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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小姐看到稻禾失态的模样,皆嗤嗤地偷笑着,奈何杭悦离在场,她们也不敢太放肆。
不过,杭悦离的反应却出乎她们意料。毕竟骄傲的她们一直以为稻禾不过是一个奴婢,没什么分量说话的。
杭悦离露出温柔却不舍的表情,用呵护的口吻对稻禾说:“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
“你这是什么话?”稻禾说:“你去穷州,那我们呢?”
杭悦离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
“我们怎么办?”稻禾再问。
“你先出去吧,稻禾,晚点儿我再跟你说。”说着,杭悦离起身,伸手要牵住她,把她带到屋外,让大宝他们顾着她。
此时,一位看似这群小姐中最娇贵的千金,说话了。
“事实上,侯爷,您可以不去穷州的。”
杭悦离与稻禾一愣。
那小姐笑得胸有成竹。“我父亲可以帮你说话。”
杭悦离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位小姐。“我记得,您父亲是磨勘院新任的知院?”
“没错。”那小姐娇笑。“我父亲有权左右他手下的任何一道命令。”
“是吗?”杭悦离应了一声,但是外人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到底是高兴还是不愿意。
倒是稻禾,听得很认真。而其余的小姐也没料到,她们的同伴还藏了这一手。
“若我请您父亲动手脚……”杭悦离问:“您想要我怎么报答您呢?”
那小姐笑得花枝乱颤。“侯爷说话真直接。”缓了口气,她说:“若我父亲替您调职成功,我希望侯爷可以上我家提亲。”
屋子里顿时哗然。而稻禾的脑子里则是轰地一声巨响,爆炸了。
提……提亲?这女人要杭悦离做她的……丈夫?
她怯怯地看向杭悦离,他依然是那副闲适的表情,看不出到底是趋之若骛还是避之唯恐不及。而与他朝夕相处三年的稻禾都看不出了,更遑论这些肤浅、只看表面的小姐们。
“侯爷意下如何?”那小姐又逼近一步问,似是非要在今天得到答案不可。
可杭悦离还是看着那小姐,不说话。
稻禾察觉气氛诡异,连她自己也变得怪怪的。
怎么搞的?她到底希望杭悦离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事实上,一般人听到这天大的好消息,即使要他们趴在地上像狗摇尾巴乞求,他们都要巴黏上去。毕竟穷州是多么荒凉的地方,在京城住久的人光是想象都会背脊发凉,宁可一死了结。她觉得杭悦离应该要答应,入赘虽然没面子,但至少好过在穷州穷死饿死。
可是,他当了人家的丈夫,大宝他们怎么办?还有,她……她怎么办?
她并不希望他当别人的丈夫。她很自私的,希望彼此就维持现状,谁也不是对方的谁,他们生活在一起就是这么天经地义,像家人一样自然,这样就好了。可是一旦他成为某个女人的丈夫,他们就连这最基本的关系都没有了。
她好矛盾。她想要明事理,她想要自私到底……她到底要遵从哪一个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掰开杭悦离的手。
杭悦离一震,看向她。“稻禾?”
她强笑,并推了杭悦离一把。她说:“你过去吧!好好谈谈。我去叫大宝、二宝他们来生火、煮晚饭。”说完,她马上转身,走了出去。
不马上转身的话,敏锐如杭悦离,一定会发现她迅速红起来的眼眶。
真糟糕啊她,不过是下这样的决定,视线就立刻被泪水给弄糊了。她又不敢用手去抹,要是被杭悦离看见了怎么办?她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走出这教她难受的氛围……
忽然,她感觉她的脚踢到了硬物。她哇地一声,因为绊到了门坎,整个人结结实实地跌了一跤。
后头马上响起哄堂大笑。这次,这些莺莺燕燕也不装腔作态了,因为实在太好笑了。
稻禾紧紧地埋着头,握紧拳头。好丢脸、好丢脸、好丢脸……
她一直都在逞强。离开杭悦离后,她根本什么也不是,她什么也不会做,连走个路都会跌倒。
“有那么好笑吗?”杭悦离低沉紧绷的声音像一把剑,刷地一声,砍断这一阵笑声。“看人跌倒有那么好笑吗?”他严肃地再问。
“呃……”有些人不敢说话了。
刚刚那自恃甚高的千金,却自以为杭悦离将有求于她,竟高傲地说:“笑是很自然的事,没必要想笑的时候还刻意忍住吧?侯爷刚刚难道不想笑吗?”
