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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深的夜晚,靠在妈妈身上假装睡着的阿卡经常听见她压抑着哭泣的声音,她害怕这样的声音,她感觉呼吸压迫。
是的,妈妈很伤心,因为爸爸永远都不会开口和她说话,他只是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她失去了一个女人应该拥有的幸福。
爸爸现在是一个植物人,没有思想,没有爱抚的能力。
麻木的坐到那个熟悉的医院,白色的房子,强烈的药水味。莫阿卡憎恨这个地方,这里有血腥的味道,还有苍白的面容和呆滞的目光。
楼下的花园,也都是枯萎的,没有花或草的清香。
推开那个熟悉的病房,房间里只有机器的声音,摸了摸爸爸僵硬的手指,一股酸涩的感觉又冲到身体里,病房外面有痛苦的呻吟声,还混杂着一些减叫声。
妈妈说,那是一个烧伤的病人,每个下午,都不尖叫,因为痛。
躺在床上的爸爸,相比于那个烧伤病人,或者他比他痛苦很多倍,只是已经失去表达的能力。那应该就是无奈的感觉。
9岁的时候,莫阿卡就过早知道了什么是心痛和无奈。
吴小潞像往常一样和莫如说过话后,对女儿说:“阿卡乖,你在这里和爸爸说话,那样他就会早点醒过来,妈妈去给爸爸交医药费。”
莫阿卡坐在椅子上,看着妈妈离开的背影,萧瑟的,比起去年,她更苍老了。莫阿卡握紧了拳头。
莫阿卡小声的说:“妈,你太辛苦了。”
莫阿卡想,如果不是因为爸爸的一次酒后驾驶,这个家庭不应该是这样支离破碎的。她开始有点憎恨床上的男人,他似乎太自私了,全家人的幸福都被抵押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那次事件以后,很多日子里,吴小潞带着莫如辗转在家和医院之间,不断地抽血化验,做各种检查,生怕他的病情再次加重。
而莫阿卡,她只能沉默的跟在妈妈身后,顺从地承担施加在心里面的各种伤痛。
这个自私的男人,阿卡转过身去,不再看他,站起身走到窗户边上,伸出头看向窗外。楼下是一个幽静的马路,马路上有孩子在玩耍。阳光真好,还有大棵的梧桐树,叶子苍绿苍绿的。
莫阿卡重新回到爸爸身边,坐下来安静的端详着他的脸,脸上露出一种异样的笑,隐隐的,轻蔑的,带有淡淡的自嘲。嘲笑自己或者对生活。
她感觉心里很烦,异常狂躁,于是撕碎了覆盖在脚踝的裙角。
这时,吴小潞推门而入,紧缩着眉头,幽怨的坐在椅子上,什么也不说,双唇微张,那是一种极度痛苦和无奈才会有的姿势。
莫阿卡走过去,把身体靠在她身上,试图想要帮她承担一点痛苦。
虽然她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但是她多么希望把全部的痛苦都揽在她一个人身上。
也许是吴小潞真的太累了,她粗暴的推开了女儿。
没有任何防备的,莫阿卡的额头一角碰在爸爸的变床上,鲜红的血瞬间流淌出来,眼角和鼻子鲜鲜红红的,像今天的太阳般热烈。
莫阿卡用手摸了摸伤口,把手指放在舌头上品尝。
吴小潞慌了,跑过来抱住莫阿卡,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莫阿卡感觉到一种颤抖,那应该是一个女人无助时的颤抖。
莫阿卡什么也没说,把头埋在妈妈怀里,她的心脏狂跳,她终于知道真正的血腥味道。
在吴小潞的无比慌乱中,找来药水纱布帮莫阿卡把伤口包扎起来。吴小潞以前也是一名护士,和莫如结婚以后,她就做了全职太太,可是,命运捉弄了她。
她失去了所有,除了懂事的莫阿卡和没有思想的丈夫,她已经一无所有,但是她无论任何也不能放弃,她试图把丈夫唤醒,不惜一切代价。
等查房的护士和医生走后,莫阿卡冷冷的说:“妈,我们不要爸爸了,我们离开他。
吴小潞仿佛被阿卡的话吓到,推开她问,眼睛紧紧逼着她:“阿卡,你说什么,我们怎么可以这样做。”
莫阿卡没说话,只是固执挣脱她,蜷缩在床的一角。
吴小潞哭着说:“阿卡,我爱你爸,你现在不会懂爱情,以后你就会明白,我不能没有他。”
阿卡表情冷漠而倔强的说:“可是妈,我们救不了他,他会毁了你,也会毁了我。”
“阿卡,你说的是气话,对吗?其实你不会这样狠心的对吗?”吴小潞轻轻抚摸莫阿卡的头发,脸上散发着一种母性的温柔。
莫阿卡问:“妈,爸的医药费呢?怎么办?”
