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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骑不愧是精锐部队,在处于劣势时依然井然有序撤退,负责断后的两千精骑死死挡住了秦家军的追击,使得完颜斜和数千兵马最终逃脱。
……
残月如勾,映在尸骸遍地的秦家军大营,说不尽的萧索。
混杂着浓重血腥味和焦臭味的晚风,将高楼上的军旗吹得飒飒而响。
幸存的秦家军兵士四处抢救伤员,扑灭营寨里的大火。敌人早已远去,但秦阳半点不敢松懈,令王禀暂督神刀卫的兵马,在营外三里处戒备防守。
秦家军人人面有戚色,更有人呜咽着哭了出来。这一战虽然胜了,却胜得惨烈无比。负责留守营地的近三万秦家军,存活下来不到一半,其中最精锐的五百名神刀卫最终只有七十余人活了下来,其余活下来的兵士多半都带着不轻的伤势,军师余化龙、副指挥使林希、亲卫头目耿南仲也身受重伤,生死未卜。这次自黄州便追随在秦阳身边的二十二名亲卫总共牺牲了十六人,两人伤势严重,只有夕岚、王禀等四名亲卫伤势较轻。
而随秦阳回援的神刀卫和铁甲骑兵也有近两千人的伤亡。至于金国降卒们有死有逃,只余下数百人不敢逃跑,带伤留在秦家军营中,被兵士们重新看押起来。
这几乎是秦家军征战以来伤亡最惨重的一次战斗,尤甚于黄州城攻略战。
依山而扎的后营终究是保住了,秦家军的粮草、衣甲、药物等军需物资与重伤员幸免于难。苏轼和军医们等也因为在后营逃过此劫。也正因为军医和药物等安然无恙,这场大战后秦家军的伤员死亡率才得已大大降低。
秦阳得知是余化龙下令死守后营后,更是暗叹这军师的先见之明。
此时秦阳正一边亲自替余化龙、林希、耿南仲等人疗伤,一边听着苏轼用低沉的声音报告战果。
这支战斗力惊人的金兵部队也是伤亡惨重,最后断后的两千精骑尽数被神刀卫和铁甲骑兵围歼,加上留在营中的尸骸,粗略估计也有近一万四千人阵亡。
秦阳捏紧了拳头:“那支部队估计是完颜斜手下最精锐的部队了,这回干掉他们四分之三的人马,相当于是断了完颜斜的一条手臂。”
但秦阳决不甘心就此罢休。
近两万阵亡秦家军的血债,必须用金兵的鲜血来债还!
第二百三十八章 内奸
不知何时,乌云已遮挡了残月,半个时辰后,夜空中开始飘下毛毛细雨。
这是冬末春初的第一场雨。
漫天洒下的雨丝将整个新县笼罩在雨雾当中,更得营寨原本压抑着的悲伤之情更加浓郁。
春雨宣告着拖延了整整两个月的严冬冰霜期总算结束,营寨附近的小河隐隐传来冰霜破碎的声音,沉寂了四个多月的河面汇聚成湍湍细流,由北向南流淌。
随着战友们的遗体慢慢被整理出来,秦家军将士们的悲泣声越来越大,他们流着泪,将曾朝夕相处的袍泽残躯勉强拼凑完整,统一移到中营的空地里。
方圆数百丈的练兵场满是阵亡秦家军的遗体。
秦阳刚刚替余化龙等人诊治完毕,三人伤势太重,他最后不得不接受了夕岚的好意,用了她的半碗血液加上自身的大量丹功真气,才将三人从死门关前抢了回来。
夕岚一直在哭着道歉,秦阳抱着她反复安抚,她才勉强蜷在秦阳的床上睡着了,但在睡梦中依然细眉紧蹙,睡得并不安稳。
听得中军帐外传来脚步声,秦阳怕惊扰夕岚和余化龙、林希等人,马上轻声走出了中军帐。
他的脸色也极差,半夜的奔波加上血战、诊疗,使他透支了太多的体力与精神。
带着冬天寒意的雨丝洒在脸上,掩盖了他苍白的神色。
来者是苏轼。
苏轼两眼红肿,显然刚才也痛哭过。他沙哑着嗓子请示道:“统领大人,刚才军医们汇报说伤员太多。估计最快也要明晚才能完成紧急救治,在这期间不能随便行军……”
秦阳深吸了口气。寒气入胸,头脑顿时清醒过来。他吩咐道:“马上令快马回白沙关报讯,让郑指挥使派出援军过来换防和帮忙救治伤员。”
他想了想,像下了某个决心,又道:“让他多带一些兵士,将所有阵亡将士的遗体运回黄州!”
