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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知道公主肯定耐不住性子,非要跟去凑热闹,这也是她最害怕的事。
被推开的傅延香只好追上不安于室的主子,打那道黑影掠过眼前,她便晓得苦差事又来了,有热闹不凑就不是她熟悉的凤华公主了。
“小香,他进了书房,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贵重的物品不是藏在宝库,书房有值钱的东西吗?”大概是笨贼,偷错了地方。
“我不——”
凤迎晞根本是问好玩的,她话一说完没等侍女回答,便踮起脚尖从她身旁滑过,蹑手蹑脚像个贼,悄悄地靠近书房。
但她终究不是做贼的料,才一踮起脚由窗口往内偷觑,一把亮晃晃的长剑就由内刺出,直指她门面。
不只是她吓傻了,怔愕地以为自己死定了,身后的傅延香更吓白了一张脸,想出声警告又怕惊动王府侍卫,对她们反而不利。
但真正受到惊吓的,却是差点一剑刺穿公主咽喉的“贼”。
“晞儿?”
噫!这声音好像……“宇文浩云?”
“你在这里做什么?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宇文浩云持剑的手微微颤抖,骇得说不出心底的恐惧。
就差那么一寸,仅仅一寸而已,他便会亲手将三尺青锋送入她身体,结束她短暂的一生。
要不是他熟知她微带暖香的体味……闭上眼,他什么也不敢想。
他竟剑指着她?还在吃惊的凤迎晞,一时仍反应不过来。
他骤地收剑,将窗外的人儿抱进窗内,紧紧搂住。“可恶,你怎么可以这样吓我,我……我几乎要……要……晞儿,我的晞儿,我不能失去你……不行……我承受不起……”说到最后,他竟哽咽了。
“你才吓我一跳,我以为是贼……”咦!他是贼?
凤迎晞摸到他汗湿的背,这才惊觉他全身冷得吓人,像是遭遇了极骇人的事,因此连身子都抖个不停。
“宇文浩云……浩云哥哥,你怎么了?不要怕嘛!我在你身边,有事我们一起承担,我绝不放你一人。”她不经意地许下一生的承诺。
深吸口气,他略微压下狂跳不已的心。“不放我一人,你确定?”
“嗯!说话算话,绝不反悔。”他的脸好冰……呃!湿的?
汗水会流进眼眶里吗?
凤迎晞纳闷地想着,指间地湿润让她微微一震。他的惊恐是为了她?
“回京之后,我们立即成亲,不许说不。”他忽地霸道宣示,口气强硬得像另一个人。
“你……”好蛮横,居然对公主不敬!但是,她为何毫无恼意,反而有丝暗喜?
不待她说出心中的轻嗔,浊热气息已当头覆下,浓重的封住殷红嫩唇,似害怕,又似切切,浓烈地吻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丝细微声响惊扰了神色紧绷的宇文浩云,他警觉地抬起头,剑柄一握,护住怀中人儿。
乍见窗外指着月亮的傅延香,他冷凝的神情才稍微放松,她在提醒他时间不多了,得快点行动,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晞儿,从此刻起尽量不要发出声音,保持安静,知道吗?”他压低声调,贴在她粉颊边耳语。
她不甚了解,小声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神神秘秘,你在这儿做什么?”说他是贼,又不见他偷东西,可若不是贼,半夜潜进安南王书房,与贼何异。
“找证据。”事到如今,他只好坦然相告,免得她又惹出让人惊心动魄的乱子。
宇文浩云的指尖还有些轻颤,回想起刚才的惊险,他的心口仍无法平息,阵阵寒意往心窝钻,不敢想像他若未及时收剑……
椎心的痛一涌而上,他大口吸着气,静静地凝望毫发无伤的心爱女子,看她依然娇美清妍的容颜,那抹抽痛才慢慢减轻。
“找证据?”她眼波流转,眨了眨星眸。
“安南王谋反的证据。”这也是皇上交代他的任务,务必查出事实真相。他一直瞒着晞儿的便是此事,因此并未急着抓她回宫,反倒假借同游暗中执行密令。
张勇、赵虎两位大内高手,就是皇上派来协助他的四品带刀护卫。
“什么?安南王谋反……”惊觉自个儿的声音过大,她连忙捂嘴。
他无奈的勾唇一笑,轻抚她乌黑秀发。“小心点,别让我担心好吗?”
