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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被人丢弃的小孩?!
昔无初悠忽的苏醒过来,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朗,对上生眼的地方、生眼的人,眼底的防范陡生,很自然地往床角缩。
“醒啦?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夜凛盯着无初盛满仓皇的黑瞳,怜悯之心顿生。
“有哪个人会说自己是坏人?”跷起二郎腿品茗的夜冽堵他一句。
“呵,你这是明喻我是坏人?为了不辜负弟弟你的期望,我这个做哥哥的只好端起身份压你,劳烦阁下移动尊腿去吩咐店小二送几道清淡的粥菜和热水上来,再买套干净的衣衫回来。”他很有礼貌地交代夜冽。
“滥用职权。”抱怨归抱怨,夜冽还是起了身。
“我是坏人嘛!”他笑得很无赖。
鸡皮疙瘩都站起来运动了,老大不小了还喜欢装可爱,夜冽白了他一眼之后便走出房门。
屋里头只剩下夜凛与昔无初。
面对昔无初时,他的笑转为和煦,“还不舒服吗?肚子饿了吧?”夜凛语调诚恳,示好的往床铺坐下。
无初虽仍是警惕地睨视着,但夜凛浓郁的亲切感传入她防备的心房。
“告诉我你的名字。”
尤其他的笑沁入了她的心脾,她没办法拒绝他的问题,无初迟疑了会儿缓缓开口,“昔无初。”
“那无初你怎会一个人在荒郊野外游荡?你的家人呢?”
无初垂下头久久不语,就在夜凛以为她不想提而要开口安慰时,她出声了,“我爹死了,就死在你跟坏蛋打斗的地方。”声音小小的,语中有着浓浓的鼻音。
“所以你才刺了坏蛋一刀?”他推敲。
得到无初颔首的答案,他称许,“你很勇敢。”
无初抬起眼,对上夜凛温柔的笑脸,心儿忽然怦怦狂跳,她是怎么了?是生病了吗?要不心怎么跳得那样快?
小二送来热食、热水,夜冽带回新衣物。
“你这身……脏透了,先清洗干净再用食。”夜凛蹙眉指着无初的衣服说道。
见无初没有任何动作,又一副犹豫难语的神情,他和蔼的问:“怎么了?”
“可不可以请你们先出去?”爹教她男女有别,她的身子不能让人瞧见。
他笑了笑,原来是害羞呀!“可以。”出了房,夜凛肯定地对夜冽说:“我决定留下他。”
“二少爷,三少爷,你们回来……大少爷,你也回来了!”门口的仆役看见三位主子,开心地叫唤。
“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夜凛回府的消息从门口传遍夜府。
“大伙好。”夜凛笑容满面的对大家问了声好,抱下与他共乘的无初,将缰绳交给仆役,牵着无初进府。
方进厅堂——
“凛儿……”夜大夫人接获通报,连忙从房里头出来,见着终年流浪在外的儿子,几乎喜极而泣。
“娘亲,两年多没见,风韵依旧迷煞人呀!”他偎过去甜言蜜语一番。
“贫嘴,你心里可有我这个娘?出去就跟丢掉一样,要不特地派人逮回你,会想过要回家?想到我这做娘的会有多担心?”夜大夫人啐他,端起架子训斥,但眉梢布满的喜悦出卖了她。
“娘,娘,娘,你口是心非喔!心里欢欣我回来,嘴巴就别再训人!”他咧嘴搂着只到他肩头的娘亲。
“你这孩子老是爱耍嘴皮子,吊儿郎当样。”本想责备的话全融化在夜凛龇牙耍赖的表情里。她转首笑容满面地答谢两位功臣,“冽儿、清儿,辛劳你们了。”
“不会。”
“大娘别这么说。”
夜凛、夜冽和夜清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各差一岁,夜冽的母亲在产后因病去世。
“爹和三娘呢?”
“他们到铺里去了。咦,这孩子是?”这时,夜大夫人才注意到安静站在门口的无初。
“他叫无初,是我收的随从。”夜凛走向无初,为他们彼此介绍。“这是我娘,来,叫大夫人。”他牵过无初来到夜大夫人面前。
“大夫人。”无初恭敬地叫了声。
“嗯。”夜大夫人点点头,她挺喜欢这男孩的,长得眉清目秀。“就留下吧!”
傍晚来的一场雨一直持续到子时。
夜深人静,雨声沥沥,无初瑟缩在床角,隔着棉被传出闷闷的抽泣声,孤单无依的感觉强烈得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想爹,好想好想爹!
