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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服刑那些年-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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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着痛说:“那真对不住了,谢谢你了!”

铁头赶紧捂住我的嘴,又回头看了看床上,才心有余悸地说:“你快别给我说谢谢,在这里面,你只能谢所长,谢李哥,写曹哥,才能决定你过啥日子,我可当不起你的谢谢,以后别说这话了,让人听见,我又要遭活!”

我也没再坚持,苦笑了一下说:“哎!那个交待材料,到底是啥东西?”

铁头闻言拿出纸笔说:“这个东西可要写好了,把你所有的事,叫啥,住哪儿,多大,都干过啥,为啥进来的,和谁犯的案,都要写清楚,仔细着呢,我可跟你说,你千万别大意,你写的啥案由一定要记清,不然万一以后穿帮了,或在号子里谝冒标了,你就要球!”铁头殷殷地叮嘱道,显得十分认真。

我口里应着,虽然不是太明白写这个有什么用,但我想这既然是规矩,那就要写,不写也得写,何况这个东西对于我这个学中文的来说也不算个啥难事,很快,在铁头的指点下,我的第一份狱中作业开始了……

夜,已经很深了。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挤着二十多个人,空气自然不是很好,脚臭、汗臭、尿臭、各种各样的味道夹杂在一起,弄得我老是不能集中精神。或许主要还是因为心里紧张吧!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了,无论他怎样指点,纸上还是一片空白,完全不是我原来想的那个样子,可以一蹴而就。铁头在我的对面焦急地望着我,一面示意我赶快写,一面时不时扫一眼睡着的这些人,偶有打呼噜、说梦话、磨牙的人他就拍一拍。但可笑得是呼噜声最大的曹哥它却不敢惊动。

那个时候还是年轻呀!直到若干年后已在监狱历练成为老油条的我才明白了一个道理:任何地方,规定只是针对大多数人的,对少部分人不但完全不适用,而且这些规定都是为他们服务的。当时的我,只想着一件事——报仇!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讨回今天这笔债!

看着熟睡的曹成伟,李文华,我的心里一阵澎湃,恨不得就这样掐死他们,但我的理智告诉我不可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要先装龟孙子,现在要曹哥李哥叫得亲热才行!

铁头见我半天不落笔,急了。又不敢和我说话,抓过笔就写了一行字:“怎么还不写?”

“不会,无从落笔!”我很干脆地写道。

“唉!算了,实在不行那我写一句,你答一句。”

“好吧!谢谢你!”

“又说谢谢,跟你说的别忘了,不然小心吃亏!”

“你叫什么名字?”

“秦寒。”

“多大了?”

“18。”

“犯的什么案子?”

“抢劫……”

就这样,在铁头的循循善诱下我终于进入了状态,完成了我的交代材料。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情景一问一答,真有如柏拉图的名著——《对话录》的创作模式,不知大师泉下有知,会不会被我的厚颜无耻气的坐起来……

我叫秦寒,18岁,求学当兵均半途而废——只因太荒唐了。从部队回到地方后,和朋友一起在L县的邻县M县经营一家歌舞厅。白天不营业的时候,就利用自己的场地为一些打牌赌博的人服务,抽取一些费用。就在5月初的时候,一个叫王平章的人找到我的一位朋友屈明,告诉他在他们L县有一个搞养殖的老板特别喜欢打牌,让屈明找个人合伙个这个老板做个局,骗他些钱。屈明刚从劳改队释放回家,就是靠赌为生。一听有利可图欣然应允,便找到了我,年轻的我觉得在那开舞厅多蒙屈明照顾,就当还他个人情吧!于是便答应了。我觉得不保险,又拉了和我一起开舞厅的朋友金华加入。过了没几天,王平章就把这个姓唐的老板领来了,一上牌桌——果然是个大凯子!一天就输了九万元,当场付了3万,剩下的六万打了一张欠条。接下来就是要账要账再要账。几番无果后,我们四人就准备了枪,在半夜的时候破门而入,捆住了他们两夫妻,放干了他们养殖池里的水,将100多条大鲵全部拿走了。结果在半路我和屈明出了车祸,掉入了一个近10米的悬崖,于是被警察所擒,而另外两个,王平章和金华却神奇的逃脱了。所幸我俩命大,车祸后都安然无恙,真不知是我们的幸运还是不幸。只是这一下苦了我的父母,他们一个是我们Q县的领导,一个是医生,都是我们那个县城人头比较熟,交际较广的人,这一下,不知要让他们丢多大的人。唉!现在也顾不上了……

