕了过去,手忙脚乱地叫了起来。
“往哪送啊,咱家就是医院,别急,我扎几针就会醒过来。”奚子恩淡定地对他爹说道,说完便去诊所拿针炙包了。
见儿子那不慌不忙从从容容的神态,奚尊孔杀他的心都有,好似把他妈弄成这样不是他而是别人的过错,真正可恨可气。
奚子恩为他妈扎了几针,濮夏莲不多时便悠悠地醒了过来。
“唉哟,我的个苍天呐,我命怎么就这么苦啊,有个儿媳妇是个气人的货,本想你能给我扳回本,讨个喜人的来,没想到就得了个这古怪的病,叫我怎么见人,怎么活哟……”濮夏莲人一清醒,一见儿子那没事人似的杵在旁边,两巴掌在大腿上一拍,一声哭诉摊手摊脚坐在院内嚎开了。
奚尊孔对儿子瞪瞪眼,使了个眼色,意思让他说说假话安慰安慰他妈,没想到奚子恩气人地道:“没事,憋在心里还会憋出别的病来,她这一嚷嚷,相当于排毒,哭完了身子就轻松了。”
这哪是养儿子啊,分明就是养了匹狠心的狼,虽说是没继续深造的“老三届”,奚尊孔也还算是个读书人,不说在村里就是在全玉龙乡那也是相当有涵养的人,一听儿子这么说,再也忍不住发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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