吴小潞进来的时候,阿卡已经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张催费单。
那些巨额的医药费,对于莫阿卡现在的家庭来说,相当于雪上加霜。莫阿卡知道,家里的积蓄已经用光了,还欠下了很多债务。
以后呢?以后这个家怎么办?
当莫阿卡讲到这些实质性的话题时,吴小潞在一旁无奈的唉声叹气。
由于没有医药费,莫如只得带回家里,他的病情变得严重起来。吴小潞变得更加繁忙和憔悴,白天上班,晚上兼职,为了她的爱情,她奋不顾身。
可是,莫阿卡渐渐感觉到,吴小潞不再拥抱她,不再关心她的学习,她遗忘了女儿。就连莫阿卡12岁的生日时,妈妈也忘了祝福她。
莫阿卡不甘心,怎么可以这样?妈妈怎么可以这样待我。
那一晚,莫阿卡打碎了爸爸妈妈的结婚照。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吴小潞彻底的歇斯底里,她嚎啕,然后叫莫阿卡跪在地上,玻璃碎片镶嵌在莫阿卡的皮肤里,又是那股熟悉的血腥味,莫阿卡没有哭,她感觉一阵兴奋。
吴小潞说:“我不会原谅你的,你爸爸他也不会。”
吴小潞哭了:“你不能这样对我们,这样不公平,阿卡,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莫阿卡可以相信妈妈,可是谁来相信她。谁来告诉她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梦魇。
班主任又催着阿卡赶快交这个月的学费了,她想学画画,可是仍然需要很多钱,她想去买那双喜欢了很久的匡威球鞋。她想和身边所有的孩子一样幸福快乐,可是她不能。
莫阿卡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爸爸,都是因为她酒后驾驶造成的,她无法原谅他。
莫阿卡说:“妈,我们需要钱,你知道的,我喜欢画画。”
吴小潞说:“妈会努力赚钱,我又找了了份事情做,在一家超市里当钟点工,这样的话我每个月的收入就多一点。你再等等妈,下个月我送你去好吗阿卡,你再等妈一个月。”
莫阿卡低着头,沉浸在血腥的粘稠里,没有喊痛,紧紧咬着嘴唇。血渗透出来,沾湿了玻璃。
莫阿卡开始感觉绝望,对于这个家,她似乎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妈妈在苦苦支撑着,可是莫阿卡知道妈妈支撑不了多久的,因为爸爸的病情更重了,这就意味着爸爸又需要更多的钱。
“妈,我真的不要你那么辛苦。我们离开爸爸。”阿卡再一次说这话时,吴小潞走进卧室,愤怒的关上了门。
房间里,传来阵阵的抽泣声。刻意压低了的哭泣声,刻入阿卡的心里。那样疼。
第二天,吴小潞又早早起来照常去上班,家里突然那么明显的安静。没有什么声音,只有莫阿卡沉重的呼吸。
窗外有薄薄的雾气,那样迷离,如此悲伤。在莫阿卡眼里,一切都是悲伤的,因为一颗冰凉的心。
12岁的时候,莫阿卡知道了什么是绝望。轻轻的,她推开那扇门。那个已经变得陌生的爸爸,他也许可以感觉到阿卡,可以感觉到一个孩子的无奈。
房间里还很黑,莫阿卡喘息着,一点点走过去。
12岁的孩子,站在那里,身体瘦校
她轻轻的说:“爸,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要你醒过来。妈不能没有你,我不幸福。求你醒过来。我说过,如果你再不醒过来,我们会离开你的。我要带走妈妈。”
墙上的白色钟,指针一点点滑过。
可是,床上的莫如仍然那么安静,他似乎对阿卡的企求无动于衷。
莫阿卡疯了,她尖叫着撕打莫如的身体,用她小小的拳头打他,眼泪终于喷薄而出,滴落在爸爸的脸上。
窗外好象一直下雨,莫阿卡不想去上学,她想陪爸爸最后一次。
如果他再不醒过来,她就离开他,去姨妈家,那个孤独的家庭,正需要她这样一个乖巧的孩子。他们曾经劝说过莫阿卡离开,离开这个残缺不全的家,去投奔他们,他们会像亲生女儿一样待她,可是莫阿卡舍不得妈妈。她知道妈妈需要她,妈妈可以说话的人就只有莫阿卡了,她不忍心离她而去。
莫阿卡的脸上潮湿的,心是潮湿的,她哭到无力也盼到无力的时候瘫坐到地板上,头靠在爸爸的手上。安静的,孤单的,不知所措。
墙上的白色钟,指针仍然一点点滑过,阿卡什么也不想,就只是想这样靠在爸爸的手臂。
或许这是最后的告别,在妈妈回来之前,她必须杀死爸爸,这个累赘。有他在的一天,妈妈就不会幸福。她必须制造一起谋杀,在妈妈回来之前。
莫阿卡安静的闭上眼,这只手臂曾给过她温暖,虽然现在回想起来已经很模糊很模糊,可他们一家三口曾如此幸福过。
所以,莫阿卡握着爸爸的手吻了它,和它告别,似乎和所有苦难告别。
这时,奇迹却出现了。莫如的手动了一下,虽然只是轻微的一下,可是敏感的莫阿卡足以震惊。真的有“心诚则灵”的道理吗?