苏轼怔了怔,随即强忍悲痛劝道:“将士们的遗体太多……全部要运回黄州的话,起码要有一万多兵士……”
秦阳打断他:“不要说了,就这样办。”他顿了顿,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我没法子让他们平安地活着回去。起码也要带他们的遗体回去家乡,入土为安。”
苏轼见秦阳眼角泪光闪动,也不再多说,深深地鞠了个躬,马上快步去传令。
阵亡的绝大多数是黄州城里募集的新兵,新兵们都是老乡,彼此之间多半认识,或多或少有着亲戚关系,有些甚至是父子两代、堂兄表兄弟一起来参军。此时幸存来下的兵士们听到秦阳要将阵亡兵士遗体带回黄州的命令,再次失声痛哭起来。
所有人都朝着中军帐方向深深地鞠躬敬礼。
在这个战争纷起、人命贱如草的时代,阵亡兵士多半草草埋葬在郊野,也只有秦阳这样出身贫寒、体会过失去亲人痛苦的统领。才会愿意浪费最珍贵的壮丁兵力,下达这样一道在其他诸侯眼里纯属多此一举的命令。
……
黎明时分,正是一天最黑暗的时候。广陵城依然在春雨里沉睡着。只有极少数为生活奔波的小吃食肆掌柜早早地起身准备着开店的事宜。
城南的南路元帅府里,淮南王的戒严令尚有效力。连一日三餐的食材都是王城派人送来,上至元帅。下至家丁,未得命令不得离开帅府,五百御林军严密监视着帅府的一举一动。
帅府里此时一片寂静,只有大门上两盏红灯笼高高悬挂,诉说着昔日的荣耀。
御林军只监视帅府外的动静,并没在意府内的人员走动。
所以几乎没任何人注意到有一道黑影鬼鬼祟祟从偏院的家将楼中闪了出来,春雨蒙蒙,看不清这人的脸容,只能隐约见到一对极是显眼的扫帚眉。
他脚步极轻,一边小心至极地观察周围的情况,一边悄悄向着后门方向摸去。
眼看他离后门不过数丈距离了,忽然间有个少女叹了口气,缓缓道:“徐凡,天还没亮,你这是要去哪?”
声音清脆动听,如出谷黄莺。赫然是纪霜霜!
徐凡大吃一惊,霍然止步,勉强笑道:“小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我只是醒了睡不着,到处走走,莫非你也是这样?”
徐凡慌忙道:“对对!我也是早早醒了睡不着,就出来透透气!”
纪霜霜脸上看不出喜怒,她手撑着油纸伞,一袭淡紫色纺纱长裙,悄然绰立在院子里,江南女子的温婉俏丽风蕴尽显,动人至极。但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恍如洞悉一切般,紧紧盯在徐凡身上。
“这蒙蒙雨天的,徐侍卫你倒是好兴致。”
“呵呵……我只是随便走走……随便走走。”徐凡四处偷偷观察,却没发现那神出鬼没的夏辛。
“不用看了,夏辛不在这附近。”
徐凡被她窥破心思,脸色微变,干笑道:“小姐您在说什么呢?夏侍卫在哪里与我何干?”
纪霜霜淡淡道:“他若在,你想出这帅府的后门怕会容易些。”
徐凡手按刀柄,勉强赔笑道:“小姐您又说笑了,此时大王已下了戒严令,无特殊情况,帅府任何人都不可离开这里,我又怎么能离开帅府?”他已猜出纪霜霜是特意在此等候,多年的相处使他深知这小姐的手段,她既然会未卜先知地出现在这里,还特意支开了夏辛,必然是窥破了自己的身份。
徐凡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向着后门摸去。
徐凡已打算硬闯出帅府。
纪霜霜不会武功,周围也没有发现什么伏兵,此时他怀中已有了足以让帅府满门被屠的证据,只要他能冲出这帅府,荣华富贵的锦绣前程就在眼前!他不是没动过擒下纪霜霜的心思,但这纪小姐算无遗策,身边奇人异士也不少,他可不愿冒这样的险。
纪霜霜似乎根本不担心他会逃走,叹了口气:“其他人走不出这帅府,你却是可以。我们帅府对你不薄,你为何要与黄延和合谋害我帅府?”
