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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你的!庸医!”
熊勇一手拎着个背着药箱,满脸淤青的大夫往外一丢,喝道:“回春医馆呢,来了没?”
“在这呢。”江大夫脸上的五官全都挤在一起,愁苦的倒八字眉皱得更紧了。
他看刚刚被扔出来的义风医馆的林大夫伤得不轻哪,还唧唧哼哼的歪在地上爬不起来呢,这么说来的话,宫四爷的怪病非同小可,他能不能治还不知道呢,待会他说不定也得爬着出来。
“快点,臭老头你拖拖拉拉的做什么!”熊勇大声骂着,一把就将他后领提了起来,“找你来治病,又不是要你的命,怕什么。”
“是、是是,小人不怕、不怕。”可怜的江大夫抖得跟米筛没两样,说起话来牙关相扣咯咯作响。熊勇二话不说,拖了人就走。
“完了完了,这下轮到我了,没死也半条命。”一名花白胡子的大夫扯着胡子在原地烦恼的打着转。
“大叔,你们在这边做什么?”潋夏原本是要上门来找宫四理论的,没想到居然先在门口瞧见了这幕奇景。
这么一大群人个个抖着排队,到底是要做什么的?
“小姑娘,你不知道呀。”大夫们含着眼泪道:“四爷得了怪病,叫全城的大夫都来治治,治不好的就像那样啦……”他手往们旁一指,那里还为着几名所谓的庸医,哼哼唉唉的喊痛呢。
她瞪大了眼睛,也伸手比画了一下,“那些人也是大夫?”她还以为是哪来的乞丐呢,衣服破了、身上又脏,就这么歪躺在门口,还真像是行乞的。
“是挨揍完的大夫。”另一个人插嘴道:“也不知道四爷得了什么怪病,那些人可都是城里出名的大夫呀。”他们都治不好的病,其他人还有办法吗?
“你也是大夫呀?”潋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好面熟。
“不是,我是算命先生。”他唉声叹气的说:“后面还有郎中、道士呢!”这病来得奇怪,因此一些不相干的人也拉扯上了,大概是四爷以为自己冲撞了什么邪神,或是走了衰运,所以才把这些跟大夫没关系的人也都点来了。
“生病?呵呵……”潋夏忍不住的笑了出来,“活该呀,坏事做多了迟早天收他!”
“嘘!别在这边胡说八道,拖累了别人。”众人一听她这么不知死活,居然敢在宫家门口大放厥词,言语之间辱及四爷,连忙大嘘特嘘、纷纷走避,免得被她连累到了。
“本来就是嘛!”她哼哼的冷笑着,转念一想又道:“不行,要病死前得先把明珠还我。”
她今天来的目的是要讨东西的,可不是来看热闹的。
“麻烦让让。”她从人群中穿了过去,大咧咧的跑到门边张望。
“干什么的!”守门的家丁凶神恶煞的一拦,“乱闯乱撞的,找死呀!”
“找你们家四爷讨债的。”
家丁们大笑,“哪来的疯婆子,胡言乱语的,还不走!”从来只有他们上门要债的份,别人讨上门来可是头一遭呀。
“叫你们家四爷病死之前,先把东西还我,否则我一状告到官府去,他的麻烦就大了。”潋夏威胁道:“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不想把事情闹大是因为怕挨骂,要是给老爹知道她给人家骗走了明珠,一定又会开始啰嗦,不许她在外面瞎晃,把她关在房里那不是闷死人了吗?
所以她才会不声张这件事,希望以自己力量解决,拿回她的东西。
“你少啰嗦,到别的地方撒泼去,这里不是你可以胡闹的地方。”要不是看她是个妙龄少女,家丁们才多了一些耐心跟她说话,否则早就乱棒打出去了,哪容得她在这里放肆。
“你们那个要死不活的四爷若不见我,我就一状告到官府去。”她就不相信他们不怕事,事情要是闹到官府去,姓宫的是绝对讨不了便宜的。
话才说完,两个身穿官服的威风男人,在管家的陪伴下从门后走了出来,一边打躬作揖,一边连声道:“大总管请留步,不敢劳您大驾相送。”
“两位大人真客气,还特地来看望四爷,可惜四爷真的起不了身,没办法接见,真是辛苦两位了。”
“不敢不敢,四爷身体微恙下官来探视是应该的,怎么好要他抱病接见呢?”