凤迎晞原想不平地抗议他小看她,但一瞧见他眉心忧色,公主骄气瞬间熄灭。
“好。”
“难得见你这么柔顺。”他轻笑。
凤迎晞杏目圆瞪,似在说:别不识相,本公主是给你面子。
“好吧!晞儿,你什么都别碰,让我全心地……”话到一半,他露出苦笑。
“我帮你。”果然是一刻不得闲的好动公主,才刚允诺不让人为她担忧,才一眨眼,她又食言而肥,十分兴奋地当起向往已久的梁上君子。
在宫中胡闹惯了,乔装大监戏弄后宫嫔妃,在玩乐这方面,她比只会思索国家大事的宇文浩云高明多了,知道怎么捉弄人才不会被发现。
换言之,她不只会躲藏,更善于“找东西”。与她最不对盘的静妃、萱妃常常不慎弄丢皇上尝赐的玉如意、玉扳指,全是她所为,只见她手脚俐落地翻找,不沾阳春水的柔白十指相当灵巧,她不找暗处,反从最明显的地方下手。
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咦!浩云哥哥,你要找的是这个吗?”
宇文浩云为之错愕,没想到他和张勇、赵虎寻找多时未果的东西,竟然被她轻易的寻获。
第9章(1)
李翔天的书桌下,有个突出的暗扣,凤迎晞伸手一摸,转了两圈,桌底顿时出现一道十寸左右的裂缝。
裂缝下是个方正小洞,洞里躺着一只漆金鎏盒,因为太重,她搬不动,因此取下簪发的金钿,插进锁孔拨弄几下。
也许是她运气太好,天生有做贼的本事,或是李翔天气数已尽,注定没机会登基为皇,只听“咔咔”两响,笨重的盒盖意外地被她掀开了。
“这是什么?”
就着月光,宇文浩云专注地翻阅着那叠图纸。“行军路线和布兵图,以及参与谋反的将士名单。”连粮草的囤积也标示得一清二楚。
“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美眸兴奋得熠熠发光,宛若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嗯!”他一颔首,将所有证据收入一只束口的羊皮袋。
“那你是不是该感谢我的慧点聪颖,夸奖几句。”她颇为得意地扬起下颚,粲笑如花。
闻言,他差点失笑出声。“晞儿,我们现在该做的是无声无息地离开这里。”
“你很扫兴耶!就跟在宫里一样无趣。”她不快递噘起粉唇,暗碎一声:木头。
“要是安南王发现我们做了什么,他不会留下活口的。”更甚者,会以他们为筹码,要胁皇上和宰相。
“他敢!”
“他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还会在意你我吗?”他们不过是挡不了路的小石子。
宇文浩云先查看书房外的动静,负责把风的傅延香打了个暗号,示意此刻安全,他才谨慎地带着凤迎晞走出。
柔和月光照在树叶上,叶随风动,形成忽明忽暗的阴影,正好遮住三人的身影。
而这是好,在别处搜索的张勇、赵虎也赶来会合,得知证据已到手,密谋脱身之计。
“等一下。”凤迎晞忽地停下脚步,轻扯宇文浩云的衣袖。
“怎么了?”她的表情有点古怪。
“我好像听见……”她竖起耳朵,想听得更仔细。
“听见什么?”