徐凡脸色骤变,脚步加快,直扑后门。
有条人影比他更快,徐凡离后门还有半丈,那人影已闪身拦在他面前,右手倏然伸出,直扣他肩井穴。
徐凡早有防备,“锵!”佩刀出鞘,卷起一团寒光,疾削对方手腕。
那人竟不闪不避,微微驼背的身体向下一缩,已轻松避过徐凡的刀势,右肘顺势击在他的腹部。
徐凡毫无还手之力,闷哼一声,倒地晕了过去。
那人影探手入徐凡怀中,掏出封书信递给纪霜霜。
“辛苦了,江老。”
那人影微有驼背,白发苍颜,正是纪霜霜的心腹江老。
纪霜霜接过封看了看,随即冷哼一声:“这么容易就上钩,真没意思。”这封信是她故意写下来的,令在广陵城里的暗哨暗中联系秦阳、南路军副元帅洛晓、大将柯律等人合谋造反。
书信写好后,她装作小心保管、苦煞心思托手下送出帅府的样子,为的就是引出帅府里的奸细,而徐凡果然上钩,他很快就发现这封意义重大的“谋反证据”,趁着黎明时分从送信人那里偷得这封信,立即就要离开帅府向首辅汇报,结果正落入纪霜霜的圈套中。
纪霜霜脸色一沉,冷冷道:“将他带回去,关到地牢里,让他把知道的事情全吐出来。”
江老马上依令而行。
纪霜霜在帅府里有一大批奇人异士,自有善于刑讯之人,被关押在地牢里的徐凡很快就熬不住苦刑,将所有知道的事全说了出来。
如纪霜霜所料,徐凡在半年前已被首辅收买,定期向首辅黄延和报告帅府动向。这次的陷害事件正是首辅黄延和在幕后策划出来的。淮南王朝廷里文官武将几乎已斗成水火之势,而南路帅府一向是武将之首,自然成为黄延和的首要目标。此时淮南王性情大变,猜忌之心日浓,对手握兵权的元帅们忌惮至极。黄延和便利用这个时机动手了,第一步就是用谋反信陷害纪禹。
黄延和与夏之章似乎有着某种协议,具体细节徐凡并不知道,黄延和让他带了一封信和一块夏之章的玉佩给夏辛,夏辛犹豫良久,终究答应盗取纪禹的印章。徐凡将夏辛盗来的印章送到首辅府,黄延和连环施计,终于成功将南路帅府逼到绝境……
徐凡所说的情况纪霜霜都猜到了七七八八。
地牢火把闪烁,极是阴森。在地牢最深处的密室里,纪霜霜听完江老的汇报,挥挥手让他退下,随即关上门,对着屏风后的身影轻叹道:“爹爹,事已至此,你还愿意留在这里等死?”
屏风后,南路元帅纪禹脸色阴晴不定,捏着茶杯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首辅黄延和与他向来不睦,设计对付他并不意外,但淮南王却丝毫不闻不问,甚至没找他去王城问话,反倒利用这个机会不断地削他实力,将他软禁在帅府,似乎要将南路帅府一网打尽。种种迹象表明,女儿的猜测完全正确。
淮南王,容不下他哪……
第二百三十九章 高歌
纪禹沉默良久,长叹口气,颓然道:“霜霜,淮南王待我恩重如山,当年若非我救我们一家性命,我们早已成为金兵铁蹄下的血泥。哪怕他要害我,我也不能在这样的关键时期离他而去。他想要削我兵权,我便将兵权全交还给他又如何?明日一早,我就上表请辞,求大王免去我南路元帅一职。”
“爹爹!”纪霜霜没料到爹爹愚忠到这地步,她急道:“都到这样的时候了,他不仁我们何必要讲义气!他曾救我们一家性命不假,但我们这些年来替他平定淮南、守卫王都,什么恩情都已还清了。你以为交出兵权他就会放过我们?光凭你这些年来在军中积累下来的人脉关系、声望名气,他决不会让你这潜在威胁活着,何况黄延和也不可能放过这个斩草除根的机会……”
“霜霜!”纪禹打断女儿的话,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片晴明:“我知道,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走。我要是一走就坐实了谋反罪名,洛晓、柯律他们必难幸免,那些曾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也会被人趁机除掉。用我一人之命,换回他们的平安,我认为很值得。”
纪霜霜脸色刷地变白了,她一直不敢向爹爹提起这样的后果