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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您为什么不娶她?”倘若当年云开发现她怀孕,誓死也会娶她,只怕她不嫁都不行。
“我当然想呀!”他的眼眸盈满苦涩。“但是她不肯,她说我们俩都还是学生,经济上不能独立自主,一切靠家里支援,再说,我的家人并不是十分赞成我和她来往,我
们哪来的条件自组家庭?总之,无论我如何坚持她都不肯答允,最后我只好让步,答应先把孩子过继到她大哥大嫂名下,等到毕业后正式结了婚,再把孩子领回来。“
“但是,她在你回国之前便嫁给辛几龄当填房了。”云开记得江峰前几天交给他的资料上是这么写的。
“对,在我拿到博士资格的前一年,她大哥夫妇发生意外过世,留下一堆债务和两岁的道安,她眼见自己还不出这笔债务,同时又透过我妹妹认识她男友的父亲辛几龄。她看得出来辛几龄对她有好感,于是提出结婚的建议,条件是必须替她偿清所有债务。辛几龄答应了。”
云开拧起了浓浓的剑眉。“你在国外没有接获她嫁人的消息?”
陈云摇了摇头。
“妹妹怕我伤心,不敢告诉我,而家人更巴不得我从此忘了她,当然不会主动向我提起。直到我毕业回国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已经无法挽回了。”
他瞥了道安一眼。“后来我非常愤怒,要求她把道安还给我,起码别让陈家的子孙流落在外,但是她不肯。”他苦涩地笑了笑。“她向来就是这副硬脾气,一旦决定的事情,谁也不得更改。后来也由于道安的缘故,我们俩才会一直藕断丝连,瞒着辛几龄暗中来往。”
“直到她第二次怀孕。”温道安替他做个小小的结论。
“对,直到她第二次怀孕。”陈云坐在云开的另一侧。“当时辛老由于健康因素,早已不和她同房,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瞒得过他,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而且当时适逢世界性经济萧条,‘亚诚企业’正面临财务危机,好几笔生意压在辛老的关系企业手中,她更不敢明目张胆离开他,回到我身边,所以只好找一向与我最亲密的小妹求救──”
“你是说──”云开心中一动。
“是的。”陈云缓缓点头,眼中露出赞许,似乎明白他猜到了什么。
“是什么?”墨玮茫然的美眸在他们之间来回巡视。她明明没有漏听掉任何一段。
云开做出他思考时惯有的动作:把玩她的手。
简直太匪夷所思!搞了半天,当年温瑞欣和辛堂的私奔根本出自于陈霞的授意!她从来就不是个受害者,相反的,还是个主动而且成功的谋略家。
“你想不想说说自己的想法?”陈云瞥了她一眼。“我觉得令女友快发威了。”
“她们姊妹俩唯一相像的地方就是发起威来没人挡得住。”温道安做个“小生怕怕”的表情。
讨厌!谈了半天却扯到她身上来。
“辛──云──开!”她拉长声音警告他。
“是是是。”他乖乖听命。敢不听吗?“我只是依照常理──”
“──大胆地推测!”她已经可以把他的口头禅朗朗上口。
“对,玮玮好厉害!”他捏捏她的白玉小手。“以当时的情况而言,辛老想让一个不贞的妻子消失或流产应该满容易的,但陈家的骨肉非保住不可,因此陈霞唯一能求助的对象也只有自己的丈夫了。”
“她回头恳求辛堂表面上带着我母亲私奔。如此一来,在辛老眼中,陈家反倒成为辛家的受害者,他不能再对陈家或‘亚诚’不利!而私底下,陈女士或许和丈夫约好了,等风头过去之后,两人隐姓埋名找个地方夫妻重聚,等‘亚诚’的情况稍微有起色后,我母亲再出面和辛老离婚。反正一个与自己儿子私奔的妻子,他也不可能再要了,届时她就可以受到陈家的庇护,和您一家团圆。”
非常妥善的计划!被留下来的小道安又有陈霞暗中护航,不至于沦落街头,瑞欣自然走得更加安心。以当时的情况来看,辛堂既然甘心为妻子自毁名誉,可见他们夫妻的感情其实如胶似漆,完全不同于外头流传了三十年的闲言闲语。
“不错。”陈云再也忍不住碰触亲生儿子的念头。自云开出生以来,他第一次真正以父亲的身份抚碰他。“唯一天算不如人算的是,瑞欣和辛堂并没有活着回来。”
他们竟然死于一场无妄的车祸,远离唾手可得的幸福。早知如此,当初倘若不让他们离开,是否今天还能保住两条人命?