杭悦离马上答话。“不想。”
那小姐被顶得脸一阵青自。她呼了口气,说:“好了,这事打住。侯爷还是过来坐下,好好跟我谈一下方才那笔交易吧!”
不料,杭悦离压根儿不理她,他径自蹲在稻禾身旁,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
“稻禾,来,小心,有没有怎么样?”
他一看到稻禾哭花的脸,就微笑。“那么痛啊?都哭成小花猫了。”
“我……我哪有?”稻禾哽咽的说,拿袖子擦眼泪。
“嘘,不要这样擦,你脸颊会痛。”他用哄孩子的方式说。
他摸上她刚刚被赏了巴掌、仍有些红肿的面颊,轻轻地摩挲着。被他这样一安抚,稻禾又想哭了,高兴得想哭。
原来,他都看在眼里,他知道她的委屈与疼痛。
“头还晕吗?”他问。
“我可以自己起来。”稻禾嘴上这么说,不过试了几次,脚还是不稳地发抖。
“别逞强,我抱你吧!”
稻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个温暖结实的怀抱围住。杭悦离一站起来,她的视线便居高临下,将那些小姐既错愕又羞怒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杭悦离看看天色。“糟糕,天都黄了,晚餐还没煮。”他说:“先来点餐前点心吧!你和大宝他们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弄。”
稻禾戳戳他,要他看一下背后那些如深宫怨妇般的女人。
可杭悦离还是不理,以她为优先。“快说吧,想吃什么?”
“好好好,我去问大宝他们。”稻禾想赶快躲开这些女人。
“好,那我们去问大宝他们。”说完,杭悦离竟就这样抱着稻禾走出屋子,不仅屋里那桌客人傻眼,稻禾也倒抽一口气。
“侯爷!你情愿就这样贬到穷州?”那高贵的千金恼羞成怒地吼,全失了大家闺秀的温柔。
杭悦离停住脚步,转过头,笑道:“抱歉,诸位,天快黑了,寒舍鄙陋,做出的菜可能不合胃口,不留诸位便饭了。您们请回吧!”
“杭悦离!”见杭悦离没回答问题就走,那千金更是火大地直呼其名。“你不要后悔喔!我爹爹什么都做得到!”
稻禾听得心登地一跳,紧紧抓住杭悦离的衣襟。
杭悦离对她笑了一下,好像在说:没事,你不要担心。
那千金又冷笑。“你可能会得罪全禁国最有权决定你仕途的人,你最好考虑清楚。”
杭悦离仍是背对着众人,说:“对我来说,娶一个没有同情心的女人做妻子,比贬去穷州还教我难过。”
“什、什么?”
“而且我离不开我的家人。”杭悦离下逐客令。“门口在那儿,诸位请回吧,我不送了。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不等客人回应,杭悦离径自抱着稻禾往院子走,找到了一脸担心的大宝他们。
然后,稻禾听到屋子传来劈里啪啦的怒骂声。她简直无法想象,那会是从教养深厚的官小姐们嘴里骂出的话。
可杭悦离却听若未闻。
他依然是好心情、好脾气的样子,问大伙道:“大家,餐前点心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做——”
第3章(1)
那些官小姐气轰轰地离开后,终于还了他们的小窝清静与悠闲。方才她们待在屋子时,连孩子们都觉得紧绷,不敢撒野地玩。
现在客人走了,杭悦离也回来了,大伙便疯了似的跟杭悦离玩在一起。
晚餐吃丰盛的鱼肉粥,尚在灶上熬着,还有甜滋滋的糖糕正在蒸笼里热着。杭悦离为了打发这等待的时间,便和大家在院子里玩起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大宝当老鹰,杭悦离这个天生就爱照顾人、保护人的家伙,当然是自愿当老母鸡,张着大羽翼,保护一干弱小。
稻禾则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手里拿着杭悦离替她准备的湿凉巾子,为颊上的红肿冰敷着。
这种激烈的游戏她不适合玩,万一半途昏倒,被人踩死怎么办?所以她也就百无聊赖地坐着看他们玩。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奋力保护大家的杭悦离。
他要被贬去穷州,却没有跟他们提起过。
穷州是个很荒凉的地方,土地不适合种庄稼,畜牧的草也长不出来,所以连牛羊都养不起。贬谪到那儿的官员,根本就跟流放的牢犯差不多。
先不论要在穷州这地方生活,有多么艰难,光是那跋山涉水的路途,就教人胆寒。途中要穿过艰险的峡谷急流,听说许多旅人便是命断那些崖谷。
他将要去这么遥远的地方……
他本来可以不去的,只要娶了那个千金小姐,他就不用去这么遥远的地方。可是,他拒绝了。
但是,他去了穷州以后,他们怎么办?他就要这么丢下他们吗?他们可以一起去吗?可是那路途连一个健壮的成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他们这群病人与孩子。万一拖累了杭悦离怎么办?
