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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明亮的阳光穿过格子窗照射进来,落在床上,也落在明子薇因为这些时日的惊吓而有些苍白的小脸上,更衬托得那张小脸如无瑕白玉一般,长长的睫毛微微低垂著,粉嫩的双唇紧抿著,她坐在床上,双手环抱著曲起的膝盖,动也不动一下,又开始走神了。
她的棉袄最上面的系带有些松动了,粉颈和酥胸就犹如春光乍现一般,在柳行云的面前闪动。
柳行云的喉头有些发干,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又开始发烫,不禁有些狼狈的移开了视线。
他真的已经喜欢上她。
这对于两天前的他来说,还是完全不可想像。
那时如果有人说他还会再爱上某位姑娘,他一定会赏那人两拳。
“呃……”柳行云舔了舔有点干燥的嘴唇,他必须找点话说,否则他会压抑不住自己现在就想抱她的疯狂念头。
明子薇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抬头看著他,眨巴著眼睛问:“什么?”
两人之间出现了难得的安宁,不再吵不再闹,虽然柳行云还是无法猜测这位也许是天才的明家四姑娘到底在想什么。
不会还在琢磨著如何逃跑吧?
“你有没有亲手制过青瓷?”他干脆挑个她可能会有兴趣的话题问。
“我只负责给瓷器上釉。”明子薇想了想道:“制瓷是个相当复杂的过程,需要许多师傅协同合作,从瓷石粉碎、打泥、拉胚成型、晾干、曝晒,最后入窑烧制,每个细节都需要万分留心,不能出一点差错。”
“那明家有没有捏过人偶?”
“有啊,但是很少,明家还是以实用瓷器为主,比如碗、盘、盏等。”
“那么有关人偶的一个传说,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柳行云目光一转,带著些许狡黠地问。
“什么传说?”一提及心爱的青瓷,明子薇就立刻有了精神,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以及面前这个男人是把自己软禁在这里的坏强盗。
“是一首流传颇广的词。”当年还是他的未婚妻,那位京城第一美女,吟给他听的,那时候他觉得她真是情深意厚,如今想来根本就是笑话。
可是不知为何,他现在却非常想吟给明子薇听,也许因为她的行业就和这首词有点关系吧,所以他淡淡吟道——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
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
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明子薇喃喃重复著,虽然她也读书识字,却很少看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现在听到这词,不免有些痴了。
如果可能,她也想捏一个自己,捏一个……他,然后像词中所写的那样,再一起打破用水调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事?
“小蔷薇,等一切好转了,捏一个我,捏一个你吧,既然你是制瓷高手,捏两个小人偶没什么困难吧?”柳行云伸了个懒腰,在灿灿的阳光下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乌黑头发闪著迷人的光泽。
“才不要!”明子薇嘟起嫣红小嘴,心情复杂的瞪著他,“我为什么要捏一个强盗?”
捏也要捏她心目中的好男人耶!
“小蔷薇……”柳行云凑近她,“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他的气息热热地落在她的头顶上,秀发在气息的吹动下微微翕动,明子薇敏感的缩了缩肩膀,后退一点,掩饰自己心慌的喊道:“你能有什么心?贼心?色心?坏心?黑心?”
“小丫头,什么时候学得牙尖嘴利的?”他撇撇嘴,忍不住用手指勾住她卷卷的秀发玩弄。
“难道就要任凭你欺负吗?”明子薇只觉寒毛倒竖,急忙再次后退,缩到了墙角,伸手打掉他的手。
现在就算他碰一下她的头发,她都会浑身起鸡皮疙瘩,好像全身都痒痒的,实在忍受不了。
“呵呵……我就喜欢欺负你。”柳行云在床边躺下,抓了抓枕头,舒服地闭上双眼。
“喂?”安静了一会儿,明子薇反而先按捺不住了,开口问:“你们把赫连大哥怎样了?”
“放心,只是问一些问题而已,他不会有性命之忧的。”听到她关心别的男人,而且很可能是个真正包藏祸心的男人,就连豁达如柳行云也不免不高兴起来,心中直冒酸水。
说她笨,就是笨,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好男人!