莫阿卡抓紧了那抖动起来的双手,幸福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
“爸,爸,你快起来看看我,我是阿卡,我是阿卡埃你终于醒过来了。妈妈呢?妈。”由于激动,阿卡竟然忘记了妈妈已经去上班,不在家里。
莫阿卡的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幸福来得太快,她都有点措手不及。
慢慢的,莫阿卡看见爸爸虚弱的睁开眼睛问:“我的乖女儿,你都长这么大了,你妈妈呢?”
莫阿卡擦去眼角的泪水:“妈去上班了。他已经苍老了,为了你,为了这个家。”
突然的,莫阿卡看见爸爸哭了。他努力的想要起来,可是他太虚弱,无法支撑起身子。
莫阿卡走过去,帮爸爸把头仰起来,莫如伸开他僵硬的手臂,抱住女儿,低低的喊:“阿卡,我的乖阿卡。”眼睛里有深深的疼爱。他满怀欣喜。
“爸,你醒了多好,以后我们一家又可以像以前那样了。那样多好,多幸福。”莫阿卡说着流下眼泪。
瘦小的莫阿卡躲在爸爸怀里,记起四年前的下午,她和爸爸去放风筝的时候,爸爸就是这样子拥抱她的。
身边,妈妈在笑,仿佛一个天使。安抚着阿卡的心。
现在,终于又可以一家人团聚在一起,莫阿卡安静的闭上眼,沉浸在喜悦之中。
黑色失忆(5)
?5。
“阿卡,妈妈要很晚才可以回家,饭要你自己做着吃。”
下午的时候,吴小潞打来电话。
莫阿卡急急的从爸爸的卧室里跑出来,碰翻了桌子上的茶杯。
“可是妈,我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莫阿卡似乎不知道该怎样告诉妈妈这个兴奋的消息。幸福让她有点语无伦次。
“阿卡,有什么我回来再说,好了,就这样,妈很忙。挂了。”
莫阿卡还想说点什么,可是电话那端传来嘟嘟声。
莫阿卡笑笑,挂上电话,走到桌子旁,拾起那些玻璃碎片,愉快的哼着歌。
卧室里传来莫如的声音。
“阿卡,乖阿卡,快过来,爸爸想喝水。”
莫阿卡变得手忙脚乱,她从橱柜里重新选了一只干净的杯子,装满水,给爸爸端了进去。
看着爸爸喝光了杯子里所有的白开水,莫阿卡侧过脸,睫毛忽闪忽闪。
她取下头发上的蝴蝶发夹,握在手心里,柔软乌黑的头发瞬间倾泻在她的肩膀上。
莫阿卡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很喜欢她一头乌黑闪亮的头发,他喜欢用手抚摩它们或者亲吻它们。
莫如伸直僵直的手臂,把那只白色的陶瓷杯子放在床头的桌子上,满眼疼爱的看着莫阿卡。
他努力伸直那只仍然麻木的手抚摸阿卡柔软的头发,再次拥抱女儿,他知道,自己亏欠她们太多。
莫如说:“我们去找你妈妈。”
莫阿卡抬起眼睛,睫毛仍然忽闪忽闪的眨动着,她说:“好,我们去找妈妈。”
莫如努力直起身子,莫阿卡搬来轮椅。
随着轮椅摩擦地板的声音,瘦弱的莫阿卡,愉快地,几乎用尽全部力气,扶持爸爸下楼梯,上台阶。
现在,一切的苦和累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家人可以重新开始温馨的生活,重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一顿温馨的晚餐。
穿过人流车流还有整排整排的梧桐树,他们来到了吴小潞所兼职的超市的对面红绿灯下。
对面超市的拐角处,安放了大大的广告牌,女人笑靥如花。
马路上人头拥挤。
车在面前缓缓驶过。莫阿卡和爸爸站在拥挤的人群中,等待车流过后的下一次行走。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