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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吧!李哥,规矩我懂。”
那天晚上,本不是我值班,但是为了好好和表弟聊聊,我特意和铁头换了一个班。谁知这一聊,竟聊出了天大的祸事来!
〇〇③
“到底怎么回事?”等大家都睡下之后,我急不可耐的询问表弟狗娃。
听我的问话,狗娃一下哭了:“哥!爸爸他不在了。”
“啊!二舅怎么了?”我骤闻恶讯,差点一个跟头从床上栽下去,看见狗娃哭出声来,我赶紧捂住他的嘴,四下看看,见李哥只是翻了一个身,好在并没惊醒。
“你别急慢慢说。”我劝慰着狗娃,心中也是惊骇不已。要知道我离家的时候还见过二舅,那时还是好好的呀!
狗娃强忍着泪水,哽咽着向我叙述了整件事的原委。
原来他哥俩退伍后,双双到市里一家私营企业当了保安,牛娃和厂里的一个女孩谈起了恋爱。都订婚了,就等年龄一到就办事。但不幸的是,那个色鬼老板也看上了这个女孩,经常纠缠,还动手动脚。牛娃是个愣头青,这一点我从小就知道。他知道后直接去找老板,老板自然是矢口否认。并且还指使人栽赃给他,最终将牛娃开除。这一下老板更是有恃无恐,就在那个女孩实在不堪忍受,鼓起勇气去找老板辞职的那晚,这个禽兽不如的老板居然将他强奸了!
我们县是山区,而那个女孩家又是在深山里。民风非常之保守,女孩一时想不开,给牛娃留了封遗书,就喝了农药。牛娃嚎啕大哭,在女友尸体前发下毒誓要为其报仇。部队教育了几年,他开始还不是全无理智,首先向公安局报了案。但无奈女友已去,最终因缺乏证据而不了了之。这一下连狗娃都愤怒了。两兄弟深夜摸进老板家里,狗娃刚弄醒老板,那老家伙就吓得心脏病突发死了。牛娃让狗娃先走,自己善后,结果他善后的方式就是把这个老板的两个儿子,和老婆全杀了!
牛娃从这晚就不知所终,狗娃却被顺藤摸瓜给挖了出来,最要命的是,他居然在抓捕他的时候刺伤了个警察。这一下子就给判了个死刑。现在他们的案子已经成了省公安厅直接督办的大案。全省的警察都在抓他哥。最要命的是二舅,本身身体就不好,一听说自己两个儿子都要吃枪子,当即脑溢血发作,人还没到医院就完了……
听完他的讲述,我久久说不出话来,我真无法接受,转眼间自己所熟悉的一家人就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家破人亡了。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半晌憋出一句我自己都没想到的话:“这么早,谈什么恋爱呀!弄的这事儿,唉……”
“哥,你不懂,你是城里人我们乡下就是这样。”狗娃擦干泪水:“你出事我们知道,本打算你判下来后,来看看你。谁知道在这见面了。”
文±我不知怎么回答,刚想±心±安慰一下他,没想到他突然长叹一声:“唉……这都是命呀!”一句话说的我直想掉泪。±阁
接下来我们一起回忆起了过去的时光,他笑着说:“还记得你替我挡了一刀吗?”
“怎么不记得,刀疤还在呢,但是那次事情是因我而起的呀!”我拍了他一下:“差点把小命搭上!”
“其实要说还是我哥厉害,要不是他突然爆起袭击,我们谁都走不了!”
“是啊!牛娃真是好样的……”
说着说着,话题很自然的就转到了牛娃身上。想想我们当年在一起的欢乐时光,不禁唏嘘不已,感慨地说:“也不知你哥现在咋样?”
“他现在没问题,你就放心吧!”或许是太相信我了,狗娃想也不想脱口答道。
我的脑海里像划过一道闪电!紧盯着狗娃问:“你是不是知道你哥在哪?”
狗娃看了看我,脸上猛的一抽搐:“知不知道放到一边,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你书念的多,教教我怎么办。”
他看了看我,低下头玩弄着自己的脚镣:“你知道的,我家就我兄弟两个,我被抓起来之后,家里就剩我老娘了。我可不想我老娘死的时候连个戴孝的人都没有。”停了停他看着我仿佛是下了重大决心似地说:“与其两个都搭去,还不如牺牲一个保一个!我估计我哥很有可能被抓住!”