稻禾越想越苦恼、越矛盾,脸整个皱了起来。
一直在注意她的杭悦离,当然看到了她表情的变化。
他暂停了一下游戏,朝她走过去。
“脸颊还痛吗?”他轻轻地拉起稻禾捂着巾子的手,温柔地问。
稻禾摇摇头。“不痛了。”她说:“我倒是觉得刚刚那个被我烫伤的人,她比较痛。”
杭悦离笑了笑。
想到这件事自己还没解释完全,稻禾赶紧补充说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过我也有错啦,头那么容易昏,还妄想帮她们倒茶……”
“你没有错,稻禾。”杭悦离说:“我都知道了,大宝他们都对我说了,是她们刁难你。”
稻禾傻愣愣地看着他的笑。
“即使大宝他们不说,我也知道你不是这种人。”
稻禾脸红低头,心怦怦跳。“下次我会注意,好好招待客人,不要让她们被气跑。”
杭悦离歪着头,打趣地道:“不过这次是我气跑的。”
稻禾噗嗤一声。
“还有,刚刚很抱歉。”杭悦离说:“看到那人烫伤,我也有点慌,没有及时关心你。”
稻禾一愣,原来杭悦离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没、没有啦……”奇怪,她有露出很怨慰他的表情吗?他怎么知道?
“我只是怕她会怪罪你。”杭悦离耸耸肩,貌似轻松地说:“老实说,这些母老虎不好得罪。”
稻禾不客气地戳破他。“你刚刚不就得罪了一只最凶的?我可以得罪,可我不希望你得罪。”
“哼,好啦,都是你在说。”
“对了,稻禾,要不要一起玩?”杭悦离伸手牵她。“老鹰抓小鸡。”
稻禾赶紧摇手。“不、不好吧!我哪能玩?你不是禁止我跑跑跳跳吗?”
“我没要你跑跑跳跳啊!”说着,杭悦离把稻禾悬空抱起。“我要你待在我的怀里玩。”
“耶?”
“我不喜欢你一个人闷在那里。”
稻禾暗叫不妙,她刚刚的哀苦表情都被他看见了。
“可是我很重,你抱着我怎么当母鸡?放我下来啦!”
“你不重,你轻得像羽毛,每次抱着你,就更提醒我自己,总有一天一定要把你养得肥嘟嘟的。”忽然,杭悦离的脸逼近,他深深地看着稻禾。“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你在我怀里的感觉。”
这次,稻禾连耳朵、脖子都红了。她害羞地拍打他。“你在说什么啦!”
这样会让她误会的!
杭悦离哈哈大笑。
一旁的大宝、二宝也在催了。“喂!要不要玩啊!快点来嘛!”
“来了!”杭悦离应了声后,对稻禾说:“抱紧我,不要被大宝抓到。”
“好啦!”稻禾哼了一声。“就当你是个母亲,喜欢抱着自己的孩子跑来跑去吧。”
杭悦离呵呵笑。“对,你们都是我的心肝肉。”
于是,稻禾便成了一只头号小鸡,被杭悦离抱在怀里护着,而二宝他们依然牵着母鸡的衣角,依序列队排在后面。
隔着杭悦离的背,稻禾看到后面的二宝、三宝竟在窃笑。他们年纪稍大,大概了解男女之间的暧昧情事。笑够了,还用手指妪妪脸,好像在笑稻禾羞羞脸,要人家抱。
稻禾是真的很羞,不过还是装狠凶回去。
游戏开始,大宝这只老鹰很尽职地凶狠扑过来,马上引来大家的尖叫声与欢笑声。
杭悦离因为怀里抱着一个稻禾,动作自然变得迟钝,常常被大宝逮到缝隙去抓后头的一干小鸡。可杭悦离一旦发现,又会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