门“咿呀”被推开,无初停止哭泣,凝神聆听来者接下来的动作。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就在无初以为是自己幻听的同时,被子无声无息地被掀开。
神仙!
油灯亮着,昏黄的光投射在夜凛身上,勾勒出柔柔的光晕,无初以为自己看见了神仙。
而夜凛看见的是蜷缩成一团的无初,红通通的鼻头、泛有泪光的大眼骨碌碌地盯着他瞧,模样就像只乞怜的小狗。
“怎么哭了?”他坐下,将无初安置在他的大腿上,揉揉她的头。“不敢一个人睡?”
无初摇头,夜凛无微不至的照顾令她满心感动,他是除了爹爹以外待她最好的人了,从小随父亲在市井讨生活,人情冷暖体验至多,地痞流氓索取保护费,客人无理找碴。
对她来说,夜凛的确是神仙,给她好好吃的食物,还给她穿新衣衫,不用辛苦卖艺讨赏。
“那是为什么?哭得好丑。”夜凛好声地问道。
“我想爹,爹也曾经像你这样揉我的头。”她擤擤鼻子,要自己别再哭。
“像这样?”他又揉了揉无初的头。
“嗯。”她窝在夜凛怀中,安心得有些昏昏欲睡,掩着嘴打了个呵欠,“大哥哥讨厌哭得丑丑的人?”她不要被大哥哥讨厌。
“不会。”
还好不会,她放宽了心。
揉了揉疲困的眼,无初喃喃说道:“大哥哥的心跳声好好听……”语音未落,便含着甜甜的笑容睡着了。
第二章
豆大的雨绵绵地下。雨水滋润了枯竭的大地,蒸发了从地心窜烧上来的热气,一抹瘦小的身影奔出树林。
“小猫,你忍忍。”
怀中的小动物哀鸣喘息不停。
“就快到了。”她脚步飞奔。“少爷哥哥!”无初撞开门扉,声响奇大。
刚完成父亲的交代核完帐,回房午憩的夜凛方沾上床,立即惊跳起来。
“怎么了?”全身湿透、胸前一片鲜红,衣摆还滴着血水的无初狼狈得吓人。
“少爷哥哥,你救救花猫。”她捧高蜷曲一团的所谓“猫儿”。
夜凛瞠目。这哪是只花猫,明明是几个月大的幼虎!
“花猫的脚受伤了,流了好多血,少爷哥哥,你救救它。”
夜凛接过幼虎,检视它的伤口。伤得不轻——“无初,把柜子里的药箱拿来。”
无初极快的搜出,摊开放在桌上,等候在一旁。
“去把衣裳换下。”动手为幼虎上药之际,他下了命令。
“可是——”她放心不下。
他拨弄了下无初湿漉漉的头发,倏起无数水珠飞扬。“放心。等你换好衣服,我会还你只敷好药的小虎猫。”
“好。”夜凛的保证是帖强力的安心药。
无初快速换好干净的衣裳踅回,头发还是湿的。
“少爷哥哥,花猫没事吧?”她笨拙又小心地抱起趴睡在桌上的幼虎。
“没事。”他搜出布巾为无初拭发。
它睡得不安稳,无初极为温柔地安抚它。“小猫,没事了,你安心地睡,我会陪你的。”
“无初,它不是猫,它是只老虎。”夜凛觉得有必要澄清事实。
“老虎?会咬人的老虎?可是它好乖的。”不是猫吗?明明很像呀!
“它是只小老虎,还不会攻击人。”夜凛又摇头又朗笑,无初真是单纯得可爱。
“好可怜,它这么小找不到爹娘还受伤,少爷哥哥,可以留下它吗?我会照顾它,不会让它咬人,好不好?”她回头骨碌碌地瞅着夜凛,恳切的小脸令人不忍心让她失望。
他擦干了无初的发,并顺手理了理,“无初要求,我能否决吗?”
“耶!”本要大声欢呼的无初突然意识到怀中正在休憩的幼虎,收回大乐的心安静地坐下来。“我差点忘了你在休息。”她对幼虎忏悔。
看她心满意足的模样,夜凛无端萌生一股幸福感。
无初专心的磨墨,伤愈的幼虎乖乖地趴伏在桌下。
夜凛一个月内总会空出一、两日来教无初习字。
拿出夜凛做的纸板,在上铺好四方棉纸,开始临摹。
一炷香的工夫,满桌污黑的纸团遍布,还有几团滚落在地。
又糊了一张!