铁头看完我写的东西,点了点头认为差不多了,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便不再看我,只是在我快睡着的时候拍我一下弄醒我。

以前看书上描写,身陷囹圄的人第一夜如何如何的辗转难眠,思绪万千,现在看来恐怕全是扯淡的。只有一个字,——困!!!刑警队的连轴审讯,看守所里的残酷手续,这一切结束后,心理,身体骤然放松,睡意便像洪水一般地袭来,而铁头总能在我要进入梦乡的时候适时地叫醒我——看来真的是很有经验呀!

就这样,在昏昏欲睡中我的第一夜很快过去了。天渐渐亮了,看守所里喧闹起来,不知道是什么声音。曹哥从被子里伸出头来喊了一声:“起床!”大通铺上的人就一个翻身全都坐了起来,只是全都不系裤子,把裤腰提在手里。一副严阵以待的阵势。

过了没几分钟就听见院子里的大铁门开了,只听见老周喊着:放茅了,放茅了。然后就哐啷哐啷地打开了号子的门。我刚准备出门,旁边的人个个夺路而出把我挤在一边,两个风一吹就能倒的人的抬着马桶就冲在了最前面,那样子像急着去救火。

我跟着人流出了院子,随着监墙根向后面的厕所冲去,我看见大家都在跑我也就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一定没错。一路上我总算看清了看守所的格局,这是一个田字形建筑,两堵长墙把看守所分成了四部分,这也就是后来我所知道的1、2、3、4院。两边是两条过道1、2院一边,3、4院一边。四面是高大的监墙围着整个看守所,两头一边是警察区,外劳号,女号,一边是露天的厕所。

到了厕所我看到所有的蹲位都几乎满了,就像是夏天傍晚电线杆上的麻雀。而且几乎每一个坑位前都有人在提着裤子微微地跺着脚。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搞了半天,跑那麽快是为了占座呀!我释然地笑笑,便开始放水。这厕所还真不是一般的脏,屎尿到处都是,白色的蛆虫在你任何可能看到的地方欢快地蠕动着肥胖的身躯,看得我胃里一阵酸水。

说来也怪,本来我小便了以后就想回去的,可是看见这么多人蹲的兴高采烈的,我一下也就有了便意,准备凑个热闹。可是我左看右看没一个空位,正当我准备失望的离开时,突然发现最靠近里面的两个蹲位没人用,而且还特别干净。我大喜过望,也没多想,一个箭步就蹲了上去……

正当我拉到兴高采烈之际,忽然听见曹哥那懒洋洋的声音:“哎呀!今天生意不错呀!铺位都满了,我也要开门做个生意了。”

不知为什么,我一听见他的声音,心里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想到了什么,就准备提裤子起来。可还没等我站起来,面前已经被一片黑影笼住了。我清楚地看见曹哥的笑容凝聚在脸上,慢慢的升起一股黑气。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裤子都没系上,就被不知从哪来的飞腿揣进了蹲坑里,耳边只听见一句:“你个怂胆子太大了,连曹哥,李哥的专座都敢占,真是不想活了!”ωχɡ点Cc!

我什么话都讲不出来,因为实在是太臭了!蹲坑里的黄白之物粘了我一身,满脸都是新鲜的屎尿。我突然的闯入惊得那些蛆虫加快了蠕动,却又不得其路,有几条还钻进了我的嘴里,我想吐,单一瞬间却又没了力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纯粹自找的,没事大什么便呀!不过,这帮逼也太坏了,刚才居然没有一个人提醒我,敢情都等着看我笑话呢……”

我忍受着心中的屈辱和别人嘲笑得目光,告诉自己:要忍!!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院子的,老周站在门口见我过来一脸坏笑地问我:“昨晚给你过手续没有?”

“没有,周所。”我讪笑着。

“没有?过来我看看你有伤没有。”老周向我挥挥手,示意我走快点。

等我还没走到跟前,老周一掩鼻,上下打量了一下我问:“你咋回事,弄的这一身?”说话间脸色就有点不对了。

还没等我回答,老周就高声问开了:“谁了的,谁了的,他妈的胆子太大了,不把老子的话当话是吧?是谁?站出来。”老周像头猎豹在院子里审视了一圈。碰见他目光的人都低下了头,不敢正视。顿了顿老周又指着曹哥说:“曹成伟,是不是你个坏怂?”还没等曹哥接腔,老周又叫李哥:“李文华,我不跟他说,我找你,我给你办了招呼的。是你周叔对你不行还是咋的,你跟我过不去,我给你打招呼的人你还整?”