“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一直不太插话的温道安突然开口。“当初的计划里面并不包括把襁褓中的云开委托给别人照顾,为何辛堂会临时起意跑去找欧阳中?”
没错,如果一切按照计划进行,那么欧阳中不该出现才是。
“你有什么看法?”陈云沉声问道。
“我只是依照常理──”
“──大胆地推测。”墨玮勉强笑了笑。“起码今天我还能发挥一点功用。”
温道安回她一个安慰的笑容。
“辛堂改变计划最大的可能性是,有人──而且是具有恶意的人──正在寻找他们,并且追寻相当接近了。”他继续自己大胆的推测。“为了避免伤及无辜,他才会临时把小孩交托给信得过的朋友。而就在欧阳中接手照顾云开的三个星期之内,他和我们的母亲死于一场离奇车祸。”
陈云霍地站起来。“你是说……”
难道温瑞欣和辛堂的死根本不是意外?
四人脑中窜过相同的念头。若真如此,头号凶嫌的身份相当明显。
辛几龄!
“该死!”云开猛捶桌子一拳。他和道安竟然白白替杀母仇人工作了八、九年。
“欧阳……”她下意识偎向他。杀人,多么残忍的事情!她连看见电影中的杀人镜头都会浑身不舒服,结果这个恶梦竟发生在她男友的母亲身上。
“可恶!”陈云蓦地冲向门口。“他居然杀了瑞欣!我和他拚了!”
温道安和云开奔过去拦住他。“您冷静一点!我们的推测缺乏合理的根据。”
“虎毒不食子,或许辛老并未做出任何犯法的事,一切只是意外!”墨玮着急地加入劝说。
陈云胀红的脸孔仿佛快沁出血来。
天下哪有如此巧合的意外?他的瑞欣……他的至爱呵!为了她,他这一生没再看过其他庸脂俗粉一眼,没再动过结亲的念头。临到老来,却发现她可能死于非命,教人情何以堪?
“你们不了解的。”他低喃,踉跄跌入沙发椅里,几滴老泪泛出眼眶。“我宁可她死于意外,也不愿她被人谋害。你们不会了解这种无法保护自己心爱之人的痛苦……”
两个小辈脑中同时闪过杜氏姊妹遇袭的那一夜。接获消息时他们心痛焦急得几乎死去,一路上闯了无数个红灯冲往医院,直到最后得知她们平安无事,如释重负的感觉带给他们成年后头一遭喜极而泣的冲动……
“我们了解!”倘若玮玮就此离他而去,云开不晓得自己会不会当场疯狂,现在想起来还会捏把冷汗。
“该做的事情,让我们来做就好。”温道安柔声劝抚。既然辛几龄喜欢父债子偿,那么就让做儿子的“偿”个过瘾吧!“我想,云开心里应该有了计较。”
云开抬头,两双别有涵义的眼神互相迎上。
你知道多少?他问。
不多,但足够了!他回答。
隔天一大早,墨玮开门,呆呆望着砚琳冲进来,手上拎着两个简单的行李袋。
“小琳?”虽然砚琳大部分衣物仍然留在这里,但是她实质上几乎等于住在温道安那儿了,为何一大早跑回来?“温大哥呢?”她直觉把视线转向门外。
“甭提了,我决定和他分手。”砚琳气呼呼地刮进厨房。“嗨,欧阳大哥!”
云开险些被一口稀饭噎死。
“大电灯泡,你又回来干什么?”拜托!好不容易盼到有人肯收留她,让他和玮玮能过过真正的两人生活,结果好日子持续不了多久,她又回来了。好歹做人识相点嘛!
“你怎么说这种话?”铿!他的脑袋挨了老婆大人一记。“小琳是我妹妹,你不欢迎她就等于不欢迎我。”
克星出现,他立刻矮了半截。
“是是是,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漾出满脸谄笑,对她双手抱胸、脚底板打拍子的懊恼模样不知所措,门铃适时响起来解救他。“来,坐坐坐,你们慢慢谈,我去开门。”
不管他在外面如何呼风唤雨、尔虞我诈,回到家里通常变成小角色。
“姊,我觉得你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把欧阳大哥玩弄于股掌之间。”砚琳冷眼旁观他忙不迭退出去的身影,做出以上结论。
“我哪有‘玩弄’他?说得真难听!”她的白眼瞟向妹妹,替她盛了碗稀饭。
“你和温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本砚琳预定保持心平气和的高姿态,但是整桩事不想则已,越想越火大。
“那个臭瘟生!”她跳起来拍桌子。“完全不尊重我,任何事都不肯告诉我。
亏我还耗费了人生中最黄金灿烂的青春岁月在他身上,连我美丽无瑕的身体都献给他。不管,我非向他要个两、三百万的遮羞费不可!”