她面色一凝。“小孩子的哭声。”
“小孩子的哭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中隐隐约约多了什么。
“我要去看看。”她说做就做,一刻不停留。
“晞儿,不可以——”
一向谦冲自牧的宇文浩云竟发出令人错愕的低咒声,一脸恼意地将装有证据的羊皮袋交给两名侍卫,要他们先行离去,面交圣上。
话才说完,他立即追上任性妄为的公主,不管两人能否顺利脱困,他眼里只有胡闯乱逛的纤柔身影。
人若想长寿,最好不要爱上用锦衣玉食娇养出的骄纵人儿,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可惜深陷泥沼的他来不及抽身,对她的爱已深入骨髓,再也拔不出来。
“浩云哥哥你快看,假山后头有个小洞……”她不经意按压到造型奇特的弯石,一条往下的深幽通道赫然出现。
看了眼,他暗叹在心。“为什么你总能找到事让我忙得焦头烂额,如果你把这些本事用在书本上……”此时的她肯定大放异彩,学富五车,学识涵养不在他之下。
“别再唠唠叨叨了,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学究,怎么那么啰唆……”她推了他一把,让他先行。
凤迎晞怕黑,不敢走在前头,滑碌碌的眼珠四下张望,她紧抓着宇文浩云的衣服,一阶一阶往下踩。
一点点昏黄的光线投进通道,似有若无的抽泣声越发清晰,两道拉长的人影蓦地走过,正交谈着,他们顿时后退了几步。
“这些血应该够了吧?再割下去,人就没气了。”
“你管他有没有气,大不了再捉几个进来,王爷的养肤浴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少了一滴血,拿你凑数。”
“嗟!我早在八百年前就不是童子了……”
一阵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淫笑声低低响起,由近而远的脚步声逐渐消失。
“什么血?什么养肤浴?”听得心惊的凤迎晞忽觉手心发冷,失去一探究竟的勇气。
“既然来了就别退缩。”该让她看看安南王的残酷,了解现实的人生。
宇文浩云的大掌握住莹润小手,骤暖的热源驱走她心底的寒意。
但是长长的通道走到底,一盏盏的油灯照出枯瘦的小小身躯,入鼻的腥浓血味让她不忍再看,泪水夺眶而出。
“他们、他们是……”天啊!是什么样的畜生,竟然全无人性,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恶行。
“失踪的男童。”
她悲愤地哭倒在他怀里。“安南王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宇文浩云没有安抚她,反而推开她。“这是你在安逸后宫中所看不到的情景,人心可以可怕如鬼,你明白吗?”
“浩云……”不要,不要逼她看,她的心好痛,好心酸。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在高高在上的帝王护着你,在民间的百姓虽然不必关在金色鸟笼里,可他们烦恼的不只是三餐温饱,还有贪官污吏、苛税暴政等不公之事。”
“我知道错了,不会再埋怨父皇……”原来她是幸福的小鸟,无忧无虑地不知人间疾苦。
他心疼地抚了抚她发白的小脸,“看过了,我们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守卫随时会回来查看。
“不行。”
“不行?”难道他担心的事又要发生?
凤迎晞神色坚决的仰起头,皇室威仪展露无遗。“我要救他们。”
“晞儿,以我们目前的处境,根本无余力搭救他们。”他就知道她肯定会有令人头痛的举动,刚才刻意的教诲她一句也没听进耳。
为了让她感到害怕,他才强迫她面对不堪的事实,希望她能因此了解凡是不可率性而为。
熟料竟适得其反,恐惧反而逼出她身为公主的果敢,毅然决然地挺身而出,不肯丢下人自行离去。
“我不管,他们如果再继续待在这里,一定会死,我不敢放他们不管,你帮我……”她是公主啊!怎能任父皇的子民流血至死。
见不到血色的细小手臂上满是刀割的痕迹,旧伤未愈,新伤又起,渗出的鲜血染红薄弱身子,这么残忍的事她怎能视若无睹!
“晞儿……”一句“你帮我”从她痛心的口中逸出,他心口倏地抽紧,狠不下心说不。“你要知道我们可能救不了他们,反而害了他们。”
“我们就赌一赌,尽力而为,老天若不帮我们就是无眼。”她赌气地连老天爷也骂上。
“你……”他笑得沉重,嘴角带了一丝无可奈何。“公主有令,莫敢不从。你站远点,我先把锁链劈断。”
一把长剑冷冽森寒,剑身映着墙上晕开的火光,他运气灌注剑芒,几道炫目的剑光后,铿锵落地的锁链声骤起。
一些男童听见锁链的声音,惊恐地睁大空洞的双眼,双手抱膝爬往角落,瑟缩着发抖。
“不要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快出来,我送你们回家……”凤迎晞尽量放柔嗓音,怕惊吓到他们。
一听到“回家”,所有失神的眼眸霍地发亮,先是迟疑了下,而后拖着瘦弱的身子,蹒躧的走出关了他们好些日子的地牢。
有些孩子根本走不动,被关太久了,失血过多奄奄一息,不忍心他们留下来等死的凤迎晞只好再拜托宇文浩云,将他们一个个抱出。
月光下,但见七、八名幼童一身是血,瘦得像一折即断的竹竿,风一吹,竟然站不稳,差点往后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