李哥没去上厕所,根本不知道情况,被老周训的一头雾水,只是疑惑地看着曹哥。

这个时候我脑子里灵光一现,觉得是我说话的时候了。我对老周说:“周叔,您误会了,没人整我,是我几天没睡好,吃好,脑袋发晕摔厕所里了,还是曹哥找人把我扶起来的。”

此言一出,我明显地感觉到周围的人松了一口气。老周一下子转过来盯着我:“你别骗我了,曹成伟能找人扶你?他不睬你两脚都阿弥陀佛了!”言语间根本不相信。

“真的,我不骗您,我干嘛骗您。”我一脸诚恳地说。

老周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估计是没看出什么破绽,终于相信了。悻悻地说:“你娃,别我帮你出头,你吃了亏还不敢开腔。有事忍着,我值班了你给我说,这院子是我管的,谁欺负你我拾掇他。”说完老周又给其他人办招呼:“都安生点,手别太贱,莫给我惹事!到时我上班了给你们卖百货。”

周围的人一阵欢呼:

“谢谢周叔。”

“周叔英明。”

“早都想买百货了,放心,我们绝不惹事。”

老周挥挥手,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锁上院子门走了。

后来,在看守所呆久了我才知道,当初我这灵机一动是多么的明智,它直接改变了我接下来的命运和生活境遇。

老周走了以后,很长时间都人没有说话,我看了看没有人理我,刚想找个地方蹲下。就听见曹哥说:“川娃,教新来地把马桶刷一下,教仔细了,他刷不好,你还接着刷!”正准备刷马桶的川娃闻言喜不自胜,也顾不得我身上脏了,一把拉起我就往墙角走。

在川娃悉心的教导下,我很快就掌握了刷马桶——这门每个初入看守所的人都要掌握的技术,按他说的,我先拿清水洗涮然后用少量洗衣粉清洗去污,最后挤少量牙膏用水稀释放在马桶里,用以遮味。我一边刷着,一边闻着衣服上和桶里传来的臭味,想着未卜的命运,不禁悲从中来,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但是转眼一想,既来之则安之,现在,就是要报仇,搞跨李文华!我这样想着,手里的动作也变得用力起来……

好不容易洗完了,在川娃检查过关后,曹哥才从屋里出来,见我这副样子,便吩咐那个小屁孩:“小鸟,给他点洗衣粉,叫他脱光了洗个澡,一身臭俅地!“李哥听到了说:“算了,算了,这怂刚才还灵性,看样子又是个屋里有人管的。给他点香皂,回头还就行了。“李哥一说这话,周围的几个人立刻都用一种既羡慕又嫉妒的目光看着我。但当时我还不知为什么,后来我才知道,许多人从进来到转监或释放,连香皂味都没闻过。

我用着小鸟给我的一点比火柴盒还小的香皂一边搓洗着,一边观察着院子里的人,这个院子一共有四间号子,每个号子大概有十几人,靠近铁门那一边的4号没人住,空着。三个号子大概五十几个人,放了茅以后现在全在一起放风。因为号子里是没有自来水的,洗漱全靠院子里的这两个龙头。通过观察我发现,这个洗漱的顺序是很有讲究的。各个号子的老大洗漱时,即使旁边那个龙头空着也没人去用,然后就按地位高低来了。不言而喻,像我这种新进来的,肯定是最后一个。所以现在我也一人独自享用着龙头,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不急不慢地洗着。在刑警队几天不眠不休,进来后又遭遇这一切,身上都臭了。这个澡虽是凉水,但真是舒服呀!直到现在,在我出狱后,我在很多浴场,洗过各种浴法,做过按摩,推拿,足疗,都再找不到那种深入骨髓的舒服滋味了。

正当我洗的高兴时,一直盯着我的一个中年光头人笑着对李哥说:“华华,新来的这个懂马号得很嘛!刚才还在老周面前给伟伟拉托,你又添一员虎将呀!”

这人不是我们号子的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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