“你就只值两、三百万?”不以为然的咋舌声从厨房门口传过来,温道安挂着温和的一号表情朝她们微笑。“琳琳,你也未免太小鼻子、小眼睛了,真是令我失望!”
好啦,解药出现啦,他们该让出战场了。
“两位,”云开清清喉咙作为发语词。“想必两位都能体会,对一双两情正浓的情侣而言,大好的星期天多了电灯泡来搅局实在很煞风景。所以干脆我们别‘煞’你们,
你们也别来‘煞’我们,大家各自散开,井水不犯河水,公平吧?玮玮,走!
“
“姊,别走!”砚琳揪住她。“我不想再听他的甜言蜜语。”
“既然如此,玮玮,你的确可以留下来。”温道安依旧悠哉游哉地倚在门框上。“因为我不打算对她说出任何甜言蜜语。”
“什么?”砚琳气炸了,冲上前揪住他的领子,由于他们的身高基本上有些差距,她必须辛苦地踮高脚尖,才能勉强达到威胁的效果。“我已经火大得快和你分手,你还不说点甜言蜜语来听听?”
这对姊妹实在很难缠耶!兄弟俩交换一个无奈的视线。
“好吧好吧!”他叹了声长气。“玮玮,请你离开,我要说甜言蜜语了。”
“你只管说你的,干么赶我姊姊走?”她吹胡子瞪眼睛的。
三个人互望一眼。
“这是你说的呀!”异口同声回答她。
她叫玮玮别走,因为她不想听甜言蜜语,现在既然想听,岂不表示玮玮可以走了?
“姊,你跟他们联合起来欺负我?”她几乎快吐血。
姊妹之情立刻在墨玮体内发酵。对嘛!她怎么可以和其他臭男生合起来欺负自己的妹妹!
“没有啊!你做任何事我都支持你!”她连忙站到妹妹身边去。
这一支持可就玩完了,云开接到大哥警告的眼神,赶紧出来主持大局。
“我亲爱可爱疼爱的宝贝玮玮,”他牵过她的手转身就走。“劝合不劝离,你以为自己在干什么?”
“可是他们──”来不及了,她已经被强迫离场。
砚琳眼见自己的靠山没了,肚子里开始盘算其他战术。今天说什么都不能轻易放过他,否则他以后只会更把她当白痴耍着好玩。
“拿来!”她摊开大手板。
“拿什么?”
“遮羞费。”不管以后分不分手,趁着现在能坑他多少算多少。
他慢慢吞吞踅过来,拉开她手臂环在自己腰际。“好,全给你。”
“给我什么?”她呆呆抱住他。
“我呀!”他亲啄她小巧微翘的鼻尖。“我的身价不凡,好歹也值个几千万,全送给你当遮羞费了。”
纳罕的俏面孔立刻染上绯酡红彤。
“贫嘴!”啐了他一口。“我要你干什么?带回家当长工吗?”
他不说甜言蜜语的段数可比其他会说的人高明太多了。
她靠回他胸怀,聆听他稳定和缓的心跳,还没打定主意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道安抱高她,脸颊与她贴偎,新冒出头的胡渣戳刺着她的肌肤。砚琳心中一动,微微拉开距离审视他,他俊雅的下巴淡透出青湛湛的颜色。
她忆起,自从认识他以来,未曾见过他以未经修饰的脸容外出行动。“仪容整齐无论对别人或对自己都是一种尊重。”他说过。
但今天,他根本可以说是不修边幅。为什么?因为出门时太匆忙了?可见,他并不像表面上的轻松自在呵!他也很担心呢!担心她真的决绝而去。
她的怒气完全平抑下去,而后,再也忍不住地,轻轻、轻轻吻上他的下颚。
他忽尔别开脸。
“扎伤你了。”手指抚上她颊畔的点点红痕,全被他的细胡髭印出来的。他气恼着自己的不小心。
她突然低笑起来,主动送上一双红唇。
辗转相接的唇舌热吻持续了相当相当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