“是啊!”我点点头:“你们的案子现在是省厅大案,按你说的,专案组是给上面立了军令状的!牛娃让抓住那是早晚的事。”
“嗯!那你跟我分析分析,我现在该咋办才好。假定我知道我哥的去处,我要不卖我哥,我肯定得死。而且我老娘今年才不到五十,等她死那天估计我哥早就吃了花生米。我要卖了他,兴许我还能给我娘抱上灵牌牌。但我现在就是矛盾,我哥从小就对我好,我要是卖了他,那我良心不是被狗吃了吗?”
我忽然觉得一阵紧张,面对这个为了自己亲生哥哥而走上犯罪道路,现在又打算以亲生哥哥的性命换取自己活下去的亲人,我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语言回答。思量许久,我定了定心绪,勉强一笑:“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二舅母必须要有人送终。”
他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不再说话。许久,他才轻声细气地说:“表哥,你说我要是不把我哥卖了,警察能抓住他吗?”
我一愣,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看了看我,随即微微一笑:“没事儿,你就跟我说说。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跟谁都没说过,要不是遇见你,打死我也不会跟谁商量。”我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说:“我觉得你哥真的有可能被抓到的。你想,这个案子本来是省厅的督办大案,社会影响那么大,怎么可能就不抓了呢?而且我担心这么大的案子,你哥已经上了公安部的通缉令了。”
“那他就是藏不住了?”他满脸失望地看着我。
“难,”我点点头,随即又赶紧安慰他:“其实想藏住也不难,我就见过跑了十几年才抓住的。”他一摆手,眼神中满是失落:“那有什么用。我和我哥从小就好,他要是上路我陪着他都无所谓。但是我想让我们中间留下来一个的原因就是为了我娘。表哥,你觉得我要是不卖了他,我死了以后他还能回家照顾我老娘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径自唉声叹气地说:“其实你不说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哥这案子,他都够枪毙几次了。你说他能藏得住吗?到时候他藏不住,我又已经上路了,真就没人给我老娘送终了。”
我看着他,半天才问:“你怎么会袭警呀?”
“谁他妈知道那是警察啊!那几天我紧张的,几个人冲上来就追我,我以为是坏人呢!最后他们把手铐掏出来我才知道的!”狗娃把手中的烟狠狠地摔在地上,“要让我知道是警察,给我十个胆子我都不敢袭警!”
听了狗娃的话我叹了一口气:“那你一审的时候怎么判的。”
“死呗!”他眼神黯淡了下来,“说我杀人袭警就是情节恶劣。现在我上诉了,我说我不知道追我的人是警察,老祖宗都说了,不知者不罪……表哥,你觉得能改判吗?”
“能!肯定能!”我赶紧附和着,“那个老板本身就有心脏病,又不是你杀的。而且你袭警也是因为你不知道啊!对了,你把那个警察扎什么样了?”
“三刀,定的重伤。”
“哦!”我声音一下软了下来,但是旋即又说:“那也没问题,只要没死就没问题!”
狗娃笑起来,边笑边说:“表哥,你可别安慰我了!弄死那个老板已经到死刑了,袭警又是重罪,而且加上是个重伤。我这改判的可能太小了,我现在甚至在怀疑我要把我哥卖了是不是也活不下来!”
“那肯定不会!”我看着他:“你哥现在算全省主要案犯了,而且省厅督办,你要是能确定你哥在哪儿的话……”
他抬起头看着我:“你怎么想?”
我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你要想你们哥俩一定要活一个的话,还是保你自己。有句话说起来难听,而且你知道,咱们从小关系那么好我也难受。”说到这,我的眼泪也下来了:“但是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你哥被抓只是时间的问题,肯定难逃的,可你却又希望……”
“别说了。”他打住话:“哥,其实我最矛盾的就是这个,我要是卖了我哥,别说他原谅我,我自己都难原谅自己。这事儿,还是让我自己想想吧!这是命的问题。”说着,他坐在角落不再说话。
或许是因为内心的煎熬吧!那天之后他就不在怎么说话,包括我在内他都很少搭理。一直沉默到他开庭的前几天。
因为接见的事号子里紧锅故而全号子整整两天都噤若寒蝉,死一般的沉寂,气氛压抑的可怕。大家都和我一样,甚至没有一个敢到马桶去撒尿的,生怕水花声激怒了李哥,招来无妄之灾。一直到第二天
傍晚,赵军趴在窗户上喊叫李哥,才使得号子里有了一点生气。
“华华,东西劳动号子给我了,谢啦啊!”