“你说,他……真的是对明家有所企图的人吗?”明子薇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双眼无焦距地望著前方。
“没有确实查出证据之前,不好妄下结论。”
但是赫连望居然曾经在明家待过一年,显然对青瓷制造的技艺颇为执著,再加上这次他出现得如此诡异,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个不言而喻的答案。
明子薇又小小声地叹了口气,现在她已经分不清谁好谁坏了。
“那……你……你真的是‘白玉京’的人?”
“如假包换。”
她立即闭嘴,不再说话。
作为一个善良百姓,只埋首在美丽青瓷世界中的她,对于强盗的印象并不怎么好,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联想起杀戮不止、血流满地的残酷场景。
柳行云稍稍掀开眼皮瞄了她一眼,见她的脸上重新写满了谨慎与戒备,不由得在心底暗叹一口气。
看来在事情水落石出以前,是别指望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出奇尖锐带刺的小姑娘对他敞开心扉了。
因为想了太多东西,到最后脑子成了一团浆糊的明子薇在不知不觉中睡著了。
西斜的阳光擦过她的脸颊,留下如梦似幻的剪影。
原本闭目假寐的柳行云在听到小小的打呼声时睁开了眼睛,发现她歪著脑袋,屈膝坐在床角睡著了。
她头发上的发簪掉了,柔软的卷发调皮的倾泄下来,而她因为姿势不好呼吸不畅,发出小小的呼噜声,像只疲倦至极可怜兮兮的小猫。
柳行云的心一软,原本想抱她躺下,但怕会惊醒她而在半途停住了动作,最后他只是取过那件虎皮大氅,轻轻地把她裹住,望著她出神。
明家把“白玉京”当成了死敌,他和明子薇原本不可能认识的,却因为明荣华不晓得云爷的真正身分,而把最重要的女儿送给了他。
是缘?是命?
还是……阴差阳错?
反正不管哪个,柳行云都无比感谢。
他还没有亲眼见识过她制作的青瓷,可是他已经喜欢上了她和她的瓷器。
她像蔷薇花,她像张牙舞爪的小猫,她更像易碎的极致青瓷,需要精心照料与小心呵护。
说不出到底因为什么,不知不觉中柳行云已经把一颗心全系在她的身上,这个令他怜爱的女子……
突地,门口传来细微的响声,他的眉头一皱,大步走出卧室。
院落的大门口,如歌面带焦急地等候著;她不敢迈进院门一步。
“什么事?”柳行云把她拉进院子里,随手掩上门,轻声问她。
他并不打算再让她往里面走一步。
野兽都有各自的领域,而且是不会让别人随意进入的,哪怕是自己的伙伴也不行。
因为明子薇的关系,自己才能踏进院门一步,如歌的心里五味杂陈,却也只能打起精神道:“爷,赫连望嘴巴咬得死紧,什么也不说。”
“喔,想不到他还有点能耐。”柳行云哼了一声。
“但是我拷问了他的那些手下人,赫连望是来抓明子薇的没错,而且他是奉了工部侍郎之命,不仅如此……”如歌的柳眉皱得更紧,“其实他们盯上的人不仅是明家,还包括冶金、晒盐、造纸、丝织品等许多行业的龙头们,而且他们挑选的对象很一致,都是那些不和官方合作的商家。”
“真的?”柳行云大吃一惊。
“应该是真的。”如歌不屑地冷笑,“赫连望的贴身小厮喝醉了,被红叶妹妹用美人计一诱,就什么话都说了。”
柳行云神色变得很严肃,如果事情真像如歌所说,那就事态严重了。
这绝不是只针对明家,甚至不是只针对制瓷业的小事件,而应该是一项惊天大阴谋。
“继续追问。同时把这项消息分别通知四爷和二爷,对了,还要通知锦王,这次可能要借助他的力量了。”柳行云吩咐道。
“是。”如歌应道。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如歌却迟迟不动,目光朝内院瞟去。
“如歌!”柳行云有些不悦。
“爷,就算会惹您生气我也不得不说。”如歌鼓起所有的勇气大声开口,“您就那么喜欢明姑娘吗?她是非不分,还总是误会您,把您当坏人,做事冲动又不用大脑,和那些千金小姐没什么区别,您不是最讨厌这种女人了吗?”