“说来还是我们来得太唐突了。”
“是呀。”大总管皮笑肉不笑的说:“两位大人路上小心啊,慢走不送了。”
他嘴里虽然说着客气话,但脸上的表情可就是一副不耐烦,巴不得两个人生出八只脚来滚远一点。
“大总管。”风华县宁满脸堆笑,“那盒长白山的野山人参,就麻烦你……”
“知道了。”大总管毫无诚意的笑了笑,“四爷若问,我会记得说这是你孝敬的。
嘉兴府台抢着说:“下官带来的那八名大夫,也是首屈一指的,四爷若不嫌弃就让他们看看吧。”
“两位大人都有心,我替我家四爷先谢了。”大总管挥挥手,终于注意到了跟家丁们吵闹的潋夏了。
他眉头一皱,“这是在干什么,在大门口吵闹像话吗?去,都撵到旁边去。”
“这娘们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疯药,一早就跑来发疯。”家丁们抱怨着,一边将潋夏推开。
她忿忿的说:“喂,别动手动脚的!”居然连官府都勾结上了,难怪一点都不怕她的威胁。
说不定她告到官府去,倒霉的是自己的屁股呢。
“大总管,有麻烦是不是?”嘉兴府台殷勤的问:“要不要下官帮忙?”
“这种小事交给我就行了。”风华县令也不遑多让,连忙出声。
“不用了,这种小事就不麻烦两位大人。”大总管骂道:“再吵就教训她,把她扔到街上去,跟她客气什么?”
“可恶。”潋夏一看对方抓起了棍子,凶神恶煞的走过来,连忙转身跑了几步,想想又觉得不甘心,回头骂道:“缺德鬼、不干好事的恶霸,当心天打雷劈,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
“死丫头!”家丁们跑上前几步,粗声粗气的说:“对你客气你当福气,当真找死!”
潋夏看人家怒气冲冲的追上来了,连忙脚底抹油赶紧溜。
“有本事再多骂几句,非把你打得连你妈都认不出你为止!”
“骂就骂,怕你吗?”她一边逃命,一边骂道:“谢天谢地他得了怪病,最好一命呜呼哀哉,百姓们一定会乐得去放鞭炮庆祝。”
她愈骂愈顺口,“这种人活着祸国殃民,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缺德事做了这么多,还好还没生孩子,否则生了个没屁眼的小孩,那就真是报应啦!”
一边骂,她一边回头看着紧追不舍的家丁愈追愈近,要是真给他们逮到了,那她一条小命可就有危险啦。
她连忙调转过头来,没命的奔跑。
潋夏跑得太急,才一回头就跟个人撞个满怀,两个人双双的往后跌倒。
“小心哪!”被撞的少女掉了一篮的蔬果,萝卜猪肉滚了一地。
“唉……我的屁股!”她痛得哇哇乱叫,猛然领后一系,已经被人从地上揪了起来。
“死丫头,你再跑呀!”大批的家丁气喘吁吁的喊道:“呼呼呼……抓到了吧。”
潋夏瞪着那比她胳膊还粗的棍子,挣扎道:“杀人哪!救命哪!恶霸纵仆当街行凶呀!”
路人一看是宫家的家丁,谁敢多事?连围过来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纷纷装作没看见的避到一旁去免得惹祸上身。
“这是做什么?”与潋夏相撞的少女拾起了掉落的东西,细声细气的说:“真把风华当没王法的地方了吗?”
“杜、杜小姐……”家丁连忙放掉潋夏,七手八脚的想把棍棒都藏到身后去,一阵忙乱之中,匡啷一声一根木棍掉了下来,更直的滚到杜小笙脚边。
众人瞪大了眼睛,大气都不敢吭上一声。
四爷想娶杜小笙,为她学做好人,还不许大伙带家伙上街,没想到居然给她撞见了这尴尬场面,那表示四爷之前的努力有破功之虞。
杜小笙最讨厌这些奴性很重的地痞流氓了,仗着有几分蛮力就恃强凌弱,自以为是大爷在风华为非作歹,看了就讨厌。
她拍了拍潋夏衣袖上的尘土,温柔的问:“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怪了,这群恶霸见了这位娇滴滴的姑娘,居然会怕得这么厉害?
“这不走,站在这里挡了别人的路了。”杜小笙横了他们一眼,“走呀。”这么多人往街心上一站,谁还敢走过来?