不是墨过多晕开了,就是笔毛太干,写出来的字像是鬼画符。
“唉——”她没有拿笔的天分。
读完最后一行字的夜凛正巧听见无初的叹息声。
“小孩子叹什么气?”人小鬼大。
“我怎么也写不好。”她抬起染墨的脸气馁地道出事实。
感受到主人的挫败,幼虎站立起来,蹭了蹭无初。
“阿笨,你也可怜我啊!”阿笨是夜凛取的名,她揉揉阿笨的腮帮子,心有所感地说:“该叫阿笨的是我才对。”
看不得无初难过,他转移她的焦点。“闷了一上午,我们带阿笨溜溜去。”
这样宠溺疼爱一个人似是天性,似是白天与黑夜交替那般自然,自然到无所觉这份情感是不是走了调?
哀戚的小脸瞬间发亮,“我们上后山去。”
一片青翠平坦的草地上,一虎叠一人地徜徉着。
“不要这样,阿笨,痒啦!”阿笨正伸出它那吓人的舌,舔得无初满脸口水。
“阿笨,来,跳。”夜凛拿着树藤编成的大圈命令道。
阿笨遵从口令,离开无初,一跃而过。
“阿笨,好厉害!”无初鼓掌大笑之际,突然被套住。“少爷哥哥套我,我也要套少爷哥哥。”无初跳上夜凛的背,手环成圈套住夜凛的脖颈。
“啊——”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宠物。“阿笨,我不能呼吸了啦。”原来阿笨也吊挂在无初的背上。“咳咳……阿……笨……”她的脖子快断了。“阿笨下来!”夜凛严厉的一吼,阿笨夹着尾巴跳下来了。反手一抓,无初由他的背后攀升上了肩胛。
转眼间,她的视野换了幅景色,方才的痛苦烟消云散,兴奋之情陡生。“好高喔!”
夜凛下达命令,“坐稳了。”
他快步奔驰在森林中,阿笨跟随。
“哇哈哈,我像大鸟。”无初展翅做翱翔的模样,笑得无比开怀。
风似感染到他们的幸福,传扬那欢愉的笑声充斥幽幽山谷。
时光荏苒,数个年头过去了。
“喜春,听说少爷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真的吗?”婢女喜信抓到机会赶紧向大夫人的贴身婢女打采消息。
这两日来府里上下热闹得很,手里忙着张罗夜老爷的寿宴,嘴上则是忙碌的讨论近来最受关注的传闻,个个忙得可有劲了。
“嗯,是在少爷五岁时订下的。”
“那传言老爷寿宴上要定下大少爷的婚期是真的?”
“真的,少爷二十有四也该婚娶了,而且未来大少奶奶还会来府里住上一阵子。”
无初正踩在木梯上清扫梁柱上的蜘蛛网与灰尘,两人细碎的耳语字字句句清晰地钻入她的耳里,有如一道雷劈向她。
他有未婚妻?!
沉浸在震惊中,感觉所有的空气与时间都在她的世界里冻结了。
大部分的时间她都跟阿笨在一起,绝少会去注意府里的琐事。头一回听闻这消息,她震撼不已。
“无初哥,好了没?”喜梅稳住木梯仰首问,见被问者没反应再次出声,“无初哥!”
“嗯?喔……好了。”停止无意识挥动掸子的动作下梯,一不留神右脚打滑,她上身画个半弧往下坠。
“无初哥小心,啊!”喜梅惊叫,是她怕高请无初哥帮忙,要是无初哥受伤她会自责死的。
会撞到头,她估计。这么多人面前又不能展露武功,无初闭眼咬牙准备接受撞击,反正多一个肿包不会死的。
伴随着众人的抽气声,一道身影疾速刷过,快得令在场的人来不及看清,已然接住下坠的人儿。
没有预期的痛,她摔进一个稳健的怀抱里,鼻间飘来熟悉好闻的干净味道,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救了她。
“你很轻。”夜凛惊讶双臂承受的重量未免太轻,触感也太过柔细,不似男孩的体格,一个不成形的念头闪过脑海,虽说是电光石火,可是又有某种情绪在骚乱。
他懒洋洋地睨着无初,清秀的五官,肤色不若男孩的黝黑及粗糙……他有十七了吧!该有的胡须在他的颊边也从未见过,循着脸部轮廓来到细致无瑕的脖子。
瞬间,他让光滑的颈项给震住了,这证实了自己荒唐的想法。
无初没有喉结!
八年来,他——不,她随侍在侧自己竟然毫无所觉,他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