“如歌,就算如此,这也是我的私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柳行云一贯懒散的态度变得冷厉。
他很清楚如歌对他的爱慕,但他以前就已经暗示过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爷……”如歌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为什么?为什么她才到这里两天,就让您如此关心爱护?谁都看得出来,您对待她和对待以前那些被保护的对象很不同。”
“如歌,这也许是缘分,没有什么原因好讲的。”柳行云终究也舍不得太过伤害如歌,她是个很能干的好手下。
人与人之间的姻缘,真的很微妙,看对眼了,绿豆也是好的,看不对眼,就算是稀世宝贝也不希罕。
“爷,如歌爱您,愿意为您做牛做马,就算做没有名分的女人也会欣喜若狂,您喜欢明姑娘我不介意,喜欢更多的姑娘也无所谓,为什么这样您还不愿意要我?”在明子薇的刺激下,如歌终于忍不住吐露了满腔的爱恋。
她曾经是一个梨园戏班子的当家花旦,后来被人陷害倒嗓,黑心的老板就把她卖入一个大户人家,她原本以为至少可以过些安稳日子,谁料到那男人变态至极,用各种令人发指的手段虐待她,她忍耐不住终于偷跑出来,幸亏遇到柳行云救她一命。
柳行云还让七爷医好了她的嗓子,虽然无法再唱戏,但说话已经和原来无异。
自此,她就死心场地跟随著柳行云,做这间青楼的幕后老板,做六爷的帮手都是她自愿提出来的,无怨无悔。
她自知出身下贱,又不是清白之身,也没奢望过嫁给柳行云,只希望他能多看她几眼,只可惜,柳行云是个除了公事就绝对不和女人纠缠的冷酷男子。
所以他对待明子薇的特殊,才让所有人都跌落了下巴拾不起来。
在房里的明子薇已经醒了。
她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如歌果然是爱慕柳行云的!
那……柳行云会怎么回答她?
如歌那么漂亮,是她长这么大见过最美丽的女子,男人自古好美人,柳行云也不会例外吧?
明子薇的双手紧抓著虎皮大氅,不自觉地竖起耳朵,继续听著外头两人的对话。
“如歌,你是个坚强的好女人,有著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你一点都不下贱,贱的是那些伤害你、践踏你的混蛋。你配得上任何一个好男人,可那个人不是我。”柳行云委婉但坚决地说。
对于这种事,他向来不会拖泥带水。
“可是如歌只喜欢爷,只认定了爷。”如歌低泣。
“但是你不能带给我想要的宁静和快乐。”
如歌浑身一颤,“您还是嫌弃我……”
“如歌!”柳行云有些恼了,“你这么聪明,怎么还不明白?我们两个都受过太重的伤,我们无法给彼此安慰,只能带来更深的痛楚和折磨。你不能带给我心灵的平静和安宁,而我也同样不能给你这些,你心底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那明姑娘就能给您带来平静和安宁?”如歌有些不甘心地问道,“她不理解您,不明白您,甚至还误会您,也能让您快乐?”
一提起明子薇,柳行云就笑了起来,心情明显转好。
“如歌,如果今天你换作了她,你自认能表现得比她更好吗?她家受到了‘白玉京’的恐吓威胁,却发现自己又主动投入‘白玉京’的怀抱,会害怕惶恐是自然的。何况,她那么单纯,不知道世事险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诡谲突变的世界,却还是努力让自己坚强起来,这让我很欣赏,也更怜惜。”
“说到底,只因她是好人家的闺女,身子比我干净,是吗?”如歌又忍不住辛酸落泪。
“如歌。”柳行云无奈的摇头,她怎么就是听不懂?
她抬起含泪的明眸看著他,“爷,如歌再问您一句话,从此以后再也不提这事了。”
柳行云点了点头。
“如果如歌也是干干净净的,像明姑娘那样,您会不会要我?”
“不会。”他回答得很干脆,“我说过原因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