家丁们如临大赦,家伙也不要了,飞也似的溜光。
“谢谢你呀。”潋夏松了一口气,“还好有你,不然我可就倒霉了。”
杜小笙一笑,“你是外地来的吧?”
“是呀,你怎么知道?”她奇怪的问道。
“本地人没人敢跟宫家作对的。”杜小笙轻轻的答复,“所以我想你一定是外地来的。”
“大家都怕那恶霸呀?怎么你倒是不怕?”她好奇的问。
杜小笙嫩脸微红,想了一下才说:“姑娘,下次见着了那群人还是离远些,免得吃亏。”
她怎么好意思在街上跟个陌生人说出实情呢?因为宫四爷对她有意,所以他的手下不得不对她客气几分哪。
“没办法。”潋夏无奈的说:“我一样要紧的东西给姓宫的骗了,非得想办法拿回来不可呀。”
她也不想去惹那群野蛮人,可是她的明珠不能白白给他骗走了。
既然明的不行,她就来暗的!就算要去偷、要去抢,她都要把明珠拿回来。
“是这样呀。”杜小笙有点同情她,“银子吗?如果是银子的话,那铁定拿不回来了。”
宫四是个嗜财如命的守财奴,银子只有进来的份,绝对没有出去的道理。
“是呀,也算是银子。”她有些心痛的伸手比了个二,“两万两呢?”
杜小笙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多?那更加没指望了。他是绝对绝对不会吐出一毛钱来的。”
潋夏烦恼死了,“不行哪,我一定要想办法拿回来才行。”
“除非宫四爷突然转性了,否则是不可能的。”杜小笙停下了脚步,对着贴在城墙边的告示轻声喃语,“学做好人?我看是难哪。”
潋夏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于是好奇的看了看布告,“聘请西席?宫家?”
“是中医。”杜小竹冷笑道:“目不识丁的宫四爷想学做文章,学做好人,贴了布告请西席入府教书,可惜名声太坏没人敢揭这告示。”
“原来如此呀。”潋夏点点头,“我就说嘛,哪有人这么坏的,原来是不曾读过圣贤书,不明事理呀。”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啦,说难听一点就是狗改不了吃屎!他以为识得几个字就能变好人吗?
想变好人还不容易,把她的南海明珠还来,那他就是个大好人啦。
“我还道他趄有心想改。哼。”杜小笙轻蔑的笑了笑,“难。”
潋夏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觉得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怪怪的,像是遗憾又像是可惜。
这姑娘到底是宫四的什么人呀?感觉怪怪的呢,不会是他的家人吧?
家人……
住在宫家的人,那表示能自由出入喽?
“啊!”她脑中灵光一闪,“有办法了。”
太好了、太好了,她真是太聪明啦!宫家要招聘西席,那她前去应征不就能混进去了吗?
只要能混进去,那她偷回南海明珠就有希望啦!
杜小笙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姑娘突然开心的手舞足蹈。
第四章
华楼、美酒、花生壳、唱小曲的姑娘、凑趣的公子哥,烘托着外鼓楼大街街口的热闹,虽然已是夜色深沉,但华灯和明火仍然卖命的闪烁着而不愿安歇。
远离了尘嚣世俗的热闹,宫家老二宫似风最喜欢青山翠竹、小桥流水为伴,山堂夜坐、汲泉煮茗,一饮满杯的清芬。
微一仰头就能看见夜色苍茫,满天星斗,好像一伸手就能将这些亮晶晶的星掬个满怀似的。
人家说小隐隐于林,大隐就要隐于市了,他一向以读圣贤书做圣贤事自居,起居作息、行为举止都要效法古人的清高亮洁。
因此他最喜欢中夜竹林之中幽坐,品着那香气清而幽远、啜饮着那鲜洁甘甜的庐山云雾茶。
宫家虽然财大气粗,不过他可是标准的文人习性,只管读书写字其他一律不过问的。
“好茶呀。”他满足的叹了一大口气。
“废话!一两要白银十两,比黄金还贵!不好行吗?”宫四一脸烦恼的说:“你听听这像是我说的话吗?”
他一向是不说真话的人呀,就算觉得老二这窝囊废爱学风雅的古人,花大笔的银子买一两烂茶,他也不会当面给他难看而是在心里暗骂而已。
“不像,不过挺老实的,我喜欢。”宫似风微微一笑,“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