“客气啥,有事您说话!”李哥的声音里听不出一点不满。
哎!我说,今天班不错,咱们是不是搞点传统节目娱乐一下?“赵军殷殷地向李哥发出邀请。
“谁值班呀?敢吗?”李哥好像不怎么感兴趣,声音懒洋洋的。
“你算嘛!前天老周老蔡,昨天老陈老张,今天那肯定就是老李和小封了,他们两个……”说到这,赵军语气有点轻蔑:“一个老了,耳朵背,一个年纪轻轻的给发配到看守所来,心情不佳,一直都没好好上班,现在肯定不在。”
李哥环视号里众人一圈,似乎也觉得空气有些过于紧张,想活跃下气氛。于是便说:“那行,你们先来。”
“哈!虚了吧!你们号里不是我说,论唱歌,就没有拿得出手的人。哈哈!”赵军大笑不已。
“废话少说,要唱就唱,你是唱歌,还是说相声?”面对赵军的嘲笑,李哥脸上有点挂不住,没好气地说。
“那好,我们先来就我们先来,你听着!”赵军欣然应允。
院子里瞬间就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从二号那边飘来一个哀怨的歌声:
“秋风凉/秋雨怅/秋风阵阵无限凄凉/梧桐叶儿落/盛夏秋送/秋虫啼啼/无限凄凉///抬头望/泪成行/大雁子排人字南飞回故乡/失去自由的人儿啊/心里是多么悲伤/悔恨的眼泪/淋湿了我的衣裳///想爹娘/想断了肠/孩儿无数夜躺在这地板上/失去亲人关怀啊/心里是多么悲伤/失去自由的人/悔恨难当/秋风凉/秋雨怅/秋风秋雨伴儿上刑场/漫山遍野的人啊/洒下了同情的泪/为何看不见/孩儿的爹和娘///秋风凉/秋雨怅/一阵枪声响儿倒在刑场上/孩儿我已知错/今生是难改过/待到20年后/再孝敬爹和娘 ……”
我已不是第一次听见牢歌了,以前在部队,在看守所监墙上站哨的时候,我经常会听见押犯们唱牢歌。可那个时候我总是一笑了之。今天变换了场景,变换了身份,听着这如泣如诉的歌声,体会着其中深深地思念和悔恨之意,歌声飘荡在看守所昏暗光线里,歌声诡魅,灯影摇曳,一时间竟令我生出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然。
一曲终了,还未待我们回过神来,由远及近又飘来一阵歌声,这还是个合唱,说实话,我刚进来的那天,已经觉得李哥们合唱的《国际歌》够有水准的了,但和这个歌声一比,高下立判。
一进牢门,心惊肉又跳
二人同带一副手铐
三顿牢饭,顿顿吃不饱
四季如冬日子更难熬
五座高楼,楼外有保镖
六尺板子刚好好睡觉
七跟钢条,根根都牢靠
八项监规条条要记牢
究竟为什么,抓我来做牢
实实在在莫名其妙
十一个牢友全都释了
只剩我在为你歌唱了
这歌声整齐划一,铿锵有力,一听就是经过无数次磨合的,我不禁为其高超的水平和歌词里那种玩世不恭的洒脱所折服。
“四院的那一伙嘴又痒了!”赵军在窗户上大叫:“华华,给他们来个牛逼的!免得这伙烟民还以为自己是帕瓦罗蒂!”
后来交道打多了我才知道,原来看守所的四院有点特殊,它是解毒所,和我们这边刑事号不一样,全部关押的都是吸毒者,这伙人看似文化素质相对高一点,其实更坏,个个都是一肚子坏下水!他们一天到晚就爱唱歌,所长骂,处罚都不管用,反而更来劲!因为说句不客气的话——吸毒的人大部分都是没脸皮的!他们恬不知耻的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瘾君子’合唱团,真是寡廉鲜耻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听了赵军的话,李哥对我们笑笑说说:“咋样?谁去把他们震一下,免得狗日的欺我中华无人!搞好了有赏。”
我心里正在回味刚才那两首歌呢,闻言并没有在意,好半天我发现不对头,号子里咋一下没了声音。一抬头——我的妈天!这些坏人居然一个个都把目光投在了我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